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

    悟空走后，大家各自拿出书看了起来——

    笑死，谁会看压根没有人会看《四书》和《五经》，天书一样，看也看不懂啊。和往常的自习课一样，翻了没几页，小黑就拿出弹子和白发玩了起来，琳继续在编织着什么，她说就快织好了，到时会送我们一人一个。至于我，只有我在看书，有些古书还是挺有趣的——我随手从教室后面那堆《忍之书》里抽出一本，这一册照例散发着古旧书籍特有的霉味，不过文字较少，制作得就像连环画一般，多了大量插图，也是，毕竟小孩子识字还有限。

    “雷王山山体如同黑宝石砌成一般，高耸上天，直插云霄，常年被厚厚的雷云所笼罩，从不轻易示人，只有在天气特别好的情况下才偶尔会露出真面目。而在山顶处建有一座雷王寺，里面住着雷神，但从来就没有人能见到他，因为雷云中总是电闪雷鸣，无法穿越，无法攀登……”

    ——之后是大片污渍看不到下面的图文。

    “为了得到神剑，英雄千辛万苦地上得雷王山顶，他在漆黑一片中向着大门摸索着走去，这时甬道两边的地灯突然由近及远地逐一亮了起来，遂后雷王寺的山门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在告诉主人有不速之客造访，英雄于是只好放弃了秘密潜入的计划。跨过山门之后，一路上陷阱频现，但是我们的英雄发现了萤火虫一般的小生物——他把它们取名为雷光虫——跟着它们，总算有惊无险地接近了雷王寺，然而闪电的锁链一道道出现阻挡着他前进的路……”

    ——这里的图文又被污损了无法辨识。

    “英雄大声地召唤雷神，起初没有人回答他，突然空中劈落了无数闪电——原来这雷王寺竟然是没有屋顶的——差一点就把英雄烤焦了，英雄狼狈地一一躲过之后，雷神并未直接现身，他化为一束耀眼的光芒出现出，‘何人喧哗’，他的声音回荡在屋宇内，震耳欲聋……”

    ——呃，这里几页被撕掉了。

    “英雄在降服了雷神的宠物——雷龙之后，站到了雷王寺的剑台之上，拔出了那把旷世神剑……

    “再次回到雷王寺内，雷神赐予了英雄一颗雷龙珠，英雄顿时感受到无穷的力量，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雷神告诉英雄，只要他能找到其余六颗雷龙珠，就能满足他一个愿望。”

    ——还有雷龙，这雷龙长啥样啊……哪都有七颗龙珠的传说，这该不会是真的吧，我在心中默默念道。

    “最后，英雄带着宝剑，驾着雷龙，返回寨子，拯救了他的族人。”

    哦，这种从上看到下，从右看到左的线装书，真是太难阅读了，我坚持着又翻了一页，这里介绍的就是那把神剑——

    “在身后召唤炼雷剑影，剑影向前方急速飞射，使用者随后短暂蓄力，再将主剑射向前方，威力足以贯穿敌人。此剑所有对敌伤害均附带电击麻痹效果……”

    ——“到点了，开饭了，走哇！”

    夕食之后，时间尚早，白发去找高年级那班人聊天了，琳回了寝舍，小黑则拽着我在校园里闲逛——其实也就是在cao场上兜圈。我是想着饭后百步走，消消食也好，因此也就陪着他。

    这会儿除了我俩，cao场上一个人也没有，这里的校园静悄悄啊，我突然想起墓地那儿漫山遍野乌泱泱的一片墓碑，不禁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天空中不知何时聚起了一片乌云，可能是要下雨了吧，但从乌云之间的空隙向上望去，更高处依然是蓝天白云。我转过头，学校后方的大山，这个青绿色的庞然大物，几乎就是贴着学校平地而起俯视着我们，很有一番压迫感。

    “那座山上有什么你们有去过吗？”我问小黑。

    “就一座训练所，不是告诉过你的，以后我们也要去那儿训练。”小黑答道，“现在我还没去过，白发和琳倒是去过。”

    我一边踱步一边四顾学校周边的群山，之前在跑山时我曾有几次在山上往学校后区的所谓“禁区”张望，然而只能看到一大片树林子，也不知道那儿究竟有些什么。

    突然白发兴冲冲地奔了过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阿星说他们过一会要去学校后区，我跟他们说好了，我也去。怎么样，你们入伙不”

    阿星噢，就那个会高空走钢丝的白衣少年。

    “好啊好啊！”小黑顿时来了劲，一蹦三尺高。

    “阿基你呢”

