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后的后花园便是瑶池圣境,遍植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的蟠桃树,花径通幽处生醴泉,亘古不竭。日月相避处为瑶池,天后的凤栖宫便悬于瑶池之上。 然物是人已非,如今的瑶池今非昔比,时过五千年,只有桃花灼灼其华,不见蟠桃硕果累累。 桃林之中,醴泉水畔,一袭水蓝色的衣袂与小片的月白袍风中缠绕,桃花树下安几一张,珍馐酒水齐备。 朱颜闷声喝酒,若水大口吃rou。 包着食物的小嘴吐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朱朱,算算年头,如今应是结蟠桃的时节了,为何会有花无果?” 朱颜不答,自从醴泉里舀了一大樽酒喝下,将视线转开,落在了花影斑驳里依稀可见的宫殿飞檐。 “树的主人没了法力再荫泽它们,自然就没法再结果。” 若水停下了大快朵颐,只狐疑地瞧向朱颜,但朱颜似乎已醉了过去,靠着桃树微闭了眼睛。 今日她并未带玉面,远观之,可见水蓝纱裙勾勒出了窈窕身姿,墨发如瀑齐腰又在发尾微卷,带了些许慵懒恣意,松松挽得发髻,只插了支做工不算精致的桃花木簪,唯独面目漆黑,五官不识,恍若名画留白,令人陡生寒意,又无限遐想。 若是寻常人,多半是看到那张脸,便吓得掉头就走。唯有一些慧眼识珠之人,才会有所感。 那张脸原本该是何等妍丽颜色,如若恢复如初,又该是怎般的惊天动地。 若水如往常般蹭到朱颜的身畔,抬手轻抚过她的面颊,只是眼神已不是往日的童真无邪,反是多了些许历尽千帆的意味深长。 这一刻,他不是小儿郎,而像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遭遇了命中注定的女子,既已遭际,云胡不喜。 而醉梦中的朱颜又是另一番感慨,她梦到了三千年前的旧事。 是她将养了五千年,初次揭开面上的纱布时节。 守在床前的母后像疯了般大吼大叫:“不不不!这不是我的颜儿,这个怪物怎么可能是我的颜儿!我的颜儿是天上地下最美丽的小帝姬,你们把她弄去哪儿了!” 堂堂天后像凡间的疯婆子一样喊叫,歪了凤冠,散了凤袍,还是天帝施法弄晕了她,才暂时平了她的癔症。 当时的朱颜什么反应呢?她还太小,受了重伤,眼睛也睁不开,嘴也张不开。她被母后的反应吓得恍然无措,心里默默想着,莫非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流着泪,泪水落在脸上疼痛无比,她抬手想擦去,只感到脸上疼痛蚀骨,收回手,掌心是一片血rou模糊附一块嫩粉色的新皮…… 梦到此处,她眉头皱了皱,焦黑的面皮也跟着动了动,一只手像安抚般,轻柔地拂着她的额头面颊。 那让又她想起了母后,安定地再次沉入梦中,母后的手指很温柔,指尖有充盈的仙气,拂过额头,双眼,面颊,嘴唇,脖颈…… 然后朱颜终于能睁开眼了,入目是母后慈爱的笑颜。 朱颜轻唤了声:“母后。” 那人笑着应了,指尖还停留在自己的脖颈处,眼却渐渐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