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滴水观
那大夫闻声走过来,“你是这妇人孩儿吧,给你说一句,你娘挺不过三日,到时候记着接走。(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文笑缘大怒,“老匹夫,你怎么咒人?有你这样的大夫吗?” 大夫冷晒,“有生就有死,这是定数,我家老爷慈悲,不收诊金替你们这些腌臜货救治,你不感恩戴德,反而生怒辱骂老夫,是何道理。” 文笑缘一呆,连连认错,“小子心急家慈,一时无状,冒犯了先生,望先生不要计较,赶紧替我娘诊治。”说罢就把身上所有银钱取了出来,“这是我全部家当,全给先生,期望先生帮帮忙。” 大夫目光从银钱上移开,拍了拍文笑缘肩膀,“后生,你这钱老夫收不得,这是命啊,何等医术都不管用。”言讫,人就走开了。 文笑缘听了这话,心慌难受,只觉心悲不已,呆在当场。 宁舟清声道:“笑缘,容为师看看。” “对对对,师尊乃道者,道法精深,怎也比凡俗医者高明。”文笑缘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这时候怎没想到师尊,他退开数个身位,眼含希翼的望着宁舟。 宁舟也不掐脉,功聚双目,凝神一看,不觉微一皱眉,良久之后,才道:“笑缘,你娘内气渐散,神魂飘摇。” 文笑缘一急,叫道:“可还有救?” “大限已到,无救。”宁舟并不隐瞒,“为师可施法,为你娘暂时稳住神魂,不过命数有定,以你娘眼下情状,此法至多维系两日。” “我不信。”文笑缘不可接受,忍不住喊道。 宁舟不语,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文笑缘。 “师尊,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娘她……”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 宁舟示意无妨,而后虚虚一点,渡了一丝法力过去。 得了这丝法力之助,文笑缘娘亲微哼一声,逐渐醒转过来,这时宁舟已经走开,容文笑缘与她娘叙话。 接下来五天中,宁舟在草堂中经历了七人生死。 在以往他见死人,都是一瞬间毙命,当场魂飞魄散,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感受。 在宁舟眼中,从生到死的过程,与凡俗之人不同。 活因气存而生,死因气失而灭,人死断气,这断气不是直接就断了,视人体魄意志不同,从生到死也不同。 有人身体强壮,意志坚强,一口气走的较慢,甚至还会发生回光返照的事情。 而有的人陷入迷糊,意志不坚,气如流水快速逝去,生者还没发现时,就成了死者。 不管是哪种,死后气断,神魂无以维系,在体内时可自然散去,而跳出体外者,又有不同。 宁舟目视过去,又看见一位新死的人,只见一条神魂飘出,这条神魂心智泯灭,不具备意识,存在是只是一股“力量”。 这力量极其微弱,旁边有人打了个喷嚏,一冲之下,这条神魂当场崩散,被天地游离之气一卷,消失殆尽。 凡人神魂离体,连一个喷嚏都不可承受,纤弱至斯。 宁舟这五天不吃不喝的静坐,早就引起了他人注意,有人将此事,汇报给了济世草堂大东家叶枯荣。 “东家,堂里来了位怪客。” 叶枯荣拣选着药材,头也不抬道:“是何怪客?” 那人将宁舟形貌说了,又道:“此人不吃不喝,只闭目瞌睡,五天下来看不出丝毫异状,观去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哦。”叶枯荣微一沉思,抚须道:“此人怕是道者。” 那人一惊,“高来高去的天上客?” 叶枯荣也不回答,只道:“带我。” “是。” 少顷,叶枯荣步入后院,一眼就看见宁舟,稍一打量,只觉对方道风盎然,其质无华,淳淳芳逸,顿时精神一振,上前作揖道:“这位道长,在下叶枯荣有礼了。” 