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一时之欢
这话叫他愣了好半天，又突然像个小孩子般喜笑颜开起来，抱起我旁若无人地转了好几圈，一边开怀大笑，一边停下来挑眉问我：“你的诚意就只这样么？” 还想怎么样？我红着脸，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不成他还想……目光相撞，他眼里亮晶晶的，带着某种期待。我心里一哆嗦，想跑又怕伤了他的心。 罢了罢了，便放肆荒唐一回又何妨？我别扭了半会儿，就踮起脚又去亲他，害羞得不敢睁眼。白景枫这厮得寸进尺，按着我的腰身好半天也不肯放，直到被吻得浑身乏力、站立不稳，他这才肯作罢。 此后，我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规规矩矩坐在屋内，手脚失措到无处安放，眼珠子转来转去，在心上人身上转了一圈，又尴尬地左右打量着屋子和手边的茶盏，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忐忑和不安。 “他们怎么还不来？”我最后望着空荡荡的庭外，没话找话道。 白景枫握了握我的手，安慰道：“放心，咱们先问问什么情况，再做打算。”那坦然淡定的模样，对比起来可真有点儿气人。 我点点头，不再吭声了。 很快，一名老者带着一众下人匆匆赶了过来，那老者约莫四五十岁，面颊清瘦，眼角布了些细纹，一双眼睛黝黑有神，神情颇为肃穆持重，一看就是个得力的助手。 白景枫偏头告诉我，这是碧柳园内的叶管家。说完对方已经到了面前，见到我这个陌生人，叶管家先是愣了一下，很快规规矩矩行了礼。 “你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一遍。”白景枫吩咐道。 叶管家点头应下，廖廖数语，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交待一遍。果然，岑可宣跑了，白莫寅也已经不在洛阳城内了。 “她是凭空消失的，还是留书出走的？”白景枫皱眉，“难不成神不知鬼不觉就不见了？” 叶管家回话道：“桌上是有一封信的，但是并未落字。” “那就是一个交代都没有了？”白景枫更不悦了，“二哥如何说？” 叶管家回话道：“二公子连夜出城了，离开时吩咐大家把好口风，此事事关岑姑娘的清誉，不可妄自揣测，她失踪一事也不可外传。”我点点头，心想这个白莫寅倒是会替姑娘家着想。 “听说她是和一名男子结伴离开的？这岑可宣难不成不守规矩，私下有了情人不成？”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说完后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僭越了，毕竟是个外人。 “兹事体大，这位姑娘切不可信口开河，免得惹来外间非议。”叶管家说话仍是滴水不漏，很是持重。 “那这个传言怎么来的？”我反问道。 白景枫也看着他，叶管家叹息一声，这才缓缓说道：“说来不巧，二位公子自紫云宫北上以来，在路上捡了一个小飞贼，至洛阳后，此人也跟着住进了碧柳园。” 白景枫点点头，道：“我记得，那飞贼在紫云境内偷了我的玉佩，本应该死在我手下，是岑可宣那丫头向我二哥求情，这才饶他一命，让他当个马夫差使。说起来，这小飞贼还是吴崖子的徒弟。” “吴崖子？”我惊呆了，“是那个拐走了半江楼头牌姑娘的神偷么？听说他还偷过不少朝廷大官的东西，前段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说他呢。” 白景枫嗤笑一声，带些宠溺道：“你倒是喜欢听这些花边消息。” 我红着脸，没吱声。 叶管家继续道：“是了，这个小飞贼叫小武，一路跟着两位公子住进了碧柳园，这些时日都在园内栽种花草，但今日找来，小武也失踪了。推算一下时间，应该是与岑姑娘同时离开的。” 我忍不住道：“所以有人怀疑，是他们二人——”私奔两个字，我到底没有说出口。 毕竟，御景山庄庄主竟然比不上一个小飞贼？这白家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这时，又一家丁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缓缓过来了，穿了一身碧绿衣裳，头发扎成一双辫子，眸子黑亮，样貌小巧，原本是个俏生生丫头模样，可偏偏神情趾高气昂的，说是丫头吧，比她那小姐还装模作样的。 这边还没开口，那丫头就道：“叶管家，我家小姐找到了吗？听说二公子也出了城，怎也不带上我去，好让我见见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独身一人，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宫主交代。” 听听这语气，妥妥的有恃无恐，连我都听着不舒服了，更别说白景枫那心高气傲的性子了。 叶管家正开口说到：“豆岚姑娘，我们二公子——” 白景枫立马就打断道：“要去你自己去，自己没长腿么，有手有脚的，还是要找人背你去不成？我找你来是问话的，不是听你说那些废话。” 那个叫豆岚的丫头脸色变幻不定，片刻后又笑了起来，道：“好，那回禀三少爷，我家小姐昨夜就在屋里睡得好好的，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我一个丫头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怕是这碧柳园守卫不森严，莫不是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人进来，把我家小姐绑架走了。” 