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陈声树古城说五四
陕西战事给陈树藩以及大的伤害,数年间集聚的财物消耗一空。战事一停,陈树藩坐在督军府里一盘算,自己控制的地盘大为缩减,捐税收入大不如前,部队供应日不敷出。陈树藩大为脑火,把政务厅长李梦彪叫来大骂一顿,命令想尽一切办法增加收入。 这李梦彪是安康旬阳人,与陈树藩是安康老乡,长期在陈树藩手下任职,陈树藩任陕督后,将李梦彪提升为省政务厅长,主管钱粮和后勤。 一年多战事,驻军随征随用,省府虽逼迫各县知事扩大捐税征收,怎抵得战争的消耗?各县解省的钱粮日见减少。特别是援陕军进陕西后,消耗更加巨大,李梦彪主管的钱粮眼看消耗怠尽,陈督军因此大为光火。 督军严令增加收入,有人给李梦彪出主意道:“要想来钱快,就得开放烟禁,收取烟捐,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李梦彪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扩大捐税的计划,写了一份报告,上面写了四条:“一是开放烟禁,二是增加市场营业捐,三是对公职部门减政减薪,四是加征驻军捐”,递给陈树藩。 陈树藩读着李梦彪的报告,高兴地道:“我不管你几条,也不管你用啥办法,你只要给我把钱弄来就行”。 不几天时间,省政府向各县下达督军令,明令各县知事废除烟禁,鼓励农民公开种大烟。对已经遍地开花的烟苗,强令各县按耕地面积,每石稞交半石稞的烟捐,违者严查。 一时间关中各县民众哗然,靖国军控制的区域公开反对,抗交烟捐。 西安城里反对营业捐的罢市还没结束,陈树藩又收到各学校校长联名的总辞职请愿书。传言各学校也已开展罢课,反对克扣老师经费,摧残教育。 陈树藩看了一眼请愿书,轻蔑地笑了笑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不去管它,该咋办照办”。 张鸿远来到西安城里,找到旬阳老乡李梦彪,一见面便嚷道:“我说李厅长,你出的馊主意,可把我害苦了。我都成了你摧粮摧款的差役了”。 李梦彪见老乡来访,诉苦道:“我这也是没办法,督军天天逼我,下面天天骂我,我现在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我的冤屈找哪个诉说去?”。 张鸿远道:“这几年连年战事,民穷财尽,象这样逼着收捐,我看督军的日子也就不多了呀”。李梦彪道:“说的是呀,农民抗捐,市民摆市,校长又跟着辞职,人心动荡,我们做为下属的也为督军着急哟”。 李梦彪问张鸿远:“你是个大忙人,今天来怕不是来听我诉苦的吧”。 张鸿远道:“说的是,两个月前,北京学生火烧赵家楼,痛打章宗祥的事你大概知道吧?”。 李梦彪道:“有所耳闻,就是反对巴黎和会的五四运动吧?”。 张鸿远道:“对,当时有三十二名学生被军警逮捕,在全国声援下,这些学生才被释放,受到英雄般的欢迎。你知道吧,在这被捕的三十二名学生中,就有一位我们安康汉阴的一个学生叫树声树,他也在其中,表现相当勇敢”。 李梦彪道:“哦?还有我们的老乡也成英雄了?” 张鸿远道:“是的,这个陈声树很不简单,前几天,他被陕西派到北京的学生接回西安来了,在各地宣讲五四的经过,很受大家的欢迎。我们旅省同乡会,想表示一下,请他坐坐,督军不便出面,你即是厅长又是老乡,出面组织举行一次欢迎会如何?” 李梦彪随口道:“好呀,老乡当英雄了,里当表示表示”。但随之一想,叹了口气道:“我还是算了吧,这帮学生闹的就是督军他们的北洋政府,依我现在的身份去了不好,恐怕引起督军的误会”。张鸿远一听在理,也就不再勉强。 这闹“五四”的英雄就是前几年随胡书竹老先生来西安,后来考入北京大学的汉阴人陈声树。 当沈玺亭听说陈声树参加了五四运动,当了英雄回到西安,闹着要跟张鸿远去拜会自己的三哥陈声树。 张鸿远带着沈玺亭来到陕西省学生联合会时,听说陈声树被张铭谟请到国立陕西省第一中学,给学生做五四报告去了。 等到下午,陈声树被张先俊、罗建章、张先策、吴重山几个簇拥着,说说笑笑回到省学生联合会。 沈玺亭一见到几位,跑上前去,抱着陈声树在地上转了几个圈,高兴地说道:“三哥,两年不见,你成了全国家喻户晓的英雄了,我们听到后也为你高兴”。 陈声树见到沈玺亭也是高兴地问道:“听说你现在督军府里当兵?还立了战功了?” 罗孝先抢着回答道:“他呀,现在督军府里吃香喝辣,早把我们忘记了。三哥回来了,就你一个人迟迟不来,我刚才还跟三哥说,要抬顶轿子把你请来呢”。 