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龙山庐中对
洗去脸上的风尘之色,王睿和陆康都精神了许多。几个月的兵戈岁月,身体的消耗,以及心力的交粹,都让二人受尽了苦楚。所以,对现在的他们来说,睡眠才是最宝贵的。 于是二人在周瑜的安排之下先好好的躺了一觉,他们带来的士兵,也都在周瑜的安排之下,得到了修养。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年轻人引起了周瑜的注意。其人身着一身殷红甲胄,眉如利剑,眼如流星,他手持一把长剑,一句话都不说,静静的站在王睿休息的屋子外边,充当护卫。 周瑜有些好奇,走过去,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青年瞥了一眼周瑜,眼中满是警惕之色,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并没有回答周瑜的问话。 周瑜微微一笑,也不以为逆,意识到这家伙是忠心事主,怕周瑜有什么别的想法,也就不再试图和他说话,而是转身去了其他士兵处。 一夜无话。 经过一夜的修养生息,王睿和陆康精神好了许多。用过早饭,王睿和陆康先去祭拜周瑜之父周异,然后三人便在周瑜平时所居的草庐中促膝长谈。 酒过三巡,周瑜还是对站在王睿身后的青年好奇不已,不由得问道:“王使君,学生斗胆,有一个问题想问?” 王睿轻抿了一口酒,道:“但说无妨” 周瑜道:“其实我是对使君身后这位大哥有些好奇?” 王睿眼中精光一闪,疑惑道:“作何解?” 周瑜道:“这位大哥应该是使君的贴身亲卫,可从昨日相见时起,这位大哥不发一言,不说一语,眼中所看,剑中所护,唯有使君一人,如此忠将,学生颇为之倾倒,欲与其相交,不知使君能否答应?” “哈哈哈”王睿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周瑜和自己相见时起,不问其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问人,这样一种对人才的重视,不简单,不简单啊。王瑞心里不说,转头对背后的青年道:“仲业啊,这是周瑜周公瑾,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仲业?”周瑜内心大惊,仲业不就是三国荆州大将文聘的字吗?难道自己今天又遇上三国史中留名的大人物了?我的乖乖,这家伙,和想象中的文聘不一样啊,忠心倒是忠心,可就是太木讷了。 文聘扫了周瑜一眼,上前抱拳道:“在下南阳文聘,字仲业,现为荆州刺史府亲兵校尉。”周瑜忙起身还礼,道:“庐江布衣周瑜,字公瑾,见过文校尉。” 文聘起初以为周瑜个头高挑,年龄定然不小,能得庐江太守和自己的主公这般看中,定是庐江数一数二的人物,没想到周瑜一开口就自承白衣之身,倒让他微微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口。陆康和王睿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王睿道:“公瑾啊,如今北方黄巾之乱虽有平息之意,然群贼并起之势已经不可挽回,我想听听你对如今局势的看法?” 周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康,心下悲叹,怎么这些古代有权有势者尽爱问这种天下大势的问题吗,而且见一次问一次,真够麻烦的。幸亏穿越前的自己学习还算上进,并且脑袋里储藏了两世的记忆,对汉末三国的大势一目了然,不然的话,丢人可就丢到古代了。 周瑜微微一笑道:“请使君先赦学生妄言之罪。” 王睿挥了挥手道:“你畅所欲言即可!” 周瑜看了一眼陆康,陆康笑着点了点头,这小子,上次我问他之时,舍大而就小,弃天下而谈庐江,我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周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副东汉地图出来,铺在地上,指着地图道:“王使君与陆伯伯请看,自二月黄巾乱起以来,天下诸州郡,无一不乱,无一不起,如今虽然官军屡战屡胜,颇有一鼓作气平定之势,然而弥祸已久,不可挽回。如今朝廷宦官专权,上蔽天听,下欺庶民。已学生之见,如此下去,大乱之势难平,亡国之祸不远。” “什么?”王睿震惊之下忽的站起,不小心打翻了席上的酒盅。如果说陆康转述的话让他觉得此子有些谋略的话,那刚才的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公然说朝廷乱象无法挽救,这话岂是乱说的? 周瑜并没有理会王睿的动作,而是接着道:“凉州羌人之乱方平,幽州乌桓鲜卑之逆环伺,这些伏在我大汉身旁的狼都在虎视眈眈,就准备在我大汉虚弱之时咬上两口,以学生的愚见,在接下数年内,就算朝廷能平定黄巾贼乱,但如果朝廷还是如今的朝廷,那么黄巾之乱只是这场大乱的开始,真正的乱象还在后面。” 王睿急道:“什么乱象?” 周瑜咬着字,一字一字的道:“世家豪门,借乱而起;军阀混战,涿鹿中原!” 王睿深深的皱着眉头,连身后的文聘都惊讶的张大了嘴,眼前这小子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简单。 起初的震惊之后,王睿也慢慢的冷静下来,其实能坐到他现在这个位子,有些东西他怎么可能看不到?宦官专权、党锢之祸、外戚干政,哪一件不是衣服在大汉皇朝身上的毒瘤。 他已经生病得太久太久了,这场病,能医得好吗? 反正从王睿的眼里是看不到什么信心的。 王睿慢慢的坐回原位,道:“假如真像你说的这样,我辈应该如何做?” 周瑜行了一礼,继续道:“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王睿道:“怎么个静观法?” 周瑜道:“如学生所料不错,不出五年,朝廷将会有大动作,刺史之权会无限放大,到那时,真正的乱世才会来临。使君此时内当以修养生息,发展生产为主,外当文武并下,慑服荆南诸君蛮部,招引北方流民,开发荆州,增强实力,以待时变。届时将军进可引兵勤王清君侧,退可保境安民传清名,又有何难?” 王睿又是一惊,此子志不在小啊。 可就算如他所说,荆州并非成就大事之地,荆州荒僻,除南阳和南郡之外,其余各郡皆人烟稀少,加之蛮部多乱,并非善战之地。又拿什么去跟富庶的中原去拼? 王睿抬起头,冷眼看着周瑜,道:“就算如你所言,可凭荆州之地,恐难成大气候吧?” 周瑜道:“此言差矣,昔日楚人以郢都一隅之地,而连霸春秋战国二世,岂非前例乎?荆州北接中原,出方城古道数日便可如中原腹地;西接关中、西川,沿江而上,过三峡便可入西川,进武关便可临关中。虎踞江水之险,沿江而下便可制江东;越五岭便可平交趾。如此战略要地,进可攻,退可守,岂能无意于天下?” 王睿又一次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仰起头,对陆康大笑道:“此子果真有些不凡之处”然后猛瞪了周瑜一眼,笑道:“终究是太嫩了些。” 周瑜道:“学生妄言,使君不怪就好。” 陆康在一旁轻抚着长须,点点头道:“却实大逆不道了些,不过小儿话语,当不得真的。” 周瑜忙跪身谢罪,道:“多谢使君,多谢陆伯伯。” 窗外一只雄鹰引颈长鸣,留下一声声回音,在山谷中回荡。 这天下,终究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