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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血溅金銮殿 第四十一章 为什么?

    第五卷血溅金銮殿第四十一章为什么?

    听了贤太妃一番说话,赵婠的心情很低落。.。尽管她看够了皇家种种恶心事,终究对某些人某些事情还抱有美好的念想。就算她不打算认清平公主那个娘,却不能改变自己身体内流淌着嬴家人血脉的事实。

    皇帝陛下是她的嫡亲舅舅,自她八岁来到恒京就与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结下了缘。那时的皇帝对她宛若子侄亲‘女’一般疼爱,又因雍山猎场之事及嬴昭之故,于她还另有一番感‘激’之意。清凉山数年,皇帝照拂不断,为她挡了许多麻烦事情,她心里委实念着皇帝的好。

    可惜没想到啊,短短数年,人们?都似乎变了模样。赵婠忽然想,嬴昭有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性’情温厚得近乎于懦弱、乖乖听自己指挥的小胖球么?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春’试那日嬴昭的神‘色’,赵婠猛地看明白,他对自己已经有了不满!是否因为如此,他才自行微服巡访可用之材,而非假手自己的帮助?

    一时心中茫然。她如此费劲地筹谋,为的不就是能让嬴昭登上帝位,掌握一言断人生死的权力,而后庇护那些与她关系密切的人们?虽说她如此作为是想自己离去时心安,但是她的出发点确实是好意。

    赵婠顿感无力。以她如今的修为,又有越乐在身旁,天下这般广大,她哪里不能去?何必待在大秦整日与那些‘阴’诡事打‘交’道?她还有爷爷和爹爹要去寻找,如此‘浪’费时间为的哪般?

    被自己的猜测严重打击,心里立时空空‘荡’‘荡’。赵婠面上无异常神‘色’,眼中的失望‘迷’茫却被越乐看得一清二楚。坐在回国公府的马车里,她蜷在车厢内的角落,眼神呆滞地瞪着不知名的某处,一言不发。

    在越乐面前,赵婠‘露’出了十九年人生当中最为脆弱的一面。呆呆坐了许久,她仿佛回了魂,看向越乐,可怜兮兮地吸吸鼻子,弱弱地说:“越乐,抱抱。”

    越乐毫不犹豫地向她张开双臂。她猛扑过来,紧紧抱住越乐的腰,把自己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抱,肩膀颤抖得厉害。

    越乐的前襟刹那浸湿了一大片,却听不见她一丁半点哭声。眼中不禁酸涩,他轻轻抚‘摸’着她削瘦的脊背,努力了许久,哽咽着喃喃:“囡囡好乖,囡囡好乖。”

    双臂用力,紧紧抱着赵婠,越乐的心疼得缩成一团,黑瞳的最深处猛地窜出浓郁深重近乎黑的深紫光点,在他双目中聚拢又散开。蓦然脑中一阵接一阵刺痛,越乐脑海里被堵塞住的记忆在疯狂地撞击着挡在前面的重重障碍。

    他的面孔急剧扭曲,他隐约记起,曾经,也这样因为谁人而疼痛得恨不能死去。

    那个人是谁?是谁?!

    是谁从天而降?是谁裙裾飘飞?是谁捏着他的脸颊说,小美人儿,给jiejie笑一个?

    越乐眼前飘飞过一张笑得那般自在肆意的脸庞,却与抬起头怔怔望着自己的这张泪眼婆娑的小脸慢慢重叠,最终竟然合二为一。

    赵婠不知何时离开了越乐的怀抱,用惊怔惶恐的眼神凝视着他。四目相对,赵婠低声问:“越乐,你想起什么来了?”

    越乐眨眨眼,觉察到自己竟然流了泪,不自在地勉强笑道:“是想起点东西,不过不重要。”

    赵婠伸手指在他脸上一抹,黯然问:“什么不重要的事情能让你流下血泪?”她指尖有一道紫红‘色’水痕,亮给越乐看,而后放进嘴里尝了尝。她微笑着说,“越乐的眼泪里掺了血,味道竟然是甜的。”

    越乐哑口无言,心里又急又怕,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笑得如此甜美,越乐却看得见她心上慢慢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从内汩汩汨汨流淌出鲜血和眼泪。

    赵婠自顾自傻笑了好一会儿,一把抱住越乐的胳膊,闭上眼睛,说道:“我很累,借你的肩膀靠一靠罢。”

    越乐垂下头,暗暗叹息。我的就是你的,为什么要说借?

