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互通心意

    经过打听，白莫寅独自离开碧柳园，出了洛阳城，约莫是追着那岑可宣去了。

    原本为了掩人耳目，我和涑兰是躲在碧柳园的偏僻方位，如今见了主人，自然也用不着遮掩了。几人此刻不尴不尬地往正门口走，涑兰笑嘻嘻旁观，家丁和丫鬟自然盯着白家三少爷，白景枫阴沉着脸盯着我，我却只能盯着地面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是什么该死的尴尬处境！

    走了两步，我忍不住嘀咕道：“真是奇怪，好好的这岑姑娘怎么就跑了，她不是要北上嫁人的么，难道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

    白景枫听到后，偏头看向旁边的家丁，家丁受意，上前弯腰解释道：“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二公子也没说。只是……”他犹豫了片刻，道：“只是听说，这岑姑娘大半夜的，留了一封信，却是……”说着看了看我和涑兰，又支吾起来。

    白景枫不耐烦了，呵斥道：“有话就说，别在那儿藏着掖着，支支吾吾的。”

    家丁一看自家少主都发话了，立马说道：“有人看见，岑姑娘是和一名年轻男子一同出城的，两人行踪诡异，却轻车熟路的，显然早有预谋。虽然二公子严令不可外传，但大家都在私下猜测，那位岑姑娘怕是……怕是和不知哪里来的情郎私奔了。”

    “私奔？”惊呼出声的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涑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忙怒问道：“你笑什么？”

    涑兰摇摇头，笑道：“我只是觉得……”他忍笑看着我，又看着那家丁，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碧柳园正门口，两头大狮子伫立当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涑兰抬头看了一眼那高大的朱红大门，“我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挺有意思，哈哈。”

    置身事外，嬉笑怒骂。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显然惹到了白景枫，眉眼间已经仿佛凝结了冰霜，不知为何压着暂时没有吭声。

    我看他要发作的样子，连忙开口道：“你是哪边的丫头？”问的是那一路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

    “奴婢晚月，是半江楼跟着三公子过来的。”小丫头笑吟吟说道。

    “又是月字辈儿的。”我嘀咕一声，试探着问道：“那你同槿月什么关系？”

    这厢不过是随口一问，对面却回复道：“奴婢是槿月姑娘的丫鬟。”我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想要去看白景枫询问，突然想起他方才那惊天动地的表白，又硬生生止住，不想直面于他。

    白景枫却自作主张回应道：“我原本就是在槿月那儿得到消息，说二哥出了城，这便带着晚月回来看看。出半江楼时，又听说你一个人离开了，离开时失魂落魄的，还在门口绊了一跤。”他说到这里，有种不省心的责备。

    这家伙平日里嘴硬，如今说明了心意，关心也变得直白起来。我不太适应他这番变化，红着耳朵道：“我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会出事儿？少把我当小孩子了。”

    “打情骂俏里面去，这大门口的，不怕人笑话。”涑兰好死不死地来了一句。

    我的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烧到了脖子上，大声骂道：“要你多管闲事！”

    涑兰耸耸肩，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同我来。”白景枫倒是直接，索性无视了涑兰的调侃，说着就要来拉我的手。我稍微躲过，脸上火辣辣的，对上周围亮晶晶的几双围观眼睛，我尴尬地直想钻进地缝里。

    白景枫大少爷却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似没注意到周遭的围观人群，再自然不过地拉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道：“既已到了门口，你同我回去，我有东西给你。此外，你不是对岑可宣的事情很好奇么，正好我也要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若是二哥真出城去了，咱们一起去瞧瞧。”

    心口扑通扑通，一下子就忘记了一众围观人的尴尬，只是犹犹豫豫看向涑兰，渴求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

    “那你们进去吧，我自便了。”涑兰非常自觉地转过身，摆了摆手道：“我得去找找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子，不要丢了性命才是。小茉儿，就不带上你了。”

    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若是出了城，保不齐咱们还会撞上呢，你找到他后，若回了客栈切记给我留个信儿，或者早些来找我。否则，我心里也不踏实。”

    “一时半会儿的，各有各的事情，我还是不要在你面前打晃了。”涑兰说着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叮嘱一句：“你江湖经验尚浅，遇上高手尽可能回避，万事小心。”

    他眉眼平日里极为懒散，这一刻，难得的严肃了些许。我自然明白他的叮嘱，郑重点头。白景枫却挡在我身前，不高兴地冷冰冰说道：“不劳你费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涑兰懒懒一笑，背对着我们挥挥手，径自走远了。

