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

    看着悟空忙前忙后的，我好同情他。

    大长老是忍村的负责人，村务繁忙，自然没多少时间教我们——事实上，他人也是呆在忍村里的时候多，学校里来得很少；而妖姬受伤，铁甲在照顾她，绝影不知何处去，这可不就没人了，所以悟空一个人得教三个班，包括文化课，虽然他毛脸雷公的样貌看起来与文化人相距甚远。

    沙场上，阿毛和牙牙，还有那个小海忍正在练拳，她们仨个头差不多高，但拳脚架式上那个小海忍明显要高出一筹，挥拳踢腿之际虎虎生风，动作流畅。要是没人告诉我，我可绝看不出这是个假小子，而且，她的双刀真不是握在手中，而是安在前臂上的，大约一尺长，所以现在她这样应该算是在练兵器了吧。

    “那不是刀，那是很硬很硬的角，天生就长在她手臂上的，这角可锋利了，真可以当成刀使，我们把它叫做‘臂刀’。”

    “啊！”原来是这样啊，“臂刀”，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也是稀奇。

    “我们歇会吧。”阿毛对她说。

    “不，我不累，你们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这么勤奋啊，我不禁赞叹，可是……

    可恶，为什么她们比我们年纪小却已经在学拳脚，而我却还在扎马步之类的基础训练呢，虽然我才练了没几天，可我也想学会个三招五式的，等过阵子回地球了也能显摆一下不是。

    “黑仔啊，你为什么说她是海忍啊？”

    “噢，她是东海那边的海之国来的。”

    “这里也有东海还有海之国……海边的叫海忍，那你岂不是应该叫山忍。”

    “我吗，不，我是火忍，你是风忍。”小黑老老实实地答道。

    “不，你不是，我觉得你不应该叫山忍，你应该叫——山贼！”话一说完，我起身就跑。

    为了躲避阳光，之前我们选在平衡木附近的这片小树林边上练习扎马步，因此我也早就看好了逃跑路线，此刻我几步就来到了那处十米高的平衡木前，跃起——小黑果然急不可捺地来追我——在竖杆上用脚一踢，我借力向上飞起，稳稳当当地立在了横木上。

    小黑追至近前，他也学我起跳，可我蓄力冲他一掌拍出，掌风呼啸而出，硬是将其身影压了下去。

    练习了不少日子，如今这十米的高度似乎算不得多高了，白发也教了我调度“风之力”的方法，虽然我运用起来还不熟练，但我还是能感受到这股“风之力”在体内日增夜长，有时我还能体会到在我身体里躺着其他几股力量，但它们似乎一直在沉睡着，只是偶尔会翻个身，显示存在。

    “你耍赖，你耍赖。”小黑一边嚷着一边再度往上冲，而我则在上方继续封住他，几次之后，小黑力竭，气呼呼地席地一坐。

    我站在横木上来回踱步，最远处是后山，稍近些是学校后区的大树林子，而近前则是cao场另一端的白发和琳，正在组队练习。

    此刻，在他俩的前方空地上，倏地从地面上竖起一排冰棱，纵向排成一列。这应该是琳的绝技了，她能凭空变出这些冰棱来，上次在山上为我和小黑解围时我就见识过。白发跑了起来，向着这列冰棱冲去，突然他加速了，速度极快，他的身后拖出了残影，身前则现出了锥状的风盾，把挡在他行进路线上的冰棱一一撞碎……

    这就是白发之前跟我说起过的“疾风步”了，他说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心法口诀，仅仅只需要跑得飞快，在这方面风忍自然有很大的优势，一边跑一边摧发体内的“风之力”，等到那种不可言传的飞一般的感觉出现时，风锥自然就出现了，它就像个盾牌，可以保护忍者不受伤害。

    “风之力越强，就能够一口气冲刺得越远，所以要练腿劲，要每天跑山、扎马步……”白发谆谆教导我，我看着他高高扎起的马尾，哎，要是这扎马步能和扎马尾一样容易就好了。

    我刚要扭头招呼小黑一起来欣赏，他却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我的身边，黑面罩包裹着腮帮子上的rou鼓了起来，口中“嘿嘿嘿哈”地，双手平推而出……

    我一边和他在平衡木上下倒腾，一边抽着空隙对他说：“你看白发的‘疾风步’，进可攻，相当于缩地术，一下就能杀到眼前；退可守，随时可以溜得远远的，保命的大招啊，你说你这个山贼呢？用什么保命呢。”

