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凛冬将至（五）

    众生万物的意志究竟是来源于他们体内的一缕虚无缥缈的灵魂，还是来源于世间最为复杂奥妙的生物化学反应，这个问题自从人类有了一套科学的发展体系之后就一直被人津津乐道，为此，哲学上还将在这个问题上坚持不同见解的两种人群划分成唯物论和唯灵论两种看起来水火不容的派系。

    如果是唯物论，那么智能机械的运算法则未免不是一种不同于正常生命的意志：他们也应该算是一种拥有智能的生命。但如果是唯灵论的见解方式来看的话，很显然智能机械现在的思考方式是虚假不堪的，是不真实的，对灵魂的拙劣模仿罢了。

    自打自己“穿越”或者说是重生以来，苏若一直无法真正的理解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之后在两周之前，苏若又亲耳听到过石狮讲解七代合成人能够轻易混进人类社会中的根本原因所在，之后不可否认的是，苏若为此差点在现实中迷失自我，尽管那一次被雏田菲雪压制住了苏若内心的破坏欲望…但自那以后，苏若的心情就一直是时好时坏的状态，她仍然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一种处于怎样的状态，只是一味的按照自己脑海中残留的，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陌生男孩记忆中的“自我”来做出判断。

    所以说，有的时候，小说中的魂穿不一定是穿越者的灵魂穿越到了一个意外横死陌生异界小子的身上，更有可能的是那个异界小子受到重创导致身体对于处于量子态的记忆体约束力下降，然后又碰巧因为各种原因获得了一位穿越空间来历不明的穿越者的记忆罢了，从唯灵论者的理论来看，终究是两个记忆相同但是经历完全不同的人，咳咳，扯远了。

    那么，苏若到底是不是“苏若”呢，这个问题本来她以为日后会有很长的时间能够让自己亲身体验到答案，但是现实的多变和无情在一次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低下头，摆在桌子上的是难民们透着绝望的请愿信，抬起头，是雏田菲雪面对人类时的高傲目光。

    那气氛就好像一个威严而又冷漠的人影透过空间的界限，在遥远的未知领域说：“做出选择吧。是人类，还是机械。”

    是作为一个人类“苏若”去尽力保护这座城市的安危和大众的生命，与无情的天河奋战到底。

    还是作为一个杀戮机器，帮助来袭的智械大军做好自己的带路工作。

    要么，当一个围观群众，冷眼旁观着两方的血腥厮杀，无动于衷？

    如果是刚刚穿越时的前几天，没有见识过人类现状和人性黑暗面的苏若肯定会学着大部分中二救世主的想法一样投靠人类大军，消灭邪恶的机器人，但是如今，虽然时间不多，但苏若发誓自己已经看清了大部分人类的本质。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和陌生人拔枪相向，血溅当场。为了一口能暂时填饱肚子的压缩饼干不惜在自己的队长面前倒戈，化身为劫财又劫色的掠夺者，只求一时的爽快，从不考虑自己的子孙后代会面临着怎样残酷的未来。

    这样的人类，这样崩坏而又绝望的世界，真的还有拯救的价值吗？也许只有更残酷的毁灭才能让这些早已失去希望的高级猴子站在古老的灰烬上浴火重生吧。

    “我”会是那个点燃焚世之焰的人吗？

    一直站在一旁的雏田菲雪当然不知道苏若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说着说着忽然就陷入沉思了，这个问题真的很难选择吗。

    “如果你要帮助北境之星的话，首先要做的一点就是不能亲自伤害我方作战单位，不过我劝你还是充当一个观察者远离战场就好了，因为一旦打起来的话，兴许会误伤到你我。最后，我要说一句，从我的角度上来看并不推荐你这样帮助一些蝼蚁。他们的生命毫无价值。当然了…有一些人除外，比如说，像石先生那样的。”

    “战争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不想看着太多无辜的生命倒在自己眼前罢了。”苏若抬起头，眼中的光芒仿佛能穿过历史的尘埃，望见那些在战火中失去生命，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中的孤魂野鬼哀嚎的模样。

    暴力通常都能解决问题，但是在这过程中，也许失去的，被毁灭的生命和财产，要远远大于所得到的战利品总和。可即便如此，在人类的已知历史中总会有些人想要获取更多，得到更多，为此不惜将数千万无辜生灵卷入到杀戮当中，为的仅仅是得到后人的崇拜，敬仰，这大概就是人类的本性吧。只顾得堆积在所谓人生目标之处的大把财富，却无法注意到路边的美丽景物，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在达成目的的途中究竟错过了什么，在人生路上徒留遗憾，等到老来回首往事，只能干巴巴的落着悔恨的泪水，抱怨年轻时的无作为。

    许久，她才回过神，目光对准了雏田菲雪期待的表情，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参与这次战斗了，做好我们历来的工作就行了，在后方尽量的稳定平民的情绪，能减少些无辜伤亡就减少些吧，就当是，我还了杨熙维的那份未了之情吧。”

    “听你这口气，看起来你是打算在战争结束后回归公主酱的怀抱喽？做的很棒啊，RE-66，认清现实对你来说应该很不容易吧，不过我可要奉劝你一句，战争可没有无辜之人这一说。士兵们互相伤害固然不假，但你考虑过士兵手里的枪是谁造的吗？农民养活了工人，工人生产了武器，武器让士兵更有力的杀戮…战火燃起之时，哪还有什么军人和平民的区分？一昧的仁慈只会葬送你自己：或者死，或者…化身魔鬼。”

    “也许吧，但是我觉得就这么看着大批大批的无辜之人死去，终归难以释怀呢。”苏若长叹一口气如此说道。

    天使是圣洁的，但天使也会堕落，堕落的天使永远比恶魔纯粹的更喜欢杀戮。同样，受到过太多伤害的善良之人如果没有死，最终很大可能会化身成远比屠夫更加残暴的深渊魔鬼。因为他们的心灵已经被蒙上了一层不可穿透的浓雾，一种只有用更多人的鲜血来治愈的灵魂创伤。

    在战场上，一无所有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