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工棚空无一人,我简单收拾好行李,将枕头下的“工钱”揣进裤兜,打算听从警察叔叔地劝说趁早逃离这是非之地。 坐在院子里,积雪压塌树梢滑落到肩头,奶奶推开家门,端碗热腾腾的米饭上面铺着一层油亮红润的烧rou送到我手上,回屋前瞥了一眼,然后用脚使劲踢了踢我屁股说:“还知道回来!” 我自知有愧,笑着大口扒饭,连忙夸赞:“因为舍不得奶奶烧的饭。” 蘑菇经常会来家中探望,奶奶手持扁担责问我有没有在学校欺负她,因为每次过来都会哭得稀里哗啦,奶奶则说些小时候的趣事,我穿着开裆裤被隔壁大黄狗追赶到树上嚎啕大哭,说完饭也烧好了,两人坐在餐桌上被逗的咯咯笑,蘑菇负责洗碗,奶奶收拾餐桌,守护着简简单单的小幸福。 我撅撅嘴心里不爽:“哦,挺好的。” “离家出走是不是因为她?”奶奶见我保持沉默已经估摸出大概,叹口气慢慢说:“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冲动,需要经过大脑思考再决定,你从小没爹妈陪伴,过了不少苦日子,说实话做奶奶的心里有愧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你买过......” 我低下头,反驳赌气道:“明明是他们抛弃了我们,又不是奶奶的错。” 奶奶许久没说话,热泪沿着皱纹一点点滚落进雪地里,月光下苍老干枯的发线泛着银光,消瘦的身形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掉,我心落得空荡荡,曾经遮挡风雨的大山倒塌了。 奶奶用巴掌抹去眼泪,像是在斥责:“丫头是好女孩,你要好好读书争取给她踏实的未来,不然就趁早放手,免得耽误人家,千万不要学你祖祖,光知道吃喝玩乐打牌赌钱,听懂了吗!” 我闷声点头:“嗯,知道了。” 裹紧军大衣,骑着老凤凰,穿过河畔,抵达蘑菇的家门,我悄悄藏在阴冷胡同巷内,尽量避免发出声响,默默注视着二楼昏黄灯光的窗户,蘑菇趴在课桌上认认真真地看书,接着拿起桌边的蓝色小熊,嘟着嘴巴,气呼呼的用笔使劲戳了两下,埋头哭了。 我深呼口气,鼓起勇气站在路灯下,摇响了车铃,而后向窗户缓慢招手,可能发出的动静太小,蘑菇根本没注意到,我只得卯足劲学猪叫。 蘑菇抬头看见我先是一愣,随后消失在窗台,立即冲出家门,扑上来将我一把抱住,埋进我的胸膛,用拳头一遍遍轻轻捶打,哭红眼睛说:“臭猪,这两个月你死哪去了!”
我想轻轻抚拍她的后背,但脑海忽然闪过奶奶说得话,停滞在半空的手掌又默默收了回来就此作罢,不知怎么,从心底升起一股无法抗拒的自卑,如洪流将我淹没,我将蘑菇推开,支支吾吾道:“其实今天过来,我想把话说清楚......” 她似乎察觉到我情绪里的低落,提前堵住嘴巴,疑惑不解地问:“所以对你来说,我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吗?” 我想了想,低声地说:“没有。” “那你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懂我对金钱的渴望,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接受他人指指点点鄙夷的目光,就像我不懂她所说,为什么我们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一起努力考上好学校,你来娶我而我嫁给你。从前的我无比坚信这个美好未来,但那双带弯钩的跑鞋却将我可悲的自尊践踏在脚下,脑子里总会想起一句话:钱是万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