    “你才山贼！我们火忍是最强的，所以不需要！”

    “切！”

    “不过白发哥哥真厉害，已经能练到这个程度了……咦，琳在练什么？”

    我抬眼看去，琳已经跃起在半空，她一边飘着，身上浮现起一个淡淡的圆球，把她包裹在内，若不是阳光的反射，那圆球还几不可见。而白发远远地一扬手冲着她撒出一枚十字飞镖，琳不躲不闪，正被飞镖击中，然而她毫发无伤地落地，碎裂的只是身上的那圆球。

    “是音元罩，原来是音元罩！”小黑欢呼着说，“这招也是防身用的，我们都能学……不过我更想学的是明王罩……”

    什么音元罩明王罩的，能保命的我都要！技多不压身嘛。

    结束了在平衡木上的腾跃训练后，已时近中午，依规可休息一个时辰，我和小黑遂去找了白发和琳。今日风和日丽，不冷不热，我们几个也懒得再去寝舍，于是就在cao场边寻了一处草坪就地坐下。

    “话说高级班的人呢，今天怎么一个都没看见他们？”小黑四仰八叉地躺平了，随口问道。

    “悟空师父好像在学校外面的竹林子里教他们制作飞矛，我刚在天上飞的时候看到了。”琳答道。

    “在天上飞的时候”，真是令人羡慕啊，要是能学会这个该多好……

    “制作飞矛？做什么用啊”

    “这是陷阱的一种，飞矛是用竹子做的，一端削尖，然后放置在特定地点，等目标一触发机关，就嗖嗖嗖飞出去……”

    白发一边回答我，一边双手在胸前比划着招式，然后也躺了下来：“我们以后也要学的，还有火箭、尖竹、狼牙棒等等，多着呢。”

    “火箭！……噢噢。”是箭矢上点火的那个火箭吧，以后你们慢慢学，我应该就不需要了。

    今天午后是文化课，原本是妖姬jiejie教我们，可现在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悟空师父却还在沙场上给低年级那一班上体术课——这里的体术就相当于武术。从窗外我眼见着阿毛她们仨继续在cao场上练，那儿摆了三个人形草垛，她们一边扎着马步，一边徒手“呯呯”地击打着草垛，这应该是在训练拳头、手掌和手指的力量……在地球上我从电视剧里有看到少林寺的和尚们就是这么练武的，可她们仨都是女孩子诶……

    终于悟空师父走进了教室，还坐了下来，真是出人意外，毕竟前几天他进来只是宣布让我们自习随后马上就走的。

    “哎哟，这几天可辛苦死师父我了，今天咱们也不正儿八经地上课了，就闲聊吧，你们自习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要问的吗？”悟空边说，边从案台下取出水壶和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黑第一个举手：“悟空师父啊，您看我这马步也扎得挺好了，是不是可以不练了，阿毛他们都不扎马步了，我们比她们大应该也不用了吧。”

    “哎，谁说她们不扎了，不也在练吗，所以你当然还得继续扎，道理我上次跟你说过了，你之前都没来学校，现在得补上这一课。还有阿基，也是刚来，这个也得先练。基本能力的训练是每一个忍者的必修课程，重要性可不亚于体术、兵器和忍术的训练，对于一个忍者来说，体术和知识等基本能力的高低，是决定任务成败和自身生死的关键，苦无、忍刀、飞镖这些，如果没有深厚的体术素养和广博的知识基础是很难灵活运用的。下一阶段，你和阿基要天天跑山，把马步，还有忍步和腾跃练好，然后再学别的。”

    他说的和白发倒是一个意思。

    “那得练到什么时候啊。”小黑气气地趴在课桌上说，“要不师父您先教我点别的，我可以先预习起来，不是说‘凡事预则立’。”

    “哈哈，好一个‘凡事预则立’……说得不错，我考虑考虑，那你想先学什么呢。”

    “啥都想学，啥都可以，我不挑，我都要！”小黑来了精神，直起了身板。

    “这可不行，贪多嚼不烂。”悟空板起了脸孔。

    “那，那我就学……学那个……那个一头是镰刀的，甩出去收回来……噢噢，那个叫锁镰。”

    “嚯嚯，想学锁镰啊，怎么会想学这个呢，那个可是风系的功夫啊，辉风一族中鬼狩一派尤其擅长这个，用得好确实威力巨大，不过锁链的另一头用镰刀是很久以前了，现在一种是改用弯刀，比如风神剑，风神剑可不是剑，而是锁镰；另一种是改用大手里剑代替——为了便于携带，大手里剑可以拆分为四片，用的时候再组装起来——但这个兵器没有风之力驱动是很难使用的，不适合你，而且你也得先学好用剑才行。”

