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藏兵盘
宁舟坐在房中把玩着黑玉,怎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玉光洁溜溜,一面有个“帅”字,浑然天成,似与黑玉天生相伴,长在一处,看不出雕琢痕迹。 此物极硬,难以损坏,内中有一股气机流转,甚是轻微,不细查发现不了。 黑玉无法祭练,不是法宝,宁舟看过不少道书,见闻也算广博,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黑玉的相关之事。 既然无法获知这黑玉来历,他也不再多想,摇了摇头,将东西收好,留待来日再探究。 数日之后。 大船正对面,来了一条乌篷船,此船无人摇橹,却渡水如飞,逆水而上,其速甚快。 船首立着一位道人,白面黑须,望去很是精神,他一手背负,神情悠悠。 拉船的大鱼,泛波/激浪,每天累的要死要活,少有休息,心里也是窝火,这时瞧见一人迎面过来,也不多想,蚊子再小也是rou,其中一条大鱼,张嘴就吸。 这一吸,吞江喝海,急流倒卷,浪起数丈高,乌篷船被此水力卷拿,不由自主的往大鱼口中流去。 道人瞥见大鱼弄法,只是冷笑,也无其它动作,就这么立在船头,随着乌篷船越升越高,迎浪而起。 船顶甲板上,宁舟盘膝坐着,观涛望水,体悟玄机,这时陡觉气机翻涌,他知是有人作法,便眺目望去。 道人身形瘦小,如一根竹竿,看似孱弱无力,被水流卷着,入了大鱼腹中。 大鱼不满的摇摇头,那道人太小,他还没尝出味来,就溜到肚子中去了。 忽然它肠胃一痛,似有个怪物在里面,把他的脏腑狠狠绞碎,忍耐不住下凄厉大喝,声播两岸,远远传荡。 一声喝罢,已然毙命,大鱼背部被炸开一个豁口,鲜血喷起三十丈,殷红血柱上,立着一位道人。 这道人道袍飘扬,猎猎如大旗展开,上面没有半点污秽。 另一头大鱼见同伴被杀,伤心之下生出愤怒之情,咆哮一声,就要咬死道人。 道人脚踏血柱,看也不看大鱼,脚尖一点,飞出一缕烟气,大鱼被此烟给活活震毙,而后向宁舟看去,眼目一紧,起手一抱拳,徐徐道:“在下陈堃,尊驾如何称呼?” 宁舟凭空虚移,在船沿上亭,还礼道:“贫道宁舟。“ 这动静早就将船客惊动,一个二个都出来观望,见了道人脚下血柱凝而不散,均感呼吸一滞。 人人皆知,这是修士作法,惊叹之余,也不免心慌,不明道人为何阻路杀鱼。 陈堃听了,也不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时场面静默,只有滚滚江水声,在诸人耳边徘徊。 少时,陈堃唇须微动,“宁道长有礼了,敢问宁道长,可是杨家供奉?” “不是。” 陈堃放心了些许,脸上含笑,“既然这样,接下来的事情,还望宁道长置身事外。” 宁舟语气平平,“那要看是何事。” 陈堃也不以为忤,笑了笑,“这船上有一人,为我后辈,他被杨家捉拿,就在此船中,贫道来此,就是想接我这位后辈回去。” 宁舟还未言语,船上有个杨家人,扬声道:“道长怕是弄差了,本船并未捉谁囚谁。” 陈堃眼神一厉,喝道:“谁在说话?” 这一声喝,犹如山崩地裂,震得人耳鼓颤颤,翁鸣中似要聋了过去。 那个出声的杨家人打了哆嗦,暗骂自己嘴快,没事说这些干什么,被这一喝,胆气皆丧,本能是朝人群中缩去。 诸人却如避瘟疫的避开他,将他显于人前,他脸色一白,心里恨诸人不仗义,却不敢在退缩了,双腿发虚的往前一小步,吸了口江风,强提着一口心气,恭声回道:“是小的在说话。” 陈堃冷哼一声,“你可敢对天发誓?方才的话若是为假,必遭天打五雷轰。” 这人不敢有违,单掌一竖,朝上一举,大声道:“杨桐在此立誓,我方才所言,如有半句为虚,必然遭天雷轰顶,不得好死。” 话音一落,就有轰隆声响起,降下一道奔雷,电弧如蛇如柱,一击到地。 轰! 