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横槊天下在线阅读 - 第八十五章 乌梅儿与清灵儿

第八十五章 乌梅儿与清灵儿

    魏王看着自己的臣子,几步来到华阳公跟前,狰狞笑道:“太子太师,当日可是你上奏说要为国史立碑的?”

    华阳公心中一愕,慌忙磕头道:“臣知罪了,臣知罪了。”

    “知罪就好。”魏王冷眼看着华阳公,“如此拙劣之文也要摆到天坛上来,简直就是对我祖上的污辱。”

    太子见太师亦受牵连,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了解的他的父王,此时多言必是火上浇油。他盼望自己的父王可以早点还朝,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武舟山了。

    魏王大发雷霆,责令御史台追究庞策与华阳公之过。庞策自认有收受贿赂之罪,华阳公自认有侵民掠地之过。魏王下令将二人满门抄斩,范阳郡卢氏、河东郡柳氏皆是庞策的姻亲,未能幸免。那些跟随庞策编撰史书的郎官、令史亦全都被处以死刑。

    一时之间,平城内外,血雨腥风。

    陆皇后见时机到来,指使魏王的宦官中常侍宇泽诬蔑太子及其近臣谋反,魏王诛杀太子部署给事任宗,并下令整肃太子府,东宫内很多官员们也被牵连进去。

    拓跋颜被幽闭在紫宫,且不得魏王诏令不得出紫宫半步。

    强权之下,苏护和花弧无计可施。暴风骤雨下,苏护看着摇摇欲坠的太子,想起了昔日的自己。

    这一日,苏护正在酒楼教乌梅儿和清灵儿读书,却见赫连冲穿着一身并不显眼的白袍走了进来。

    苏护吃惊的问:“你怎么来了?”

    赫连冲依旧冷淡,但语气却是稍缓了一些:“太子说东宫有难,让我来此避祸时日。你若不欢迎,我马上走。”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我想太子既然让你来燕春楼,是想免去你奔路于天涯海角之苦。只是,我这酒楼饭菜粗陋,比不得宫中锦衣玉食。”

    “既然知道粗陋,就做的精细些。”赫连冲脱下长袍,放下长枪,自寻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乌梅儿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心有几分畏惧,小声的在苏护耳边说:“义父,还是不要留这个人了。”

    赫连冲听见了,瞪了一眼乌梅儿,小家伙直接躲到了苏护的身后。

    清灵儿这时站出来说:“乌梅儿,别怕,哥哥可以保护你。”

    苏护见了笑着说:“这位叔叔叫做赫连冲,不是个坏人,你们用不着害怕。”

    乌梅儿这才有些迟疑的从苏护身后走出来,可是见了赫连冲依然有些害怕。赫连冲亦不理会,一个人看着窗外,似有所思。

    苏护看了一眼赫连冲,又拉着乌梅儿和清灵儿继续读书。

    赫连冲的到来,颠覆了燕春楼的本来的和谐,他的郁郁寡欢和冷若冰霜搅合的众人吃饭都少有兴致。苏护对此也不以为然,他了解赫连冲,知道他的过去和现在。苏护很清楚,如果换做是他,未必就能像赫连冲那样勇敢的活下来。

    当然,赫连冲也似乎并非无事可做,他常常早晨出城,并直到日暮才会归来。回来后,一身疲惫,也是更加的郁郁寡欢。苏护见了,虽有意安抚,却并没有开口。

    如果花弧来了,苏护会带上赫连冲一起喝酒,有时,萧鸿渐来送鱼,苏护也会把赫连冲带上。赫连冲虽然冷漠,且话语不多,却并不招人厌。

    扶桑王拓跋攸也会偶尔来一次,只是赫连冲并不想见他。扶桑王多是想向苏护请教北伐柔然之事,可是苏护认为柔然为骑射民族,秋冬之季,马肥体壮,士气正盛,不宜征伐。扶桑王深以为然。

    如果遇上好的天气,苏护会带着两个小孩去武舟山上赏玩,赫连冲也会去。曾有一次,乌梅儿看着一颗异状的野草发呆,赫连冲淡淡的说:“那是柴胡,可以祛除风寒发热。”

    乌梅儿看着赫连冲笑了笑,赫连冲竟然也挤出一抹微笑,这人小丫头兴奋不已的拉着苏护说:“义父,义父,叔叔笑了呀。”

    苏护说:“他本来就会笑。”

    还有一次,几个人在鸿雁池荡舟,赫连冲手持一根手指粗的荆条接连戳中两条鲤鱼,惊得乌梅儿和清灵儿眼睛和嘴巴都合不上了。

    幽闭之下,拓跋颜在自己的紫宫中度过了极其漫长的冬天,庆幸的是,他还有个赫连珊在陪着他。

    游雅对于这位新来的宠妃虽有几分妒忌,却并不至于仇恨,入皇室这么久,她清楚这里的规矩: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强求。和那些只知绣花的宫女不同,游雅知诗书,懂棋艺,闲时也会做些填几个词,只不过,她写诗歌只为作乐,写过之后,念过几遍,也就给烧掉了,她从来不想因为这些文字起什么风波。

    太子拓跋颜见游雅高风亮节,虽深宠太子妃而毫无恨意,也心有几分愧意,时不时的就来到游雅宫中与她下棋。但是到了晚上,还会去找赫连珊。若论床笫之欢,他只喜欢赫连珊姐弟。只是他迫于无奈,将赫连冲放逐到了燕春楼。

    因此,虽然幽闭紫宫,不能外出狩猎,不能游山玩水,太子拓跋颜也并不算是寂寞。而且苏护、花弧和赫连冲还会时常来看望他。

    苏护对拓跋颜说起了扶桑王的征伐之心,拓跋颜只是冷笑的说:“下次他再来,你就转告他说‘老实在家呆着,别随便出去晃悠,小心丢了性命,后悔都不及。’”

    “他已经来过燕春楼几次了,我只说这个时候不适合北伐柔然。过了这个冬天,我想他还会来。”苏护说。

    “如果他真的想去,那就让他去。如果他真的死了,对我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兴许我那母后会改变这么久以来对我的看法,因为她就剩下我这么一个儿子了——尽管是一个养子。”拓跋颜不以为意。

    “扶桑王若是北伐,必会拉我前去,我想花贤弟也不会幸免。”

    “你们就不要去了,扶桑王只不过是看我眼红,其实并无征战之心,亦非将帅之才。跟着这种人打仗是很危险的。”

    “而且,扶桑王身为贵戚,进不求名,退不畏咎,必然不肯舍命而战。我亦为此忧虑。”

    “那么,先生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太子能在幽禁之后,劝说魏王,不要让扶桑王去征伐柔然。”

    “我会说的,不过魏王现在不一定认可我的意见——就像上次他执意灭佛,又执意诛族庞策一样。扶桑王啊,扶桑王,皇后绝对是将他惯坏了。”

    魏王对东宫的整肃一直到了年后,一天,拓跋颜对魏王说:“儿臣虽有意庇护近臣,却也是一心向着社稷的。春日既来,我当去施展抱负,又岂能久居宫中,徒增年华?”

    魏王听了,心情大悦,解除了太子的幽禁。

    当然,太子出了紫宫要做的事第一件事就是去燕春楼看望赫连冲,还有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