    “不是说不能去么，怎么今天对外开放了”

    “嗨！阿星说阿狗说悟空师父下了课就去忍村找大长老谈事情了，这里不就没人管了吗，他俩早就想去那儿了，今天总算有了机会。”

    阿狗是哪个？

    “阿基走嘛，一起一起，我们会保护你的，不用担心。”

    后区我还从来不曾踏足过呢，去看看又何尝不可，看又看不坏，反正也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我点点头，正要说好，白发却抢道：“不过阿星说那儿可能会有危险，让我们都准备充分一点，小黑你俩快回寝舍，把足轻甲穿上，我去通知阿琳。”

    片刻之后，我收拾停当：除了足轻甲，我还背上了铁甲送我的那柄长剑——那天走得匆忙，忘了问这剑叫什么了——还拿了小黑所赠的‘老虎的牙齿’以作匕首，还在怀里塞了一个兵粮丸。

    可出门与众人一相聚，我就后悔了：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带兵器。

    小黑、白发和琳比平时都只是多披了一件足轻甲，阿星今天不是白衣少年了，他穿了一套深灰色的紧身衣——这是潜行服，悟空师父有介绍过——但也仅此而已了。

    就这不是说有危险，要准备得充分一点吗！

    我正想着要不要把剑放回去，这时却又来了一人，我见过他，是高年级那班的，他长得不像阿星那般秀气，比阿星略高，膀大腰圆，脸红似关公，还有长长的大鼻子，他也穿着一身潜行服，背上却还插了一面硕大的长方形旗子，上书“风林火山”四个字，这是干嘛的，这么招摇你还潜行个啥

    “人齐了吗”来人大大咧咧地问道。

    “齐了。”之后白发向大家正式介绍了一下彼此，原来那人正是阿狗，和阿星一样都是风忍。

    “阿狗是天狗家族的人，他的锁镰耍得可好了。”小黑小声告诉我。

    天狗家，怪不得他是天狗家的，因为传说中天狗最大的特征就是一张赤红色的脸和一个长长的大鼻子——他们家大概就是因此得名的吧。

    “那阿星呢？”

    “他啊，他是荆棘鸟家族的。”

    荆棘鸟我记得那也是传说中的一种鸟，一生只唱一次歌，歌声悦耳动听，美妙无比，但一曲终了，这鸟就会得偿所愿，气竭命殒，以身殉歌……这两个家族都是以传说中的鸟兽为名么。

    在地球上，古代的原始部落出于对大自然的崇拜，从而选择某种动物或植物，也有选择自家祖先或保护神的，以其形象作为本部落的象征和标志，也就是“图腾”。我看着阿狗和阿星衣服胸口处绣着的不同图案，可能是家族标记吧……不过白发、小黑和琳的衣服上却没有这些个图案，是小孩子不配吗。

    “这么多人？连他也去？”阿狗冲我斜了下眼，对白发说，“那儿可能会有危险。”

    小黑说：“让阿基去吧，我会罩着他。”

    “哼，就你这点水平。”

    小黑不服气了，手掌一翻，一朵火苗显现在掌心，接着又腾地变化为一只狗的模样，正与阿狗衣服上的图案相同。

    嚯，他什么时候会这么一手了！

    “哼……林子里禁止用火。”阿狗不以为然地说。

    “让他俩去吧，有我呢，你们不是说我是天才吗。”白发嘻皮笑脸地对阿狗说道。

    “我和白发会看住他们的。”琳也说道。

    “带上吧，黑仔的忍术我见过，还行……至于他嘛，叫阿基是吧，你看他的剑。”阿星盯着我对阿狗说。

    我不悦地看着这俩小子，也就青春期正在发育的年纪，嘴上才刚长毛呢，还带我不带我的，火起来大爷我不去了……不过，他们都走了，这儿可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剑？”阿狗几步走到我的身边，“哇噻，这……不会是梵尊剑吧”

    阿星也过来了，站在我的身后：“瞧这剑柄……不会错的。”

    我小声地说：“铁甲教官送我的……它还没完全开锋呢。”

    他俩对着这剑左看右看一番，阿狗对我说道：“铁甲教官对你可真够意思，这剑本就如此，它可是防身利器啊，不过你一个风忍，用得了吗？”

    这是防身利器，你确定我反手握住剑柄，隐隐觉得似有微弱的电流涌动。

    “行吧，那就没问题了，等下你们都要听我指挥，不要乱走——出发！”阿狗带头大哥一般走在最前，“到了那里，说不定还会找到宝物哦。”