沈玺亭道:“我也是今天才回城,一听说三哥回来,这不就来了嘛”。 吴重山见到沈玺亭,上前给了一拳道:“听说你打仗勇敢,都立战功了?光顾得打你的仗,把我们两个小兄弟都忘了,我以为你死在战场上了呢”。 沈玺亭道:“我是金刚不坏之身,子弹见了我也得躲着飞,死不了”。几个人一见面,嘻嘻哈哈说了一阵。 张鸿远站在一边,这时才上前插话道:“听说我们的老乡当了五四英雄,鄙人感到十分荣幸,我们安康旅省同乡会备下一桌薄酒,特派我前来请小老乡光临,还请赏光”。 陈声树不认识张鸿远,迟疑地望着张鸿远。 沈玺亭上前来介绍道:“三哥,这位是我们张团长,他是旬阳人,也是我们安康老乡”。 陈声树一听,双手抱拳道:“早听人说起,在督军府里有一位安康籍飞将军,想必就是阁下?”。 张鸿远也是双手抱拳道:“一介武夫,何足道哉。陈老弟虽为学生,但忧国忧民,不畏权势,冲锋陷阵,身陷囹圄还奋力抗争,大涨国人志气,实在叫人佩服。我作为安康人,有陈老弟这样的老乡而感到自豪呀”。 陈声树道:“巴黎和会消息传来,北洋政府丧权辱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义愤,作为新时代的我们,自当用力抗争,为国请命,肝脑涂地而义无反顾。就在前几天,陕西学生联合会派代表到北京,在怀仁堂向徐世昌当面请愿,屈武以头撞地,血溅总统府,表达了我们陕西人不屈的气概,他们才是英雄呢”。 沈玺亭见两人说个没完,摧促道:“团长,你给我们一点时间,叫我们兄弟们说说话行不?”张鸿远道:“好好,你们兄弟几年不见,应该好好唠唠,我先去准备,晚上在德发长我们再见”。陈声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了”。 张鸿远一走,兄弟几个人围在一起,各自叙说别后的相思之情。 陈声树问:“怎么不见张大哥?”。张先策道:“你是问我大哥张先哲吗?最近他忙的很。他们粮食厅给陈督军办军粮,经常往各县跑,我也有半个月不见他的面了”。 沈玺亭道:“嗨,就连我们当兵的也整天到各地摧粮提款。前几天还跟抗捐的打了起来,照这么搞下去,咋得了喔”。 陈声树道:“军阀整天想的是稳固他的政权,哪管百姓的死活?我们在北京参加五四抗争,就是要外争国权,内惩国贼,打倒大大小小的军阀,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这样,老百姓才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 张铭谟道:“说的有道理,两年来,在我们陕西,军阀为争夺地盘,打的死去活来。战事刚停,陈督军又强征暴敛,你看这西安城里,天天都有游行示威的,搞的啥嘛?他已经失去了民心,我们当老师的也无心教学了。学联正在准备组织学生上街游行,声讨陈督军的暴政,还政于民”。 陈声树道:“陈督军虽说是我们老乡,但他的做法与当前大势格格不入,已经激起了民众的义愤,只有推翻他的统治,陕西才有希望”。 沈玺亭一听说到陈督军,自己不好发表看法,对大家道:“我们今天只叙友情,不谈国事好吧”。 张铭谟告诉大家道:“今天你们三哥在我们学校的讲演,效果非常之好,同学们当听到北京的学生们为了国家的前途,全都走上了街头,跟北洋政府的大员们斗争,特别是讲到火烧赵家楼、痛打章宗昌一节时,好几个学生都跑上台,给老三献花。你们还不晓得吧,在我们的学生里,还有一位女同学,在上台递花时,还悄悄给陈声树递了一张纸条呢”。 张先策开玩笑道:“这么说,有人在偷偷暗恋我三哥了?我说三哥唉,这次回来你就不要走了,等娶了新嫂子,我们把喜酒喝了你再走吧”。几个人说笑了一回。 吴重山不关心北京的事,拉过沈玺亭问:“大哥,打仗好不好玩?你怕不怕?子弹乱飞可是要死人的哟”。 沈玺亭道:“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事,我就见到死了不少的人,刚开始见到死人了,是有些怕,见的多了,也就没啥了”。 陈声树摸着沈玺亭的头道:“几年不见,沈老弟长高了,也比前几年胖了”。张先策对沈玺亭道:“大哥哪天把你的枪拿出来,叫我也放几枪听个响声,过下枪瘾”。沈玺亭道:“小事一桩,过几天我去领一箱子弹,叫你们都把瘾过足”。 说说笑笑间,天快黑了,几人簇拥着陈声树,一同前往德发长,参加安康旅省同乡会的欢迎宴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