杨桐被雷霆炸的灰灰了去,丝毫痕迹也不能留下,而甲板上却无雷轰痕迹,之前一切,如是虚假梦幻。 诸人恍惚间,只当是杨桐说了假话,老天爷有眼降下惩罚。 陈堃收回目光,对宁舟笑道:“宁道长你看,这人欺言骗我,已遭雷罚。” 宁舟略带赞佩道:“陈道长的雷法,很是精妙,佩服佩服。” 陈堃面色不改,“道长法眼无差,是个明白人。”他方才的确是耍了手段,借口誓言,暗中作法一雷轰死杨桐。 他不是无聊,也不是吃饱了没事显摆,而是看不透宁舟,不想多生事端,故意行此手段,旨在彰显实力,震慑宁舟,叫宁舟不要多管闲事。 要是旁人,遇上同辈之人,身怀如此妙法,必然作壁上观,不来平白树敌。 可陈堃却料想不到,宁舟软硬不吃。 陈堃既然敢显法威胁,宁舟自当不会退缩。 宁舟笑问道:“陈道长可是陈国修士?” 陈堃眉毛微耸,点首道:“不错。” 宁舟轻轻一笑,文笑缘从苍鹰纸条上得知,胖子交易的对象,就是陈国之人,他心下想着,要想解开黑玉之谜,这陈堃却是不可放过了,“陈道长,尽显手段吧!” 话中之意,是要开打了,陈堃一怔,万万料想不到,宁舟一个外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要与他斗法。 兵凶战危,难道这姓宁的没听过吗? 他神思一转,想通了某处关键,声音猛然一沉,“宁道长,那东西你得到了?” 宁舟微微点首。 陈堃听了,杀机不可遏制的胸中升起,他想了想,暂时压下怒意,“宁道长可知,那是何物?” 宁舟摇头道:“贫道不知,陈道长可愿相告?” 陈堃抚须一笑,“说来也无妨。”他长袖一抖,浮出一面大盘,此盘成圆,不分正反,表面上有八圈金线,上刻符咒印法,熠熠生辉,整盘约有圆桌大小。 见了这盘,宁舟眼生精芒,面皮微动,道:“原来是陈道长是炼兵谷门下。” 陈堃面有自得,“宁道长见识不差。”他一指那盘,徐徐道:“此盘为我派藏兵盘,宁道长既然知晓,我便不再多说,只说被宁道长得到的东西,与我有大用,得此物后,可炼入盘中,增添我法宝威力。” 话说到此,他笑看着宁舟,“贫道可用物事换取,也不占你便宜,不知宁道长可愿割爱?” 宁舟不信这话,因陈堃并未亲眼看到黑玉,怎能一口咬定,那东西对藏兵盘有大用,故这话只是个借口而已。 陈堃也不怕被宁舟看破话中真伪,他拿出藏兵盘,就是为了震慑宁舟。 炼兵谷名列六玄之一,乃响当当的派门,陈堃自忖,藏兵盘一出,宁舟只要不傻,明白其中利害,定然会妥协。 要是以往,这招还好使,小门小户多有避让。 可他却料不到,宁舟亦是大派门生,怎会生惧,闻言一笑,缓缓摇头。 陈堃笑容一敛,语气也冷了下来,“宁道长要执意与我做对了?” 斗法凶险,能以名声压服对方,最好不过,陈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宁舟一晒,两尺刀匣浮于身侧,“陈道长,你若就此退去还罢,不然,只好在刀剑之中分说一二了。” 陈堃听罢,怒极反笑,戟指一挥,张口白牙冷森森的,“也罢,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炼兵谷的厉害。” 语声落下,藏兵盘一晃,在他脑后落定,徐徐一转,有遁风将他裹起,去了百丈开外,回过身来,也不再言语,印诀一动,射出一线金光。 此光一出,犹如霜降之时,金秋寒气一派肃杀,江河两岸,草木凋蔽,舟船之人,人人一脸惊恐萧瑟之象。 宁舟身形不动,匣子一喷,飞出一柄潋潋白刀,刀虹过处,激起一阵凄厉的破空啸鸣,从此可知,刀锋犀利。 陈堃心生不屑,冷然嗤笑,“原来是飞刀法门,千年前有个派门善使飞刀,自诩杀伐凶戾,目中无人,开罪了我派,被我派一夕镇灭,你这飞刀,又有何了得之处。”话终之时,大喝道:“给我斩了。” 一线金光,纤小细微,陈堃一个驱使,正正切中元刀,交击下发出震天大响,一阵磨牙擦耳的乱声中,刀光猛然一涨,将金光打飞了出去。 这金光不是凡物,而是法宝。 炼兵谷弟子,善于炼兵制宝,一身法门多依靠法宝制胜,虽则是靠了外物,但此派以法宝起家,又岂是泛泛。