    眼下虽然学校里没有大人在，可我们几个也没有张扬到从教师休息区域直穿过去，阿狗还是带着我们从寝舍最边上绕过去，后区那儿只修了一堵约两米高的矮墙，显然防君子不防小人——对啊，我们又不是大人——先扒上去观察了一下，只见里面一大片树林子，其间杂草也长得十分茂盛，至少及腰，还有更高一些的足以遮蔽一个人。

    观察一番后，阿狗带头翻过墙去，见没有异常，我们纷纷跃入，阿星走在最后面押阵。

    “阿鸡，当心有蛇哦。”小黑冲我嘿嘿笑笑。

    “你又没来过，怎么知道有蛇。”琳问他。

    “我猜的……没有蛇也可能会有大蜈蚣呀……不过放心，阿鸡我会罩着你的。”

    “后面的几个，不要叽叽歪歪，安静，注意脚下！”最前面传来了阿狗的低吼。

    我们跟着他在林子里走啊走，走了好一会儿，啥也没有发现，只是走。这么高的杂草灌木严重阻碍了我们的视线和行走，好在阿狗身后的那面风林火山旗，看着它我恍惚有一种看到旅行团导游旗的错觉。

    “啊！”突然间，小黑一声惨叫跳了起来。

    “怎么了！真有蛇”众人一惊，立时散开，搜索一番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被剑……剑蔓扎了下。”小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嗨！小小剑蔓怕什么，你咋呼个什么劲！”阿狗叱道。他一运气，半俯身双臂向外一拨，一股气浪凭空涌起，我们脚下的杂草齐刷刷地被吹得向两边伏倒，果然现出了几条小小剑蔓，小黑或许是恰好踩中一根。

    大家正对着小黑一阵戏谑，我却看到突然有一物从阿星身后飞过，像是麻雀。

    借此机会休息了片刻之后，我们继续上路，阿狗吩咐我们先是呈品字形扩散，再是一字长蛇横向排开齐头并进扩大搜索范围，由于始终没有什么发现，阿狗最后不耐烦地跳到了树上，在树枝上跳跃着前进。

    然后就出了状况！

    先是两三只黄黑色的麻雀从我们头上嗡嗡地飞过，也不远离，只是盘旋，可是紧接着就是一大团的麻雀，像是从哪里被炸出来了一般，黑压压地一片，“嗡嗡”之响声大作。

    我定睛看去，原来这不是麻雀，这是胡蜂！竟有这么大的胡蜂，这里的胡蜂竟有这么大！在地球上，胡蜂才几厘米长的就已经能够蜇死人了，这里的胡蜂那么大个，蜇上一口那还了得，我不敢相信，一时愣在那里，幸得琳扯了我一把，我这才醒悟过来拔腿就跑。

    众人也都四散奔逃，白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往西边跑……看天上的……太阳……”

    忽然我听到阿狗连声惨叫，叫得可比小黑刚才凄惨得多了，难道是中招了？

    几乎与此同时，阿星也大喊了一声：“魂护！——纸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有几只零星的胡蜂正追着我，虽然我的风之力涌出，脚下生风，然而杂草树木实是碍脚，这胡蜂飞得又实在快，还十来只一起上夹击我。我落荒而走，耳边的“嗡嗡”声却越逼越近。突然，我的耳边响起了特别的声音——“铮——”。

    我边跑边抽空回头望去，却见不知从哪里现出数个光球正围绕在我周遭不停旋转，这光球就像是……像球形闪电，还噼呖啪啦地有电流闪动，有几只胡蜂触到光球立刻被砸落于地，可其余的胡蜂还不肯放过我，我一直逃出数百米它们才罢手离去。

    我扶着一棵树大口地喘气，光球渐渐聚拢，合为一个，消失在我身后的梵尊剑里，我能够感受到光球收入剑中时候的震动——这光球竟是来自于这宝剑怪不得阿狗说这是防身利器，不，这简直就是神器啊。

    休息了一小会儿，天光渐暗，又是在林中，落单的我急着与众人会合，于是向着落日的方向小跑前进，终于让我遇上了白发、阿狗和阿星。

    阿狗果然是冲撞到了胡蜂的地盘，被蜇了好几口，虽有阿星以某种忍术救了他，但伤势还是有点严重，身上虽已拔去毒针，挤出部分毒液，但还是高高肿起，他也有胸闷头晕的现象。阿星决定带着他先行回校，白发和我留下等小黑和琳。

    很快小黑和琳也赶到了，听得如此强壮的阿狗受伤离场都不胜唏嘘，然而正要回校，却听得小黑在嘀咕：“这就回去了吗，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就是胡蜂吗，小心点不要靠近不就行了……”