说完后，目光平静地看着白景枫：“我实在担心我家小姐，请白家二位公子想想办法，尽快把小姐找回来吧，切勿出了什么纰漏才是。” “你要是实话实说，保不齐还能有点儿线索，城外埋伏的杀手可不少，也不知你家岑姑娘那功夫，能抵挡住几个？” “奴婢已经实话实说了。”丫头嘴硬道。 “很好，那你就好好呆在这里等着吧，既然你给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也没必要带上你出城了。”白景枫说着，又转向另外一边，“叶管家，听见了没？在找到岑姑娘之前，把这丫头看好了，别让她随处乱跑，免得我们保护不力，出了什么纰漏才是。” “你——”豆岚丫头怒目而视，半天后撂下一句“好你个白景枫，咱们走着瞧！”然后一甩头，怒气冲冲就离开了。 白景枫也全然没把这丫头当回事，几句冷言冷语将其打发走后，又叫叶管家一干人等退下。屏退众人后，他很是兴奋地拉着我去他屋内，一会儿想给我看他屋内布置，一会儿又带着我收拾东西，说要准备启程，和我尽快出城，去看看那岑可宣究竟在搞什么鬼。 “那个豆岚什么来头，如此嚣张无礼。”我一边陪他收拾行李，一边忍不住嘀咕道。 “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紫云宫的人，以为不归我白家人管罢了。”白景枫从床边取下自己的佩剑，出鞘检查了一番后，才抬起头不冷不淡地补充道：“看不清形势的丫头，以后有的她苦头吃。” “那倒是，横竖上了浮山，就是你家的地盘了，护卫重重哪里由得她嚣张，她倒是年纪小，好像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一般。”也不知我和白景枫能走到那一日，倘若真的有一天陪他回家，等待我的又是什么？想想都叫我喘不过气。 这句话说完，两人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刚才相互表明了心迹，虽然心里更加亲近了，但关系的突然转变却仍不太适应。单独和他待在一起，我竟感觉到一丝紧张与尴尬。于是自顾自低着头，用手摸索着桌边的花瓶，没话找话道：“我们要出城么？” “其实也不是非要出城。”白景枫过来拿开了我手上的花瓶，似乎在盯着我不吭声。我躲不过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心里又是一阵慌乱和悸动。 “什么？”我听见自己嗫嚅。 “你头上戴的什么？”他突然问我。 头上戴的？我不明所以，顺着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取下一支珠钗来，打量了片刻后对他说道：“这个么？在洛阳城的小铺子里买的，怎的，你喜欢？” “取下来做什么？”白景枫从我的手中拿过去，又认真帮我插上，一边欣赏一边笑说道：“好看。下次，我给你买个更好看的。不对，我们御景山庄的芙蓉花最是好看，每年花开时，家里姑娘们都会做芙蓉模样的簪子，下次我去给你讨一个来，你戴上定比她们好看许多。” 我看他笑得眼神亮晶晶的，不禁动容，嘴上却忍不住道：“你这般会说，难不成是跟许多姑娘说过这种话？我也不是第一个。” “怎的不是第一个？你是我许许多多的第一个。我的确送过簪子给不同的姑娘，可想要送家中芙蓉花簪子的，你是第一个。我也的确跟不同姑娘说过喜欢她，可让我想娶回家的，你也是第一个。”他认真地说道。 娶回家？这太过了，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这一步。我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该信不信。然而比起质疑他的真心，我却更不敢回应，不敢让他知晓，我从未考虑过要嫁给他这种事。 见我不说话，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他身前，“我长这么大，只有你每次对我甩脸色，我还想着要见你，想同你说话，想同你和好，我这是得了什么毛病？”他疑惑地看着我，伸手来掐我的脸，“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仙女吗？” “谁叫你平日那般嚣张跋扈的，我就是看不惯，要治治你。”我哼哼，一把推开他就往旁边走。他拉住我，心慌地叫道：“茉儿，茉儿。”一个不小心就被拉到了他怀里。 我的心咚咚直跳，道：“唤我做什么。”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我，低头往我脑袋上蹭了蹭，很是高兴地笑道：“唤着好玩不行？我喜欢唤你名字。” 谁说情话最是蛊惑人心呢？寥寥几句叫我心里甜滋滋的，像风筝一般呼啦啦飞出了天。我偷偷伸出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耳朵，小声道：“小混蛋。” 他佯装疼得咬牙，道：“你说什么，叫谁混蛋？”我不理他，哼哼道：“自己心知肚明。”他搂紧我，不让我逃跑，低下头，喃喃说道：“小混蛋也好，小流氓也罢，茉儿，我白景枫此生，已经认定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只想着，飞蛾扑火，大抵如此吧！我只想享受这片刻的欢愉，至于身份与隔阂什么的，早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