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张冠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

    当王天琦从断电中重启，冒出的一大堆冗杂的报错数据立马砸晕了他，颅腔积水，感应器堵塞受损，炉心电量不足，要是他此时再过载一下，大概就可以被抬进回收站了，说不定还得给拆解员塞红包。

    不过，他脑中的那个被强行植入的控制程序也因为在糟糕的环境中运行，自己出了bug被清除掉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哗啦！

    污水混着一些不知名的细碎垃圾从耳洞中倒出，王天琦晃晃脑袋，直到脑中不再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王天琦这才重启了语言系统，看向了抱着双膝坐在河岸的女孩。

    没等他开口。女孩自己就说道：“别看了，就是我救的你。”

    黄雯雯此时赤着两只纤细的脚，望着缓缓流动的油渣河出神。王天琦看到的那对喷出蓝色激光的帆布鞋晾在一边，外表看起来很昂贵的推进器报废了，还有黑色的油渣牢牢黏在上面，对于女孩子来说恐怕和垃圾没什么两样了。

    王天琦的机体重量足足有200kg，整体密度极高，在战斗时他庞大的重量也是他武器的一种。因此，王天琦便更加难以想象，在这个女孩是怎么硬撑着淤泥的阻力，把自己硬生生带离河床的。

    拖她的福，王天琦失去了埋身河底，成为未来考古界一大难题的未来，但是也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知是福是祸。

    王天琦对黄雯雯出声问道：

    “为什么要救我？”

    “没有为不为什么的……”黄雯雯看着油渣河漆黑的河水，目光微微闪烁，“本小姐是真心把你当好朋友的。”

    王天琦愣住了，一口老槽卡在发声器，不知从何吐起。他抉择了一下，去掉了一些不文明词汇后说道：

    “黄雯雯，我觉得……你对‘朋友’的这个概念的认识可能和寻常人类有分歧……”

    “是嘛！是嘛？！”黄雯雯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低下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爸爸也是，jiejie也是，连你一个仿生人都是这么讲……朋友不就是愿意为彼此付出全部的东西吗？！”

    那个是什么东西啊！你这是想给自己再找个爹吧？！你要找的朋友是不是都摆在上城区家具城的橱窗里，写着“家政型仿生人2077款”啊？！

    等等……对哦，怪不得她把我当朋友。

    王天琦的语言模块从来没有这样无语过，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把黄雯雯对的友情观念扭曲成这样。他站起身道：

    “黄雯雯小姐，我对你怎样看待朋友不发表看法，但我现在需要回去向李嘉图先生他们报备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此别过吧？”

    踉跄走了两步，他回头看向一声不吭看着河流的女孩，认真地说道：

    “谢谢你，黄雯雯小姐，救了我这么一个仿生人。”

    而且是我害你掉下去的……王天琦默默在心中补上了一句。

    人类的心思比他想象中还要难懂，在劫持王天琦时，黄雯雯没有表现出一丝同理心，但偏偏在他坠河后冒着一同殒命的风险又把他救起……直到月色渐渐淡去，走到李嘉图他们的家门前，王天琦都没琢磨明白其中缘由。

    但是，哪怕过程曲折且有点超出伦理道德，但是今晚的一切证明了，至少有一个人在乎的是他，而不是那令他不知所谓的【天启】芯片。

    想到这里，王天琦的心中忽然开心了起来，他捂着左胸处炉心的位置，小小地蹦跶了一下。

    咣当！

    头顶冒烟的仿生人抽搐着倒在铁皮门前，门廊上挂着的简易风力发电机被撞得来回摆动。就是昨晚真实发生的一切。

    …………

    第二天，黄雯雯不见了，而另一个戴着“公司”标识的人上门来了。

    咚咚咚！

    “谁啊？”

    王天琦打开门，一个简笔勾勒的眼睛徽章闯入眼，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微微眯眼微笑着的男人站在门外说道：

    “王红在吧。”

    他左胸处的徽章被擦得如同镜面一般，蚀刻出的电子纹路冷硬地勾勒出了两行字：

    “‘灵境’主管208号”

    “张冠”

    砰！

    王天琦下意识就猛地把门甩关上了，巨大的声音响彻屋内。

    王红的怒骂声从房间中传来：“王天琦！你脑子又坏了吗？”

    “王……王红小姐，有个叫张冠的人找你！！”王天琦的炉心都停运了一瞬，低头结结巴巴地用内置通讯器对王红说道。

    “……”屋内的王红沉默了，过了一会轻声说道，“我出门了，你听到的只是录音”

    王天琦扭过头就喊道：“王红说……不对！我说她不在！我刚刚听到的只是录音！”

    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想给自己来两巴掌，连通讯器中的王红也沉默了。

    “……”门外的男人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等。”

    嗡！

    一阵红色光弧闪过，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了客厅，他无视了呆若铁鸡的王天琦，略带感叹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十多年没回来，这简直跟推倒重建了一样。”

    “这这这这里是私人住宅，你这么做是闯入……”

    王天琦说到一半，张冠就看向了他，笑容和煦道：

    “你是王天琦，对吧？”

    完了。

    王天琦的脑中这个想法一闪即逝，但他仍然强自镇定下来，没准这次也是黄雯雯那样的误会呢？

    想到黄雯雯，他脑中忽又闪过她赤脚坐在河岸的画面，明明这与现在的气氛毫不相容。

    张冠没得到回答，自顾自般说了下去：“她当年跟我说，要是以后有了孩子，女孩就叫王巧巧，男孩就叫王天琦。”

    “这么说你是男孩……看发色，你应该是随爸爸。但要是能把你和jiejie放到一块，你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像她……”

    “别他妈在这胡说八道，给老娘滚出去。”

    王天琦感到肩上一沉，接着就被扒拉到了王红身后，她一身红衣似血，语气冰冷如霜道：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张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