    剩下我们仨互相对望。

    我是觉得这最能打的两个都离场了，我们又岂能以身犯险，而这树林子之前觉得一片祥和，如今看来却是危机四伏，除了胡蜂，指不定还真有蛇，说不定是巨蟒……

    白发应该和我想的一样吧，他说：“看起来这里很危险啊……不过……”

    呃！

    琳也说话了：“阿狗太不小心了……这要就回去了吗我都准备得这么充分。”

    “可是好像就要下雨了耶……”我提醒道。

    然而最终他们还是三票同意，要继续在林子里探索一番——我能怎么办，除了跟上。

    我们穿过野蛮生长的野草丛，在林子里摸索前进，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我们组成了菱形编队，彼此相隔约五米，还各自折了一根长树枝在地面撩扫，并时刻注意空中的异动。不多时，前方的草丛逐渐稀疏了，地面也变得潮湿起来，突然，我猛然停住了脚步。

    “咋了，怎么停下了……”

    他们凑了过来，也都看见了在我身侧的地上的一串脚印。

    这串脚印比我们几个的都大上不少，应该是个大人，而他还是朝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的。

    有了这一发现，我看到他们仨明显兴奋起来。

    “走！”

    顺着这串脚印往前，地面逐渐变得潮湿起来，再往前走，地面愈加泥泞，脚印也消失了。但我们看到前方隐约像是有一个池塘，遂跋涉而去，由于担心池塘里会有什么危险动物，因此在十几米外就停下了脚步。

    可这就是树林子里一个很普通的池塘，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云早已密布于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紧接着是震耳的雷鸣——就在这时，借着闪电的光亮，我看到池塘后方，在高高的密林掩映间，赫然立着一间小屋。

    不一会后，我们来到了这幢孤零零的小屋子跟前，而这小屋的后面，俨然就是后山了，原来这里已经是学校的边缘，我们已临近山脚了。

    我们小心地接近，观察了一番，这间小小的平房紧贴着山岩而建，是普普通通的木制结构，只有一扇门。我们贴着墙壁侧耳倾听，但完全听不到什么，里面毫无声息。

    屋子里面肯定藏了东西，莫非关了什么怪兽？

    “准备好了吗”白发抓着门把手示意我们，待我们点头之后，他一把拉开了门。

    门“吱嘎”一声打开，户外并不明亮的光线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但足以让我们看到里面是空的。

    小黑第一个踏入，他的身侧出现几团火焰，照亮了屋子，然后我们就发现，这屋子不仅是空的，那一头根本就是一个洞xue——这小屋就建在洞口。

    “这算是密室吗？大长老说过忍者学校里有好多密室的。”

    “有可能。”

    “肯定是！不过……它会通到哪里呢？”

    我们走在洞xue入口处，探着头往里面打量着，里面一片漆黑，于是小黑把火焰放飞了进去，这似乎是一个普通的山洞，不过……等等——

    小黑的火焰在洞xue中来回游动，有几处反光的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走近了几步，那像是黄色的晶体，我再靠近了观察——我去！

    这像是黄金！

    在山洞的洞壁上，有一块块金灿灿的固体镶嵌在岩石中，呈不规则分布，我再往山洞里走了几步，小黑分出一团火焰跟着我给我照明，我看到这金色的固体也一直往山洞深处蔓延，我伸手抠了抠，没能抠下来……

    这是一个黄金矿洞？！还是个超高品位的富矿！

    所以就盖了个小屋把洞口挡起来？

    又是一个炸雷响起，琳提议趁着还没下雨赶紧回去，今天先到此为止，要来的话改天再来。

    “可是，可是……”我还想再进去看看。

    “嗨！我以为啥呢，就一个矿洞，这里有不少这样的洞呢，走了走了。”

    “啊”

    “刚才不想来的是你，现在不想走的又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要下雨了不知道吗”小黑叉着腰说。

    得，虽然不情愿，但拗不过他们，我也只能悻悻地跟他们回去了。

    晚上躺在寝舍里，之前的倾盆大雨此刻也早就停下了，我还在想着那间小屋，想着那个黄金矿洞，还想着绝影知不知道此事，不过他应该知道吧，什么时候拖着他再进去看看……

    小黑突然来敲门了，一副高高兴兴地样子。

    “庆祝我们今天探险成功，来，这个给你，阿琳织的，我们一人一个。”

    我接过一看，这就像是个中国结，不过是五角星的勋章模样。

    小黑管这个叫“探险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