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生之君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直到一个月之后,剑城之中的人还在谈论此事,而且越传越邪,成为了城中街头巷尾谈资。 “城主的儿子,那个说话和走路都比别的小孩更晚,只有四五岁模样的孩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就在城主炼剑的那一天晚上,一柄灵剑一接触他就随风而散了。这哪里是剑城之主的传人,倒像是……”酒肆之中的一个汉子低声道,但是他并没有把话说完。这吊足了其它人的胃口。 旁边立刻有人低声道,“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一个的灾星。”那汉子摇头道。 “嘘!你好大的胆子,这话,也敢说得?要是被城主知道你还有命活么?”旁边的人低声喝止道。 “这可真不是我说的。而是你们真不知道,那天我就在场,亲眼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切。原本驯服的剑胚,居然能够挣脱那些大铸剑师的铁钳,像是一条狂暴的龙。瞬间飞舞九天,瞬息之间就落在了那个孩子的手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一点都没事。那可是通红的剑胚,铸剑炉那温度,金铁都会被熔化的。你觉得一个孩子受得了?可他偏偏就是没事。”那个汉子显然心有余悸。 “我也听说了,而且听说之后还发生了更邪的。”另一个在酒肆饮酒的客人低声道,“那个孩子开口说话了,之后居然下起了雨。那雨,就像是血一样殷红,把整个铸剑台都弄得一片血红。风更是诡异莫名,呜呜地吹了一宿,那声音如泣似哭。这事,全城都知道。很多老人都说,这叫天雨血,鬼夜哭,乃是极为不祥之兆。” 这时,在邻桌的一个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天雨血,鬼夜哭?有点意思。” 这个男子长身而起,将几枚酒钱撒在桌上扬长而去,他去的方向,正是城主府邸。 这时酒肆之中的人才发现这个男子的身材竟然极高,比一般人要高出一个头,刚才盘坐在席上,还看不出他的身高,但此时站起来,却能吓人一跳。正在人们惊疑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走得远了。 在城主府邸之外,身材极高的男人站住了脚步,他一言不发,就如同一杆长枪般挺立在那里。但他的气势却蓦然而起,远远传荡开去。沉默,有时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城主府邸的门开了,剑城之主干将走了出来。 干将看着这个人,脸上的惊容一闪即逝,似是猜到了什么,冷哼一声,不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长生君亲临!没想到你堂堂的长生君,却也来找我剑城的麻烦。也不怕辱没了你们先辈的名声!”语声刚直,透风而出,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平静之意。 直到干将开口,被他称为长生君的人才直起腰身,他对干将的话不以为意,而是喟然道:“剑城四百载,没想到世间就出了阁下这等了不起的人物。弱冠之年执掌剑城,铸剑之术已经空前绝后,说是天纵之姿都是委屈阁下了。如此资质,真是令人自叹不如。”说罢唏嘘不已,一声长叹,“剑城传承,果然不俗!” 干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地道:“长生君的大名,响彻天下。甚至被凡尘俗世尊奉为圣!再说你们名家一脉,都是公侯王族,何必出言恭维我一区区布衣之辈!” “此言差矣。”长生君哑然一笑,嗓音暗哑低沉,“武者向以实力论尊卑,如今你我修为不相上下。‘阁下’二字,阁下当之无愧!况且……老夫自五岁习武,从入阶到八阶洞玄之境,用了四十年!参悟九阶圆满大宗师,用了八十年有余!而晋升君阶……则耗费了整整两百九十二年的光阴!两百九十二年啊!若在红尘俗世,诞子生孙,当自成一大脉!”说着他语锋一转,“而阁下年庚尚未及四十春秋,以铸剑之术入道,也能从万千糟粕中脱颖而出,成就这千古之君,怎能不令人叹服!” “长生君既然来找我,相必定是因为楚王的缘故。”干将慢慢地道,“他们既然也来了,躲得这么远干什么,难道害怕在下当着长生君的面,杀了你们不成!如此作风,怎能做的了楚王的特使!” 远方的未知处忽然传出一阵女子的香音:“干将!少在这逞口舌之利!