    “人都走了，还看。”身边的人酸溜溜来了一句。

    我一惊，才察觉白景枫紧紧握着我的手，暖呼呼的，也很有力。晚月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弯身道：“既已把三少爷送回来，奴婢也该回半江楼了，碧柳园的事情，奴婢会转述给小姐的。”

    白景枫不太在意的点点头，那晚月冲我一笑，也缓缓走了。

    我正奇怪，这碧柳园的事情，干什么要向槿月回报，白景枫竟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碧柳园。

    上次来是偷偷摸摸，躲在树上救了寒越一条小命，如今白莫寅不在，想必那个黑面鬼明宵也不在，再加上白景枫在我旁边陪着，这一回，我才真正放下防备，望着这幽曲小径，红廊朱瓦，欣赏起难得一见的花园来。

    要不说白家家世雄厚呢，这处宅子虽算不得多么富丽堂皇，可白家兄弟在这里住的时间也少呀。一个偶尔暂住歇脚的地方，管家、丫鬟、护卫、家丁齐齐整整的，更别说这里面的布置了，便是花园里也瞧出了精心的维护。啧啧，不简单呀。

    走了一会儿，白景枫带着我入了一间屋子，他自个儿大喇喇径直落座，把他那潇洒放荡的派头做了个十足，转头便吩咐下人道：“去把叶管家叫来，我有事情问他。等等——”白景枫喊住对方，补充道：“还有岑可宣的那个贴身丫头，也叫过来。”

    “那位姑娘是紫云宫的人……”下人听起来有些犹豫。

    白景枫斩钉截铁道：“无妨，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那人领了命立马去了。

    我这才找地方挨着白景枫坐下，左右打量着屋子，想着自己多次夜探，莫名心虚了些，又想到之前白莫寅，明宵也住在此处，还真有点儿发怵呢。白景枫忽然道：“如今没有其他人了，你且同我说说。”

    我一愣，结巴道：“说……说什么？”

    他拉住我，抬起我的下巴，眼睛漆黑明亮，“你之前不是喜欢我么，现在呢？”

    我喘不上气，只觉得他越靠越近，甚至脸上感觉到他淡淡的呼吸，带着少年的蓬勃生气。“你之前不是……”我猛然想起了那个在客栈里冰冷的台阶上傻兮兮等了他一夜的我，换来的不过是他的一句不再有兴致了。

    方才他的一番表白，我并未真正去相信，总觉得他的一切亲近示好，多半都是一时兴起罢了。

    切不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我去外面看看。”我忽然站起身远离了他，脚步慌乱往外走。他道：“别走，我有话说。”我仍旧没有停，慌乱不堪地说着：“有什么改天再说吧，大半天了人怎么还没来？我去看——”忽然整个人被用力拉住，旋即落进了一个温暖炙热的怀抱。

    我抬起头，刚要发声，他不管不顾地握住我的下巴，吻上了我的唇，我浑身一下子就瘫软了。

    我发誓，他定然与许多姑娘亲吻过，否则不至于这么地熟练，这么懂如何让人难以挣脱和自拔，他根本不肯放手，像惩罚一般用力吻我，手绕到我的背后，圈住了我的腰，不让我逃离。

    身子紧紧和他贴在一起，我更是头皮发麻了，脑子里乱成一片，嘴里嗫嚅着道：“白…景枫，你怎的突然这样……”

    “我以为你知道。”他稍微退了退，离开我的唇，却用最真挚的目光看向我，手指在我的脸颊边若有似无地徘徊，“我以为你至少该知道的。”

    “什么。”我喘着气，不明所以。

    “我有多喜欢你这件事。”他说，目光紧紧凝视着我。

    喜欢我……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说喜欢我，他竟然再次对我说，他喜欢我……抬头与他对视的瞬间，我看见了落在他眼里的认真和执着。

    要相信么？我终于动摇了，小心翼翼站直身子，顾不得衣袖上的褶皱，也顾不得是否有旁人走来，歪着头看他，“不是一时兴起么？”那个孤孤单单坐在台阶等候的夜晚，还会再次出现吗？

    他摇摇头：“从来都不是。”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再次睁开，一点点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感受着他独有的热烈和冷冽气息，盯着他的眼睛道，“可是我记得，刚遇见的时候，你玩笑戏弄我，叫我等了一夜。”

    他的眼神很是复杂，又带些后知后觉：“原来是这样……你一直避开我，装作不懂，原来是因为之前那件事？”他摸了摸我的脸，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我摇摇头。

    他眼神暗了暗：“你不肯原谅我？”

    我继续摇头，“你没有回答我，这一次不是一时兴起对不对？”

    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嘴角渐渐弯起，点头道：“绝对不是，从来都不是。”

    我终于放下心来，“那么……”我小心翼翼踮起脚尖，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然后勇敢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