宁舟闻声一看,隐觉对方亦有修为在身,显然也是位道者,回礼道:“贫道宁舟,未请教道长有何贵干。” 叶枯荣苦笑,“幼年学过些许,只有微末技艺在身,担不得道长二字。”顿了顿,徐徐道:“在下添为此堂东家,闻听有异人五日不食不眠,心生好奇,故前来与道长攀谈,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叶枯荣既不以道人自居,宁舟也不勉强,“叶大夫言重了,这院庭本是你家产,贫道客居此处,未上门言说才是不该。” 叶枯荣连连摆手,客套之后,一观院中死气弥漫,轻一皱眉,“道长,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可否移驾品茗?” 宁舟看向文笑缘那处,见他娘还有些许活头,便伸手一指,“那位是我徒,有事劳烦贵堂报我。” “区区小事,谈何劳烦。”叶枯荣当即吩咐下去,手下人不敢怠慢,一一听着,恭敬应是。 “道长,请。”叶枯荣一拉袖袍,伸手虚引着。 “请。” 片刻,转至客厅中。 厅中古色古香,有婢女奉上茶水,叶枯荣敬茶之后,放下杯盏,“叶某素好道法,只因天资所限,才止境于此,今日得见道长,深感有幸,叶某斗胆,想请教几点疑难,不知行否?” 宁舟淡笑,“叶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叶枯荣微楞,随后苦叹道:“道长法眼如炬,叶某这点小心思,让道长见笑了。” 宁舟不言,轻轻抚弄着杯盏。 叶枯荣见宁舟不说话,更觉尴尬,他也是炼过气的,虽无多少成就,可总算听过见过,知道炼气能人的厉害。 他有一儿子,受他熏陶,也仰慕道学,可惜苦于拜师无门,一直寻仙问道,却总无门路可进。 他身为父亲,自当要为儿子谋条出路,此时陡见宁舟,心里觉得大约是缘法到了。 只是不明宁舟具体有多少道行,不敢擅自托付,才想以请教之名,用修道疑难试探,看一看宁舟的成色。 未料想,试探还未开始,就已戛然而止。 叶枯荣嘴巴张了张,却是不敢再提自家思量,陪着小心与宁舟说着话,后见宁舟兴趣缺缺,不好多说,便借口有事暂先离开。 茶温时,文笑缘眼睛红肿的走入厅中,“师尊,我娘去了。” “可还安详?” “嗯。”文笑缘点了点头,“娘知道我拜了师,能长本事,她很高兴,是笑着离开的。” 宁舟不再多问,“走吧!” 雇了一辆大车,往城外一山村走去,文笑缘娘亲临终前,希望可葬在老家,与文笑缘父亲合葬一墓。 到了村中时,正值傍晚,家家都在忙碌饭食,也无人外出,村子不大,略显空廓。 村后有一座小山,山不高,也就十来丈许,长着许多野生老槐树,树林中零零落落的,有上百个新旧坟墓,最西边就是文笑缘父亲的坟墓。 道者直面生死,不做无谓之事,没有守灵这一说。 也不知文笑缘怀着什么心情,当天就把他娘亲葬了,添上最后一捧土后,他跪在坟前,身子不停的颤抖,哭声哽咽。 少时,山中下起淅沥沥的小雨,雾蒙蒙中,晚风来袭,吹动山花草木摇曳,残花飞落一地,慈竹当风空有影,春晖未报人断肠。 生死别离,宁舟纵然身为人师,也不好说些什么。 世间痛苦的事不少,失去亲人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件,生者内心的煎熬和难过,外人无法体会。 再好听的话,在这时说了,也毫无用处,反还会使生者更感凄苦。 半个时辰之后,一羽翎毛飞往天波雨涧。 天波雨涧上空,常年有云/雨漂浮,雨水极多,涧中多峡谷。从东边山麓而入,就见两边堆石,低者百尺,高者千丈,高低错落间,长津激浪,垂下飞瀑无数,澎赑之音,惊川聒谷,漰渀之势,状同洪河,水势浩荡,气势雄伟。 见此雄壮之景,文笑缘心神为之被摄,一时惊在当场,把他心中愁苦冲散了些许。 到了这里,宁舟也有心一观雨涧景色,便压下翎篁飘迹浮于河上,翎毛弯弯,恰如一船,逆涛而行。 去了百丈远,眼前陡然开阔起来,这里山势呈圆,自周边注下荡荡飞瀑,轰隆有声,落入圆潭中。 水潭向河口位,有一座天然拱崖,上书四个大字“天波雨涧”,笔势雄浑,铁钩银划,似要飞将出来一般。 宁舟用了印诀,启开雨涧阵门,过了拱崖,再行千丈,水势减缓,有迷蒙小雨在山中跳跃。