你仗着自己的一身修为,屡次三番拒绝我王求剑,辱及王上,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大放厥词,此次长生君亲自出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可能是由于距离太远,又或者是因为说话的人功力不够,声音传到这里时,已经是微弱不堪,但以干将的君级修为,每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能够听出女子话语里充斥的恨意十分浓厚。 接着又有一个瓮声瓮气的中音附和道:“不错,阁下与我王的恩怨,今日也当有个了断,阁下今日,合该陨落此处!” 说话的两人应该就是干将口中的楚王特使。 干将冷笑一声,转而对长生君道:“长生君,在下与你素来无恩怨瓜葛,莫非你真要受那两个小辈的驱使,为了楚王与在下舍生一战?”他能以铸剑入道,成就君阶修为何等艰难,他自是心中有数。他如果不是因为机缘的缘故成就了今日之境界,恐怕就算是苦练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够破入君阶之境。 千古修行一道!何其艰难! 干将不相信长生君真会为了什么楚王跟自己殊死一搏!况且两人无仇,君阶境界的武者一旦交手,必然是非死即伤的结局。 没想到长生君却平淡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与楚王本是名家一脉。再者久闻干将莫邪,乃是绝世神兵,故欲借之一观。”说着,他解下了背后的长戟,横戟于身前,柔和的光芒迅速暗淡,被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取而代之,“老夫蓄势已毕,阁下怎样?若是拒绝,也可以。那就献出干将莫邪和剑城。这世上也将再无剑城。” 到了这时,干将面色真正的凝重起来,竟然不再看向长生君,而是开始闭目凝神,仿佛身外的事物与他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先机已失,大势已成,现在想夺势,晚了!”戟锋所指,长生君毫无征兆的向前凌空踏出一步! 传说中只有帝阶的存在,才可以凝聚天地之势为己用,蓄天地之大势,杀敌于天地之间! 这长生君虽然只是君阶,但显然已经接近了帝阶的门槛,他虚空中的脚步一震踉跄,闷哼一声,嘴角有一丝鲜血流出,他瞳孔骤然收缩,逆着狂流,不退反进,向前踏出第二步,嘴里暴喝道:“好!” “好”字出口,长生君身上便开始‘噼啪’作响,华发生黑,竟像是拥有返老还童的能力一般,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由一个垂死的老人变成了一个面孔儒雅清秀的青年! 英姿朗朗,腰背挺直! 他手中的青铜大戟猛地向虚空刺出,隐隐有风雷之象,半途中幻化出如同山岳一样大小的虚影,锋芒所指,无能匹敌! 这才是长生君作为一名晋升君阶之境百年之久的强悍武者真正的战斗形态! 干将在释放出那一股惊天动地的能量之后,似乎也受了极重的反噬,面如金纸,颓容显现,看上起似乎比长生君受的伤还要严重! 但是他依然保持站姿,没有动,也没有闪避的意象。 转眼间所向披靡的戟锋已到面门,不容得片刻迟疑,他对那山岳般的戟影视而不见,双手凌空虚握,抓向身前。 “铿!” 金铁交鸣之声大盛,干将的手中,出现了戟锋的实体,被他双手死死攥住,嗡鸣不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挣脱! 他的一双手,泛出白玉般的光泽,竟然可以与那锋锐无比的戟锋强撼! 原本远在百丈之外的长生君早已经出现在干将的身前,握着青铜大戟的另一端,一只脚已经欺上了干将身前! 长生君额头青筋凸显,似乎极为吃力,他死死盯着苦苦支撑的干将,“你我同为君阶实力,老夫不信!你哪来的如此浩瀚的能量!莫非干将莫邪,果然是绝世神兵不成?” 戟锋再次向前,距离干将的眉心不过一寸,是要再能前进少许,就能将干将的头颅贯穿! 君阶的境界虽威猛,但如果伤及心脑两处要害,依然与凡人无异,当场就会陨命!就这一寸之差却始终未能真正突破,干将胸口白光闪耀,如同一张无形的光盾,两人相持不下。但干将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戟锋以难以察觉的距离向前逼近,他甚至嗅到了戟锋上那遍饮无数鲜血的腥味儿。 他毕竟太过年轻,刚刚晋入君阶之境没多久,而对方却是在这个境界驻留了百余年的巅峰状态,两人之间的差异相当巨大,不可以道计。毕竟武者的境界和功力,需要天长日久的积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提升之事。如果不是干将苦苦支撑,恐怕早已经落败,命丧戟下! 就算到了此刻,他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