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刘大夏
郭右五到了潘家铺,虽是刚到辰时(九点),现场上已是人头攒动,几十堆人,散在各个角落,挖土、平地、搬石头,还有数个大工棚,木匠的、瓦匠的、泥匠的,井然有序。小朱站在郭右五身边说:“五哥,按你的吩咐我们请的都是琉璃厂的住户们,干一天五十个大钱呢,他们可是每天抢着来找活干。” 老王看到郭右五来了工地,扔下了众人走了过来,“郭大人,有什么吩咐?” “哈哈,干这事谁敢吩咐你老王啊,我们来就是帮你打打下手。” 老王看郭右五很是和气,神情也自然了许多,“郭大人您看看...”说着老王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简单的草图,“您看看还有什么不足的?” 郭右五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只见设计的房屋都是京城常见的四合院的形式,每个院子有左、右、上三间屋子,每三家共一个院子。 老王指着草图道:“这每间屋子就是一家,每间屋子都是三开间的套房,中间是个堂屋,左边是寝室,右边是个灶屋,虽然不大,挤个四五个人还是可以的。” 郭右五边看边点头,“不错、不错,老王,你看这堂屋是不是改小点,把多的留作寝室用,万一哪家人多的话他们还可以把寝室隔成两间用用。” 老王点头,答道:“可以的。” “还有,老王,这个寝室里面的炕我们要给做好通风的,冬天烧炕烟子大着呢。” 老王点头,答道:“郭大人心细的很。” “还有,老王,我们要多打几口水井,我看打个十来口就差不多够了吧。” 老王回道:“按百户一口井的话六个就够了。” “现在是够了,以后这里肯定要多住人的,以后就不够了,我们现在就给他们打上,你看呢老王。” “行,听郭大人。” “对了,我们还要多做几个茅房,东南西北一边最少要做两个,这个茅房要做大点,还要把中间隔起来,这样就可以分个男女了。” 老王老老实实的听着,心想,怎么这郭大人还懂建房子啊? “对了,还有,老王啊,这块中间的位置是不是空出块地出来,到时候种上几颗大树,老人们可以在这里晒晒太阳,小孩子也可以在这块玩耍啊。”本来郭右五还想要老王建出个大澡堂子的,后来看到老王的样子不好意思说了,算了吧,到时候住这儿的人自然会想办法的。 郭右五在工地上泡了一上午,期间和老周他们聊了聊,琉璃厂的住户们都相信了这里的房子确是给他们建的,干活干的有劲的很,中午饭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来在工地上吃的,都期待早点能建好房子,早点搬来这里。 中午时分,郭右五谢绝了老周请自己在工地上吃饭的好意,带着老王、小朱等人进城找了个馆子。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老王几人喝了几口酒,说话间也没了开始的拘束,“郭爷,您是有大本事的人。” 郭右五笑道:“老王怎么看出来的。” 老王认真的说:“郭爷你刚才安排的真仔细,没建过房子的人一般的都不知道这些的,郭爷你是干大事的人,随便看看就比一般的人知道的多。” 郭右五大笑。 饭后,郭右五赶去了仪卫司,队员们按昨天的法子练的正起劲。估计这近似比赛的玩法很是刺激,连朱寿这两天都是一练就是一整天,中午也没回去了。郭右五分别加到两个队里面带着他们踢了好大一会,看到队员们的水平大步提高,互相间的跑位和传接球的默契也有熟练了许多,心里暗想,今年的比赛说不定真的可以出个奇迹。 玩得兴起,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声喊道:“五哥,五哥。” 郭右五应声走了出去,到门口一看,胖子张焘正被门口的两个护卫拦着在,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大叫着。 “怎么了?”郭右五做了个手势,两护卫放开了手。 张焘上来抓住郭右五的袖子,急道:“五哥快回衙门,出事了。” 郭右五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是筹备清扫组的事出了茬子吧?当即就和张焘拔腿就走。看到后面赶出来的俞文赞远远的挥了下手,也没说话。路上问张焘什么事,张焘也说不上来,只是说府尹大人急着喊自己回去,脸色很是难看。回了衙门郭右五急忙去了刘西元那里,一进房就看见刘西元板着个脸坐在书案后面。 “卑职见过大人。”郭右五乖乖的行了个礼。 刘西元开口了,话说的很慢,“昨天你去法源寺了?” “禀大人,去了。”郭右五知道什么事了,心里骂起了那个秃驴。 刘西元扫了一眼,不动声色道:“你太年轻气盛,你那检校房的也都是糊涂蛋啊。” 郭右五最是见不得有人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想怎么说你府尹也是个正三品的大员啊,怎么怕起个芝麻大的事来了,便道:“请大人明说。” 刘西元看郭右五有点怕事小的劲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淡淡道:“刚才东厂的来人传了个话,命你今晚去法源寺门口跪一晚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郭右五低着头,当时火就烧了起来,当然这里不是能放肆的地儿。“卑职先下去了,大人。”说完就出了书房。当晚,郭右五哪儿都没去,一个人在客栈里生着闷气,马的,死秃驴,敢告爷爷的状,不把你们整出北京城爷爷就不行五了。 二天一早,郭右五大摇大摆就去了衙门,去了后就待在检校房和张焘聊买马买车的事情,正说着话,只听见院内脚步声踏踏的响起,屋里进来了三个穿黑衣的男子。 “谁是南路厅知事?”开口问话的黑衣男子冷冰冰的、两眼发着寒气,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郭右五起身看着三人,问道:“你们哪儿的啊?” 黑衣男子冰冷的盯着郭右五,回答的也干脆。“带走!”能说会道的小朱不在,见多识广的老刘不在,行事圆滑的老孙也不在,众人就都眼睁睁的看着郭右五被东厂的三人押走,没一个敢坑声。 郭右五再怎么不怕事也知道东厂的人不好惹,起码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就乖乖的和他们走了。出了衙门一个大车停在门口,郭右五一上去就被人打昏,醒来时已是在东厂大牢。 ////////////////////////////////////// “五哥被东厂押走了.....”小朱在工地上看着跑了十来里地的张焘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当时就傻了眼。张焘拉着小朱的衣服,“你狗日的平时主意最多,快想想办法。”小朱坐在泥巴地上一炷香没起来,东厂的情况是个人都知道,这进了东厂的人可没几个出得来的,别说他们几个了,就连府尹大人只怕都搭不上话。愁眉半天,小朱对张焘说道:“五哥不是和仪卫司的人很熟?”张焘肯定地点了点头。 “走,我们去仪卫司。” 俞文赞和张永饶有兴趣的正在聊着《武穆遗书》的个人心得,两人最近发现了共同点,就是对行军打仗都颇有兴趣,虽然两人都不大可能带兵出征。聊着正欢,门口的守卫进来传话,“俞大人,门口有人找。”俞文赞风度翩翩的和张永打了个招呼就随着护卫出去了,到了门口一看,两个陌生人。 “你们哪里的,找我何事。”
小朱皱着眉头,焦急道:“这位大人,我们顺天府的,和您说句悄悄话。”说着看了护卫一眼。 俞文赞示意护卫退后,问道:“何事,说吧。” “我们郭大人被东厂的抓了。” “什么?他昨天还在我这。”俞文赞大惊失色。 “大人,小的不敢骗您,早上的事。” “何事被抓,我三弟怎会惹上东厂的?” 小朱就把那天法源寺的经过说了一遍,“大人,您是他二哥,我们小的实在没有什么法子了,您可要救救我们大人。” 俞文赞脸色死灰,无力的摆了下手:“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此事不可到处宣扬。” 小朱二人应了一声走了,路上张焘哭丧着脸道:“小朱,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小朱恶狠狠道:“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干嘛还是去干嘛,我去建房子你去买车子,麻痹的~!” 小朱走后俞文赞马上去了兵部找王守仁,凭着世家的本能反应他知道自己是没那个本事的,一定要找到尚书级别的官员才有可能和东厂的李公公说得上话,自己的父亲在南京任职,就是回来可能也不中,现在只有试试王守仁这条路子了。 到了兵部,偏偏王守仁去了通州,等到快天黑王守仁才回来。俞文赞拉着王守仁说了事情,王守仁当时都呆了,过了会,王守仁跺了跺脚,道:“文赞兄你先回去,我去找我们尚书大人,伯安必定倾尽全力。”俞文赞深深一揖,王守仁急忙赶去了尚书刘大人的府邸。 刘大夏安逸地躺在后花园的躺椅上逗着小孙子,下人突然来报,主事王守仁有急事求见。刘大夏咦了一声,这倒是稀奇:“令他书房等我。” 王守仁站在尚书大人的书房里坐立不安,到兵部当差快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到尚书大人的府邸来,闻得门外声响,刘大夏走了进来。王守仁当即跪下:“卑职贸然来访,请大人救人。” 刘大夏被王守仁惊了一下,忙道:“先起来再说,什么救人的说清楚。” 王守仁跪在地上没起来,“大人,属下有一朋友,顺天府当差,今日因得罪了东厂的李公公被东厂拿了,请大人救人啊。”说着磕了个头。 刘大夏看着王守仁,因他的才情自己素来欣赏此人,但没见过王守仁有如此分寸尽失的样子,便问道:“你那朋友因何事得罪了李广的。” 王守仁就把法源寺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刘大人,我这朋友才华惊人,他的军事造诣卑职不及其万一,请大人为大明朝留下个军事天才吧。”说到最后的时候王守仁已是真情流落,双眼隐然泪花闪闪。 刘大夏听了法源寺的事情先是骂了句阉党可恶。后听到王守仁如此评价大为惊讶,他是知道王守仁在军事上的见地的,那么他口中的这人又会是何等人物?“伯安你先起来,与我说说你那朋友的情况,他不是顺天府的吗?” 王守仁站了起来,“大人,卑职不敢藐言,我与此人见过一次,他的军事思想特别是对西北战事的判断高出卑职不止一点,卑职敢肯定他是个军事奇才。”当下王守仁就把郭右五那天所说的军事战略和刘大夏简单地重复了一遍。 刘大夏拂着胡须越听越是心慌,他在边关作战多年,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争,郭右五说的这些是书里面所看不来的,好多连自己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偏偏这人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心里的惊诧可想而知。 半响,说道:“老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老夫这回要管上一管了。”王守仁磕了个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