    “可是那个好帅好拉风啊。”小黑叹口气又趴倒在桌上。

    学不了锁镰，你可以去学唢纳呀……我心说。

    “黑仔啊，你不需要去羡慕人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你也有你的。你天生具备的就是火之力，这就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去好好练习成长为一名火忍那是事半功倍，而假如你非要去修炼水、风、雷，那可就事倍而功半了。你要是把时间都花在了练习其他力量上，那你练习火之力的时间不就少了，你怎么去强大你的炎流，你什么时候才能掌握你的炎魂之力呢。”

    “嗯……觉醒的时候。”

    “对啊，你不是该尽早觉醒吗！你现在的一切修炼就是为了觉醒，可你要是一心几用，要什么时候才能觉醒你身体里的炎魂之力呢？炎魂之力可比火之力强大数十倍哦。”

    “哇——”小黑一副神往的模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四相之力的根源是相通的，其他三系的初级技巧你还是可以学一些，比如雷盾、冰晶护身、风刃……这些还比较容易。”

    “这些也能学？这不是他们三系的忍者才能学的吗？”

    “非也，这些你全部都可以学，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四相之力，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是一相突出，其余三相极弱，但只要你肯下功夫，有铁杵磨成针的精神，你照样也能够学会白发和琳的招术。同样的，他们也可以学你的火球术。理论上，那些高级技巧，比如‘疾风天降’，你也一样可以学，但是‘可以学’和‘学得会’、‘学得好’那可是两码事。任何一个忍者不管天资多么聪颖，要跨界多修，都是极其困难的，所以也是极为罕见。黑仔啊，你可要把火系一派的功夫学好喽，可别让其他派系的忍者用你的功夫打败你。”

    “嗯嗯，不可能打败我的，火忍是最强的！”

    悟空和我们三人都笑了。

    “阿基，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我……这个‘觉醒’是什么？”

    “觉醒啊，觉醒其实是一种状态，是修炼的某个阶段，也是一个阶段性的结果。在修炼过程中，觉醒是一个分界，如若不能觉醒，则不论年纪多大，技巧多么熟练，也都只能是不入流的忍者。反之，修炼时如果能敏于行，且勤于思，能够充分掌控自身的每一分——你是风忍，那就是——风之力，那么觉醒之时就会让修炼者自身得到巨大的飞跃。”

    “噢噢，明白了。”我点点头。

    听起来很重要啊，那到底要怎么才能觉醒呢。

    “阿基啊，你也要好好训练，争取尽早觉醒……来，你过来一下。”

    “是，悟空师父。”

    “嗯……你的七星脉阵比从前强了不少，继续练习吧。”悟空把着我的脉说，“你比较特别，你的四相之力比较平均，风之力也只是相对占优，所以你还是应当多学习风系技术，虽然学习最顶级的风系技巧时你会遇到困难，但是别灰心，只要加倍努力，还是可以掌握的。”

    这意思就是说我学不会呗。

    退回到座位上后，小黑朝我挤眉弄眼地小声说道：“要不你改练火系吧，我可以教你。”

    “悟空师父啊，我想问……”白发欲言又止道。

    “噢对了，你们看白发，他的四相之力也比较特别，风之力最强，雷之力次之，所以他能学会‘幻雷手里剑’……白发啊，你想问啥，但说无妨。”

    “我想问，这个世界上就只有风雷水火四种类型的忍者吗？”

    “原来你是想知道这个啊。”悟空又呷了一口水，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不只。”

    “哦？”

    “有一门课叫八卦，以后妖姬jiejie会教你们的，简单地说，八卦是用来推演天地万物的工具，所谓的八卦，指的是八个卦形，每一卦形都代表一定的事物：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所以对应的，也就有这样八种类型的忍者……”

    ——呃，还真有山忍。

    “但是天地山泽四个类型的忍者只有传说中有，如今已经见不到了，从前在我的家乡沙之国，我们当地人一向把‘地忍’称为‘土忍’，我的父亲说他年幼时还曾遇到过一个‘土忍’……所以我个人觉得，可能每个人身上都有‘八相之力’，但那四种能量太低，低到察觉不到，或是被误作‘风雷水火’，当然也可能现在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我看到白发直听得眼睛放光。

