第四十七章 信口开河
桃夭的脸色一僵,怒从心起。 只是,杜李氏的这番话她却无从反驳。因为那火流霜之事,她确实是听人说的,拿不出证据来,只得冷冷道:“大家都知道那襦裙如今已经毁了,此时叫我上哪找证据去?” 绾蝶便插言道:“meimei且别急,若真是火流霜,jiejie心中也愧疚难安,日后定寻了别的法子再补偿你多些。”她转身朝杜老爷、杜李氏道:“父亲,母亲,要分辨此事也不难,女儿的院子中,收有那条襦裙的碎片,拿过来当着大家的面看一下便是。” 杜老爷有些腻烦地皱眉:“小事而已,何必兴师动众。” 绾蝶仿佛微微怔了一怔,随即低头做出一副乖顺状,语气却带了一丁点儿委屈:“爹爹教训得是。爹爹与母亲都说那是云州锦缎,想来是不会错的,原也无需分辨,是绾蝶多事了。只是桃夭meimei认定那是火流霜,想必也有自己的缘故,绾蝶既然是要给meimei赔礼,自然是要赔足了的,过几日,我便按火流霜的价值,给meimei补上差价才是。” 桃夭一看绾蝶这委屈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装作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给谁看!好像是自己刻意刁难她,刻意将云州锦缎说成是火流霜,好讹诈她似的! 桃夭当即便嚷嚷起来:“锦缎便是锦缎,火流霜便是火流霜,岂能这样含糊过去?七jiejie,我不贪你便宜,可那料子确实是火流霜,并非我赖你,还是分辨清楚的好! 语罢,仗着自己受宠,撒娇地去拉杜老爷的手:“爹爹!” 杜老爷心中的不耐愈来愈盛,别的事情上他一向纵容桃夭,可此事上,他也认为那是锦缎……若是分辨出来的结果,那料子竟是火流霜的话,这不是当着一种姬妾儿女的面打自己的脸么?他向来好面子,此刻不禁觉得,这个桃夭,到底还是没有她的七jiejie懂事。 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杜李氏已经说道:“老爷,既然八丫头这样坚持,我看,如果不分辨个清楚,她这顿年夜饭也是吃不好的。不如就遂了八丫头的心愿,也好让她开开心心地过个年?”她缓了缓口气,接着说道:“再说了,老爷,您是做大事的人,那襦裙的料子到底是云州锦缎还是火流霜,都是妇人俗事,您这样尊贵的人原本就是不该懂这些繁琐杂物的,它是什么对您来说都无关紧要,认不认得也没什么打紧。可我一个妇道人家,辨识衣料原本就是本分,如若真是火流霜,也好让我长长见识,开开眼。以后去那些富豪官眷之家做客,说起来也是极体面、给杜家长脸的事情。老爷您看呢?” 她三言两语,便给杜老爷递了台阶下: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认得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杜老爷听着便觉得找回了面子,高兴起来,道:“好,便依你。” 说着吩咐绾蝶,让她叫人回暗香阁取了那襦裙碎片来。 绾蝶依言吩咐余嬷嬷去了。 桃夭冷笑道:“拿来便拿来,原本就是如假包换的火流霜,难道还骗你们不成?”她对此有十足把握,当时,她一时不慎烧了襦裙的半幅袖子,原本是想偷偷让哥哥杜怀信带出府去找人补了,遮掩过去了事。可杜怀信一连找了好几个扶南有名的针线娘子,她们都说这是火流霜,纹理色泽与其它锦缎不同,用别的料子是补不上的。 若非如此,她怎会绞了嫁祸绾蝶? 绾蝶听她这样说,便微微一笑,道:“meimei可真是信心十足。” 杜李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石榴,此时忽然眨了眨眼睛,插口:“却不知那火流霜与其它云州锦缎有何不同?待会儿余嬷嬷拿来了衣裙碎片后,又该如何分辨?” 杜怀信前些日子帮桃夭跑过几回腿,听针线娘子们说过,此时便轻轻松松地道:“这有何难?据说云州的火流霜乍看之下红似一团火,对着亮光看时,火上头又浮着一层银,这层银光可是其他锦缎没有的。等下大家一看便知。” 绾蝶便赞道:“四哥懂得真多。” 杜李氏点点头:“老四这些年是越发有见识了。没想到,你不但是制香生意上的一把好手,对咱们杜家平常不大接触的布匹缎料方面,也是见解深厚,却不知跟谁学的?” 杜怀信怔了一下,淡淡道:“不过是外出行商之际听人说过罢了。” 杜李氏挑眉,逼问一句:“只是听说?” 杜怀信听她那语气,却是有些恼了,挑衅道:“不然母亲以为如何?” 杜怀瑛的眉便微微皱了一下。这个老四,对母亲未免也太不尊重!他放下手中端着的热茶盏,看向自己的庶弟:“老四,你莫不是听岔了吧?我怎么听说,那火流霜与别的料子不同之处在于,火流霜耐火,能遇火不燃呢?”
他身边伺候的小厮也笑道:“是啊,小的也是这么听说的。” 杜怀信仗着自己受器重,向来不买这个嫡兄的账,冷冷道:“我看二哥才是听岔了。” 绾蝶便带了些疑惑的语调问桃夭:“八meimei,既然你那么确信那匹料子是火流霜,想必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见解的,依你之见,这火流霜到底是遇光浮银,还是遇火不燃呢?” 桃夭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是遇光浮银!” 笑话,怎么可能是遇火不燃?害她白白烧掉了那半幅袖子! 若星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绾蝶、桃夭、杜李氏几个身上打转,此刻终于用袖子掩着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八meimei尽胡说,分明该是遇火不燃才对,依我看啊,八meimei你还真是信口开河。”她算是看出来了,杜李氏几个分明是设了什么局等着桃夭往里钻,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不介意火上浇油,推桃夭一把——反正又不会少块rou。 桃夭柳眉倒竖:“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信口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