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三阴之年与苍龙之宿
扶桑王还会时常来燕春楼找苏护,有时还会带上自己府中的将军和轻侠,除了上次在紫宫驯马不成的契胡武士,苏护还见到了燕青。那一次,苏护破例留下扶桑王在家中吃酒。 春分之后,苏护的府宅建成了。新宅距离花弧家不过三两个里坊,往来之间也很方便。和修葺一新的花府不同,苏护的府宅乃是重新修建,既有北国建筑之瑰丽,又兼具南梁庐陵王府的曼妙,巧夺天工间,歌台舞榭,月殿云堂,曲径通幽处,清池碧苑,茂林修竹。或争奇斗艳,或清雅绝尘,景致微妙,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择了个乔迁的吉日,苏护和角念就携家带口的搬了过去。太子之后,朝中亦多有官员前去拜访。苏府的雅致与华丽让他们自觉望尘莫及。 于是,有人向魏王上奏说当下朝廷训以节俭,而苏护不过是个东宫侍郎,却不忌奢华,营造私宅,徒耗国库。魏王因此召见了苏护。 太极殿上,苏护对魏王说:“陛下定都平城,谋创无穷霸业。臣意在与魏国共升降,才建永年之宅。这有什么错吗?” 魏王愕然,又转怒为喜,对着上奏的大臣说:“相比于苏侍郎的功绩和魏国从西夏得来的财富,这个府宅的花费不过是九牛之一毛。而且,西征凯旋之日,我亦有言在先,苏侍郎营建府宅,皆由国库开支。” 太子和扶桑王都在其中斡旋,事情遂又不了了之。苏护于是落了一个堂而皇之。 魏历昌平九年春,受扶桑王提议,魏王在太极殿上聚文臣武将商议征伐柔然。这一次,魏王破例将内朝和外朝的官员合到一处,只为集思广益,早断早行。苏护虽是游走之臣,也被强令征召,魏王在口诏中说他很看重这位侍郎的意见。 花弧告假还乡,除了扶桑王拓跋攸、太子拓跋颜和苏护等将,内朝外朝数百官员皆不愿出征,甚至陆皇后都出面竭力劝阻魏王,她当然不想把自己的亲儿子送去沙场。 魏王犹豫不决,询问群臣。 左扑射余修进言道:“去岁征夏,折兵万余,损马万匹,元气有伤,此时正当休养生息。若是强行征伐,必然劳民伤财,以致国力亏空。” 拓跋颜驳道:“征伐西夏,虽致魏军损失兵马万余,可我们还从西夏那里俘虏了十多万的夏军,几十万的人户和数以百万计的牛羊等牲畜。而且,即便魏军无有战事,马匹的自然损耗也有上万。如此算来,魏军非但没有损伤,而是实力增强了。若依儿臣之见,伐夏归来就可以去征伐柔然,拖延到现在,已经延误了许多战机。魏国昌平日久,朝中之臣多恋富贵,但求苟安,所以才会有人担心征伐给他们带来祸事。” 余修又说:“非我贪恋富贵,柔然不同西夏。西夏毗邻,征战之后,若有燕国、南梁来侵,回兵防守还算来的及。可是柔然在千里之外,地广人稀,魏王若是举国之力量去征伐那片不毛之地,燕国、南梁来侵掠了怎么办?魏王一定要三思啊,强敌若是入侵,则魏国危矣。” 魏王说:“扑射大人所言有理。” 苏护进言道:“东燕和南梁尽管对魏国虎视眈眈,却没有征伐的力量。燕国乃东南小国,兵匮将乏,守国尚可,征战则后继乏力。而且燕国与魏国结盟不到一年,断然不敢轻易撕毁旧约,他们对魏国的恐惧更甚,又岂敢来讨伐呢?南梁曾在去年伐魏,破南岐、收武功,兵至华阴城下而逡巡不敢再进一步,这说明他们对魏国的军马力量也是畏惧的。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放弃那些攻陷的城池,而退守回到黄河南岸。北伐柔然之后,魏王只要在漳河岸边假意赶造船只,则南朝之人必然全力守城,有怎么敢随意出击呢?” 魏王点头称赞。 内外朝臣齐推故夏太史徐深,徐深对魏王道:“今年是三阴之年,岁星遮月,又太白金星出现在了西方,不可以用兵。若是此时北伐,必然难以取胜,即便是侥幸得胜,对君王也是不利的。”
尚书令珂安对着徐深赞赏道:“徐深颇识天文地理,是一位有名的太史。他在年轻的时候事前秦,曾劝苻坚不可南征,可是苻坚不听以致败亡,当时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徐深太史说天时不利,我们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扶桑王听了,立即不满的说道:“珂尚书,怎么你也要出言反对我啊?” 珂安听了,立刻施礼说:“臣下也是为扶桑王的安危着想啊。” “想什么想,我就想出去打一仗,你们不要管。” 魏王斥责道:“这里是太极殿,攸儿有理就说理,不得胡闹。” 拓跋攸看了看身旁的苏护说:“先生去说。” 苏护于是又进言道:“日,为阳,为德。月,为阴,为刑。三阴之年有日蚀,只是意味着要完善刑德。而帝王用立刑德,大刑就是用兵平乱,陈尸于原野,小刑就是府衙刑罚,陈尸于街市。如此说来,三阴之年就要通过各种途径来补充刑德,故用兵并无不妥。岁星遮月意味着庄稼无收,人民流亡。魏国昌平日久,国库储存的粮食能用五年,所以说,这种应验应当发生在其他国家。而太史所说的太白金星为苍龙之宿,苍龙之宿又称东方之宿,在天文上说属于东方,与北伐无关。” 苏护又说:“我自去年以来观察天象,见月星运行而遮盖了昴宿,至今还是如此。这就意味着,三年内魏王会大破那些人们披头散发如牦牛的国家。柔然和夏国就是这样的国家啊。希望陛下不要以此为顾虑。现在很多人都说徐深通晓推卦测象之术,我想问一问他,夏国在未灭之前有什么败亡的征兆吗?如果他知而不言,是作为臣子的不忠,若是确实不知,则是不学无术。” 苏护说到这里,众人叹服,徐深则惭愧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