    悟空转向小黑继续问道：“每一派系的忍者都有各自的忍术，那忍术是什么小黑你倒来说说看。”

    “忍术就是……就是‘火龙炎弹’！”

    “不完全对，书上是怎么说的？”

    “书上说……说忍术是仙法、幻术、四相之力，奇门遁甲，还有……还有服化道什么的集合，是把身体全部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一下子提高力量和速度的一种……方法，也就是打起来更厉害。”

    “有点接近了，但还不够。每个修炼者由于自身的身体素质和知识水平不同，对于什么是‘忍者’，什么是‘忍术’，理解上都存在差异，但你要记住：敌人受伤，我们自己也受伤，这是下策；敌人受伤，我们自己不受伤，这是中策；敌人和我们自己都不受伤，这才是上策。所以说，要仔细想清楚了，再动武，再用忍术战斗。”

    “嗯……嗯……”小黑低下头若有所思。

    “说实话，你们三个现在就已经掌握一部分忍术，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了不起的忍者，不过可不许骄傲，还是要好好练习才行……哎，我说琳儿啊，你在学习中有什么问题吗？”

    “学习中没有……只是，现在能回去了吗，我好想回去看看。”琳问道，她垂着眉，眼中像是有一丝忧伤。

    “呃，现在还不能……可是阿琳啊，你来到这里进行的修炼可还没有结束哦。”悟空朝她笑笑，我觉得这笑容像是挤出来的。

    “修炼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包括精神上，作为忍者，以后你经常会一个人面对各种困难，比如死亡、孤独、黑暗，和饥饿、伤病等等，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可是生存的必要条件。”悟空转而对我们大家说道，“你们都要通过修炼来锤炼自己的意志，让精神变得纯粹和坚韧，面对再困难的目标也要毫不动摇，无所畏惧。这也是觉醒的必要条件，而觉醒反过来又能让你更好地察觉自身，从而最大限度地开发体内的潜能，帮助你提升精神能量。”

    悟空再次对着琳笑笑说：“阿琳啊，你可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继续努力啊。”

    “嗯，知道了，悟空师父。”

    我和他们仨一样频频点头，看来这些土著很是推崇意志力、精神力、自然之力、内心之力这样的东东啊。

    “好了，我要过去教小沙他们识字了，你们自习吧。小黑、阿基，明天检查你们的基本功，如果还过得去的话，就先给你们四个大致讲讲剑术和射箭。等绝影教官回来了，他会教你们体术和野外生存技能，至于忍术么，只能等铁甲回来再说了，不过他回来了妖姬也应该伤好回来了，她会教你们文化课、香术和医药学……那个时候师父我可就能轻松一点了。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要走了，我赶紧举手发问。

    “等等，师父啊，我们看的那些个《四书》、《五经》，上面讲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有过吗”

    “当然是真的，这是课本，忍神大人传授至今，还能有假”

    “那都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啊”

    “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前。”

    “真有孔子那些人吗”

    “当然……有啊。”

    “噢。”

    行了行了，被洗脑得很到位啊，我感觉忍神在这里的地位就像是基督或佛陀，他就是神，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千真万确的……不过忍神为什么要教这些，似乎他不光喜欢日本的忍者文化，还很喜欢中国的古籍呢，可他为什么不传授些更先进的，比如天文地理物理化学什么的，我思忖着……莫非是因为政经书上所说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要匹配，在这里的经济发展到达一定阶段以前还是教这些有的没的更合适他还提到了八卦，八卦是来自《易经》，《易经》又号称群经之首，等我有心情了再研究研究……

    “还有问题吗”

    “还有还有。”小黑抢着说：“阿基在森林里捡到一块石头，是菱形的，师父你知道是什么吗”

    悟空摸了摸腮侧，想了想：“赭石色的吗那么大小”他比划了一下。

    “对对。”

    “我在妙语翠林里倒是也有见过，那个叫‘天灵之晶’，精灵龙很喜欢这个，吃多了精灵龙就会成为‘天灵龙’，会更可爱，也更厉害，但成年以后的个头并不会再变得更大。”

    “对对，是在妙语翠林，是被一条精灵龙叼走了。”

    “你……以后要提问题把话说清楚了再问。”悟空凶巴巴地用手指着小黑，“好了，我要过去了，你们有问题都下次再问了。”

    “师父，那后区都有啥啊，我们能去看看吗”

    我看到悟空出门的身影明显晃了晃：“大长老不是说了——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