炼兵谷弟子,人手一张藏兵盘,但是盘盘不同,视炼化外物差异,藏兵盘也是五花八门,多种多样,此盘貌相一样,可内中本事却是不同。 陈堃这只藏兵盘,被他祭练多年,盘中之气,堪比法宝轰击。 自家金光倒飞,他也不在意,淡淡一晒,颅后藏兵盘轰然转动,有氤氲光华旋转,他起手一捏,手中多了只金球,往外一掷,迎风就涨,唰唰声中,洒下百道金线,一丝一缕,如细蛇飞空。 宁舟稍微认真了些许,两尺刀匣颤动,十二元刀一一飞出,在身前列成半弧,迎着金线斩了上去。 “一套飞刀!”陈堃先是认真看了下,继而摇头,对方宝贝再是了得,也不敌他炼兵谷法门。 百根金线欺近,与十二元刀连连缠斗,这金光可软可硬,转折来去甚是轻便,往往斗得正酣时,金线一曲,如伞骨飞洒,从十二元刀身上绕开,朝宁舟斩去。 宁舟初遇炼兵谷弟子,一时摸不准对方手段,是以打的不甚激烈,只见招拆招,十二元刀不透,但凡有金线过来,一一斩了回去。 元刀飞速极快,光虹绰绰,便是有一两个漏过,也可在瞬时之内,将金线截住,重新纳入战圈之中。 陈堃微有气闷,“此子斗法娴熟,善于斗阵,我算是看走眼了。” 他心知倘若依照眼前这样的打法,纵是斗上数个时辰都不稀奇,他可没有闲情在这耗时,故留心观了片刻刀势后,拟出一条方法来。 他把臂一摇,金线逐渐合拢,百化五十,五十化十,眨眼间化出十根金刺,刺刺硕长,尖头泛光对着元刀一冲,顿时冲开一条路途,也不管别的,急急就钻向宁舟。 宁舟淡然自如,一抚刀匣,十二元刀得法力之助,飞速再度上升一台阶,回身把光一洒,将十根金刺笼罩在内。 陈堃大笑,“你这宝物也算不错,不过却所托非人,也罢,把你斩杀之后,炼入我的宝盘中,让这宝物继续发挥余热。” 说话间,十根金刺又复百根之数,朝四边散去,元刀紧跟其上,牢牢追着。 可转眼间,百根又变十根,来来去去,两三下后,就突进宁舟十丈之内。 若非此刻正在斗法,陈堃真会忍不住仰天大笑,他眼力非凡,看得出太恒元晦刀的不凡,其主斗法虽则精通,攻守有度,但御宝时却有一丝疏漏。 这疏漏在一般人面前,并不容易发现。 可陈堃不同,他自入门后,就在和法宝打交道,修道炼宝数十载,见过的法宝不知凡几,对于法宝有着极为深刻的认知。 一看对方法宝,就知优劣,他虽无破宝之器,却可依仗所学见识,想出破敌法门,繁简之间变化数次后,胜利已然在望。 金刺到了宁舟八丈开外,这点距离对修士而言,眨眼时间都不到,陈堃眼睛一眯,悄然酝酿杀招。 斗了片刻,宁舟便发觉对方金线坚韧不假,可本质偏柔,其力不刚,只是变化繁复,使人目不暇接。 宁舟暗思,如要比变化,自家的刀术恐比不过对方。 不过他浑不在意,斗法本无常规,既然瞧出对方长处,那他自是不会,以彼之短,击敌之长。 此刻见对方金线沉凝,劲力绵绵,不再似之前那般分散,他心下有数,指尖有一丝淡淡灰气飘出,逐渐无形,往十二元刀中合去。 斗至此时,两人换招渐渐有了些常规切磋的意思,一来二去,并无新花样,二人虽不同,想的却是一样,都是麻痹对方。 陈堃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杀。”金线迅速吞吐,刹那间成了一杆大枪,气机暴涨数分。 宁舟身形笔直如松,凝视着对方攻势,骈指一挥,元晦合一,剖鼎而斩。 枪出如龙,刀如猛虎,咔喳一声,太恒元晦刀胜出一线,将大枪一击而碎,元晦刀在此大力下,不可避免倒飞了出去,一击一下,晦刀的精气消弭散去。 陈堃眼神一凝,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神枪破去,就在他心神变更的刹那,宁舟瞧出机会,手背于后,再分晦刀,刺杀陈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