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兄妹

    “……啧，王巧巧，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王天琦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会，认真道：“也许在你看来，这个世界是非常坏的，每个人都想杀你，但是，额，但是……”

    “就……就是说！”他捏住拳头，用不那么坚定的语气说道，“这个世界不像你看起来想得那么狗屎！它也是有爱的！因为……额……因为没有爱的话，那活着不就……很、很难受吗？”

    “你他妈在说什么卵东西？”王巧巧骂道。她的脏话也是从王天琦这儿学的。

    在王巧巧逐渐失望的目光中，王天琦也急了起来：“总之我活的比你久，想的肯定比你厉害，你信我啊！”

    李嘉图留给他的知识教会了他怎么糊弄、耍诈，可却没教他怎么和人讲大道理，而且还是这种人类想了几千年都没想出个所以然的道理，现在王天琦就像含了块CPU一样，说的都是癫（电）话。

    “妈个鸡，看你说话比我砍人都累！”安德鲁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跟小机娘不要讲这些空话，要有行动！把你的发声器权限给我！”

    “可是……”王天琦心有不甘。

    “快点！”

    “唔……”

    在王巧巧眼中，自己那个所谓“前辈”在支吾了一会后，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活像广播里传说的赛博精神病。

    她紧皱的眉头忽然释然地松开了，或许自己根本就是出故障了，才会想来找这个被淘汰的家伙……从他身上根本捞不到有用的信息。

    正当她跳下轮胎，准备离开时，她忽然听到那个仿生人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道：

    “走啦？”

    听到那嘲讽般的两个字，王巧巧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这个问句就像一个轻飘飘的巴掌，虽然不痛不痒，但就是感觉不能这么算了。

    “还想说什么吗？我活的一定比你更久，所以听一听也无妨。”王巧巧没回头，指间不在意地绕着蓝晶色的发梢。

    仿生人挠了挠头，说出了她从未预想过的话语：

    “没啥，就是想告诉你，如果哪天觉得待不下去了，来垃圾场找我吧，我有办法的。”

    “……你在胡说什么——”

    “反正……我只是觉得，要是我能有个meimei的话，那该多幸福啊。”

    仿生人双手搭在脑后，漫不经心般说道。

    王巧巧忽然不说话了。

    “不乐意就算了，我也是很忙的——看，今天晚上刚搞到的二十万，这都是为了未来买机票做准备啊~”

    仿生人乐呵呵地抖抖手中的黑卡，像个澡堂里的老大爷般一摇一摆地走进了维修站，那副得意的模样看着都让人恼火。

    他一脚踹开大门，大喝一声：

    “韩叔，我回来了！”

    门内仿佛带着酒气的男声含糊不清道：

    “回来了？事儿办的咋样啦？”

    “十五万~”

    “十十十似湿屎……十五万？？？”

    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影从窗户中透了出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淹没在一望无际的垃圾原野中，像是无声的光和雨，在漆黑的夜里荡起涟漪。

    雨淅沥沥地越下越大了，王巧巧这时才像惊醒了过来，她戴上兜帽，把蓝晶色发梢收进衣领，使劲地骂了一句：

    “傻逼！”

    啪、啪！王巧巧用劲踩着地上的水坑，每一步都踏入黄绿色的酸液中，任凭腐蚀性的酸液腐蚀她赤脚上廉价的硅胶皮肤。

    “仿生人和仿生人也是不同的，人家的东西，就算再好也不是你的！”她大声地说道，没人在听，她就说给自己听，“你王天琦当然乐意了，你他妈出生就有一个大小姐给你置办那么多高级的部件，而我只是李嘉图从他妈路边买来的，还他妈是流水线上的失败品！”

    “你说的很好听，很不在意，我在意！老娘不要这样的施舍！”

    砰！她一脚踢飞了挡路的易拉罐，骂骂咧咧道：“你他妈还好意思想当我哥？我呸！你唯一留给我的只有脏话！我只会说脏话！”

    “可是说脏话不好呢，而且巧巧meimei还这么可爱。”

    “啊！”

    红色的狐狸面具鬼魂般在雨夜中闪现，王巧巧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那面具下露出的那半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她感觉自己舌头打结般说不出话，数据库中仿佛有一幕幕画面闪现，每一幅画面都像自己亲身经历般，但画面中的韩笑、黄雯雯等人却都与自己无关。

    “雯……雯……”

    “叫我雯雯姐呗~只听王天琦叫我不过瘾。”黄雯雯坏笑道。

    缓了缓，王巧巧似乎冷静了下来，她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水，黄雯雯想来帮忙却被她躲了开来。

    “不要把我和那家伙混为一谈，我们不一样。”王巧巧重新戴上兜帽，语气冷漠道，“黄雯雯小姐，你还是顾好你们家那位吧。”

    她低下头绕过了黄雯雯，脚步急促地离开了。

    啪！

    她一个不留神，踩到了刚刚踢开的易拉罐，猛地踉跄了一下。

    “要不要我扶你？”黄雯雯好心问道。

    兜帽下，王巧巧咬紧了牙关：“不要！”

    她一步一歪地走了，正如她跌跌撞撞地来，挥一挥衣袖，打掉身上的尘埃。

    黄雯雯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忽然抿嘴一笑，喃喃道：

    “这也太像了吧……说这俩不是一家人，谁信啊？”

    …………

    一个月后，韩笑的维修站

    “欢迎收听7月19日垃圾世界新风貌，我是你们的女朋友，李佳荼。”

    “我是你们的男朋友，男拳mama。”

    “据不可靠消息，蛾摩拉本月行进路线有所变化，在穿过了欧亚交界地的大高加索峡谷后，向亚联中原地区前进。其预测路线途经的上城已开始移动……”

    “……反抗军已经攻陷小灾乱沟地区，可喜可贺，让我们一同庆祝管理者的行动再次失败。”

    “现在插播一条亚联高质量城主的求偶信息……”

    啪！

    韩笑关掉了收音机，嘟囔了一句：“天天打，天天赢，打了十来年了还是在一个地方窝着，这梗都玩烂了！”

    “‘公司’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在他旁边，换了一身黑色塑胶雨衣的王天琦顶着头盔，嚼着橡胶糖，好奇问道。

    “没意义，纯粹就是逗我们。”韩笑没好气道，转身摸上了开关，“准备好了吗？”

    “我等得都快生锈了。”王天琦嘿嘿一笑，咕咚一声把糖咽了下去，叼住黑卡，向后一躺，连人带椅落入了身后的水冷池中。

    “走，赚钱！”

    咔嚓！

    韩笑猛地拉下拉杆，一股电流猛然窜遍王天琦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