峡谷山壁下,河水清清,波光粼粼,水清且静,rou眼可见河底砂石鱼鳖,怪鱼老虾,崖上多树,青青绿绿,映得水面碧绿如洗,宛如一条翡翠玉带。 空中雨雾飘飘,山里红花绿树,望去只觉心旷神怡,翎毛缓缓漂行,荡开圈圈涟漪,如是一幅山水画卷,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宁舟感受着涧中灵机,往浓郁处而去,行了一程后,面前浮现一座高崖,他知洞府到了。 雨涧中,滴水观。 观中有尊抱华鼎,鼎边有个干净秀气的小道人,拿着火扇挥来挥去,似是控制不好火候,鼎中火气猛然一涨,抱华鼎一颤,而后一股恶臭飘散开来。 老树下,一老道正在打瞌睡,听见响声,鼻子耸动了下,“锄药,这炉丹又废了。” 锄药眨眨眼,“这复真转气丹,我早就会了,不想炼这丹。” 老道翻了个身,“你是故意炼废的。” 锄药嘻嘻一笑,“对啊!” 老道哼道:“给我炼洗精一气丹。” “也会炼废。” “宝光飞霞丹。” “我想学炼罡还元丹。” “你个惫懒小子,宝光飞霞丹都还没掌握好,就好高骛远,你这样子,怎能攀登丹道极境。”老道翻身坐起,把鞋履一脱,猛朝锄药掷去。 锄药身子灵活,闪让开后,噘嘴道:“你都不教我好东西,我怎么炼得好。” “什么你呀我的,老子是你师尊。”老道气的龇牙咧嘴。 锄药笑眯眯道:“师尊,你老人家行行好,快点教我高深炼丹法。” 老道一摸嘴,嘿嘿笑道:“教你高深的也不是不行,去把那百亩药田给打理好,我就教你。” 锄药大怒,“谢淳,你找死。”说着就张牙舞爪的扑上去,跟老道缠斗起来。 老道忙是跳起,喝道:“好贼子,胆敢欺师灭祖,看我收拾你。” 锄药一火扇打过去,“谢老头,我是怕你死了,咱这一脉绝活失传,这才痛下杀手,你若不想死,速速把绝技传下来。” 说话间连攻三招,逼得老道手忙脚乱,他摇头晃脑道:“臭小子好功夫,看来不出绝招,降不住你,瞧好了,黑虎掏心。”他铁指如钩,猛地划下,犹如鹰爪劈抓。 锄药一把扔开火扇,卷起袖子,大叫道:“看我猴子偷桃。” 谢淳老脸倏尔一红,一把将锄药捉在手里,拍了两下屁/股,“没大没小,怎么能偷东西呢,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锄药吐了吐舌头,“偷东西不对,有客来了咱不迎接,好像也不对吧!” “什么客?”谢淳说完,一张老脸变紫脸,紫脸化黑脸,他修为何等精深,之前与锄药嘻玩,才没察觉有人到来,这时得了提醒,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舟在观外,看着这一幕心感好笑,忍住笑意说道:“可是谢师叔当面?” 谢淳听了,更是发囧,喃喃自语道:“老子数百年英明,今朝毁于一旦,锄药小儿,你害惨我了,不惩罚你打理五百亩药田,誓不甘休。” 锄药翻了个白眼,“师尊啊,人家师兄在门口站着呢,你发什么楞啊!。” “滚。”谢淳大手一抛,锄药被扔出千丈开外,一下没了影踪。 处置了锄药后,谢淳装镊样的咳嗽了一下,上下扫量宁舟一眼,一副高人做派,淡淡道:“你是谁家门下?” 宁舟行了一礼,把自是来路道出。 谢淳一惊,这才仔细打量宁舟,点首赞道:“梅师兄收了个好弟子,不错不错。” “师叔谬赞了。”宁舟谦然笑着,“弟子此来,恐要叨扰师叔了。” 谢淳一摆手,“我就一种田的,有什么叨扰的,你需什么药材,跟锄药说一声,这小子都知道。” 谢淳自称种田的,宁舟却是不信,来时他就听说了,谢淳丹法精深,奈何在百丹阁时得罪了人,被打发到了天波雨涧滴水观,这些年下来无人相扰,静心修持,丹道造诣还不定有多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