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寻鸦记（中）

    “噼啪”夜里祖宅的空地前，陈平生用废木料燃起了一个篝火。

    小小的火焰在视线里不断升腾，燃起一阵阵青烟，一部分遁入树林，一部分遁入天空。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当然，篝火旁的荒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陈平生可不想自己山上一把火，山下派出所。

    他就着篝火，把一个铁架子放在旁边，又拿出了户外小锅挂起。在里面放入了方便面和火腿肠，再倒些水，等水烧开，一顿晚饭就成了。

    因为篝火的木材不多，所以火并不旺。其实他包里还有更方便的固体燃料，之所以费这么大力气，无非是想体验一下野炊的感觉。

    他的帐篷就放在祖宅的小院子里，没有往屋里扎营，因为他很怀疑这种吱吱嘎嘎响的屋子到底能支撑多久，万一睡梦中倒塌下来，他可没地方找人帮忙救自己。

    到那时可不是他拍乌鸦，而是乌鸦送他了。

    天色逐渐昏沉了，本来明亮的颜色随着太阳的离去，开始显示出暗青的颜色，再加上周遭树林顶端站立的乌鸦，确实令人感到不安。

    吃完饭的陈平生把相机拿好，机顶闪光灯也已经准备就绪，腰间还悬挂着手电筒，然后跨步迈入树林。

    “哑～哑～”时不时有乌鸦的喊声在他头顶盘旋。

    陈平生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想惊动那群乌鸦，白天的时候他考察过这里的环境，发现了一个地方非常适合拍摄，只要绕过几棵树和一片荒草，就能看到一颗被孤零零的被乱石包围的树木。

    在他的预想里，那里肯定会有大群乌鸦停留在树枝。

    只不过等他真的到了地方，却发现自己还是乐观了点，眼前光秃秃的树枝上没有一只乌鸦，好像它们不太待见这棵树一般。

    陈平生抿抿嘴，没有埋怨什么，只是走到对面的树下，拿起相机默默等待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偶尔有几只乌鸦零散的停留在树上，可是他并不想就这么拍摄下来，他怕被闪光灯惊吓后这群乌鸦就直接飞走了。

    而为了不惊扰任何乌鸦，也不干扰自己，陈平生还把手机都关机了。

    他就这么沉浸在漆黑的树林里，仿佛也变成了一只乌鸦。镜头在月光下的反射的光芒，就像乌鸦的眼眸，犀利且低调，他就这样孤独的等待着某個时刻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天气逐渐变冷的陈平生哈了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然后看了看手表。

    凌晨两点半。

    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疲惫感涌上心头，虽然他还可以继续撑着，但没有必要。这一次拍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保持精力充沛是非常重要的。

    可就在陈平生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大片黑影，他揉揉眼睛，转过头使劲往枯树上瞧。

    果然，枯树上并没有乌鸦，那他刚才看到的黑影是哪来的？

    陈平生向前走了两步，向左右两侧看去。

    霎时间，他看到月亮高悬之下，有大片尖嘴的黑色鸟影落于树木顶端。

    原来不知何时，离枯树不远处的一颗高大树木上竟然已经站满了乌鸦！

    不可思议，陈平生虽然一直没有打开手电筒，可是他之前一直在盯着周围，并未发现这么多乌鸦。

    好像那些乌鸦是无声的刺客，在秘密聚集一般，无声无息，令人战栗。

    虽然不是枯树，但毫无疑问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时刻，陈平生果断拿起相机，调整好参数，然后按下快门。

    “咔嚓！”快门声从未如此清晰悦耳，伴随着白光一闪，大片的乌鸦全被惊动。

    “哑～哑～”它们大声叫嚷着，向天空飞去。

    陈平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不断的按动着快门，抓拍着每一个乌鸦的动向，还有成群乌鸦的飞起。

    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见一只乌鸦，他才满意的放下相机。

    回到帐篷处，他检查了一下器材和胶卷才安稳入睡。

    而这也会是他在山上睡得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上午，他是被乌鸦声吵醒的。陈平生本来还往耳朵里塞隔音耳塞，但后来发现乌鸦的叫声实在太有冲击力了，根本无法阻挡魔音灌脑，干脆自暴自弃的躺在帐篷里不出去，假装自己没听到。

    结果十分钟后，他还是无法忍受的出来洗脸了。

    然后看着远处树上在自己出来后立即停止叫声的乌鸦，陈平生感觉自己好像遭遇了乌鸦的报复。

    “哑～哑～”一直扭头欣赏陈平生做饭的乌鸦在他吃完后就飞离了。

    陈平生收拾好锅，拿起相机开始了新一天的拍摄。

    只不过今天他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只要他走到乌鸦栖身的树下，乌鸦就会飞离，根本不给他拍照的机会。

    几次三番后，陈平生干脆用长焦镜头远程打鸟，但很可惜的是今天乌鸦们的动作都不太符合他心里的预想，导致他迟迟按不下快门键。

    最后不得已只能走得更远些，开始扫荡起了废弃的村落。

    残垣断壁，垃圾成堆，这就是陈平生看到后的第一印象，这里的一切都是荒废的，曾经满是生活气息的村落已经变成了探灵直播里最喜爱的模样。

    有小孩留下的破布娃娃，有大人们留下的各种残缺衣服，从角落里还能看到缠绕着黑发的木棍与散发着恶臭的可憎混合物。

    这里除了令人感到恐怖以外，再无其他作用。

    然而陈平生却高兴起来，因为他再一次看到了乌鸦。

    那是一只正在吃着腐烂物的乌鸦，他安静的站立于垃圾旁，狼吞虎咽的吞食着一只腐烂的鱼头。

    离村子不远处就是著名的松花江，想必它是从那里得来的食物。

    陈平生慢慢靠近，正要举起相机拍摄，却突然看到乌鸦灵敏的一跃，直接飞离了原地。他捏了捏手，觉得是自己惊扰了它。

    可下一刻，一只脏兮兮的野猫从旁边屋子的墙角处跃了出来。

    “喵！”其他猫咪的叫声都是可爱的，然而这只猫的叫声在陈平生耳中显得格外野性。

    它警惕的看着陈平生，大概在它眼里，这也是一只巨大的生物。但它没有逃跑，反而弓着腰，嘴里发出“呼噜”声。

    陈平生见状慢慢后退，直到野猫不再看他才举起相机，调整好光圈和焦段。

    “咔嚓。”他趴在地上，拍下野猫的侧脸，紧接着又等它吃完离开，拍下了它这一系列动作。

    等到野猫消失，陈平生走近那个腐烂的鱼头，摒着呼吸，近距离拍摄下了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