    回了国公府,赵婠瞥一眼重新戴上‘蒙’面巾的越乐,淡淡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暂时无大事可忙,你想做什么便去罢。我在家里很安全,用不着你时刻跟着。”

    越乐一愣,刚想说自己没有事情可干,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越乐静静地站了半响,忽然很生气很委屈。他没有追上去,而是在国公府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国公府的改建工作大部分完成,据专业人士评论,以前的国公府虽然庸俗浮华,好歹规划得有模有样,各处建筑与妆点其间的扶疏‘花’木还说得上相得益彰。可如今的国公府就一个字——‘乱’!

    ‘花’草种植得毫无章法,左一丛右一堆,其间还有‘乱’石嶙峋;建筑风格‘乱’七八糟,不知是不是因为国公大人曾经游历鲁燕二国的缘故,府内建筑包含了东鲁的‘精’致小巧、北燕的大气雍容、西秦的庄重肃穆。这三种风格搅合在一起,又没有‘精’心布局,就像是个小娃儿抓了一大把亭台楼阁,随手‘乱’放‘乱’扔也似,显得格外杂‘乱’。

    只有那些尝过其中厉害的人才知道,那些‘花’草没长脚,却会自己‘乱’跑;这些风格迥异的建筑虽是主人的恶趣味,却远不像看上去那么矬,尽皆会化身为吃人不带打招呼的木石恶魔;就连全部垫了大块青石的道路,说不定冷丁打了个哈欠就张嘴一口把人吞下。

    尤其是国公府后院那座四四方方的古铜‘色’小楼,更是鬼神避忌之处。国公府遇袭那晚,来袭之人有半数冲着这小楼而去,却尽皆倒在楼外,就连边也没‘摸’着。

    这是机关堡垒,先古时代沙场,又可当做代步工具的超级机关利器。

    越乐仰面看着机关堡垒,大仙儿不知从何而来,扑到他怀里,使劲蹭使劲蹭。他身形一晃,跃上平台,推‘门’而入。不一会,醉眼朦胧的鲁班被粗鲁地从窗中扔下,老头儿摔了个嘴啃泥,半响才哼哼唧唧爬起身,跳着脚骂了一通,嘀嘀咕咕悻悻离去。

    越乐抱了大仙儿在机关堡垒内每一个房间转悠,他的神情由讶异‘迷’‘惑’变得越来越清明笃定。最后,他来到二楼,步入整座机关堡垒最大的房间内。

    这是一间卧室。靠墙固定着一张黑亮的大‘床’,三面‘床’牙皆浮雕着天‘女’,或天‘女’曼舞,或天‘女’御剑,或天‘女’散‘花’。每幅浮雕上的天‘女’,若仔细瞧去,定能发现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发上都有一支乌沉沉、似‘浪’涛般起伏弯曲的发簪。

    大‘床’旁边立着一对双龙戏珠灯柱,将夜光珠放在双龙‘交’缠托举的灯罩内,这房间便莹然有光。灯柱的形状宛若一柄竖直而立的如意,底端乃百年好合‘花’。靠窗放着梳妆台,半人高的铜镜四沿装饰着缠枝并蒂莲,台上百宝盒画有双鱼嬉荷图。与梳妆台面对面摆放衣架,紫黑‘色’木头镂空雕着喜鹊立梅梢、蝙蝠伴流云。

    越乐呆呆地盯着这房内诸般物事,仿佛第一次看见它们。他的目光在如意百合、并蒂莲‘花’、双鱼戏荷、喜上梅梢、蝙蝠流云,这些图案上逐一胶着。

    他的神‘色’忽然恍惚,似乎看见‘床’牙浮雕中的天‘女’慢慢长高长大。她轻拂广袖,散下漫天缤纷繁‘花’。她脚踝上系着银链,链上有铃铛,一双完美无瑕的赤足踩在光华流溢的大剑上。她俯视,笑着说,小美人儿,愿意帮jiejie的忙吗?

    摇头,不愿意。

    她笑得那般张狂,目光中有寒意。她说,由不得你!

    她扔出银光煜煜的长链,一对铃铛变得有如悬空观的大钟那般巨大。

    刹时,天地四野,永堕黑暗。

    越乐有如兜头淋了一桶水,大汗淋漓。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脑中充斥的畏惧恐慌还有悲伤愤懑通通赶跑。低下头,他试图透过‘裤’脚看见系于左脚踝上细细的银链子。链子本该拴有一对无风亦叮叮脆响的银铃铛,它们去了哪里?

    他黯然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前一刻还与自己倾情****的‘女’人,眨眼间便凶相毕‘露’、残忍地捉了自己炼为傀儡?

    大仙儿感觉到他的不安,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越乐垂首,望着大仙儿紫莹莹的双眸,轻声道:“紫玄,好久不见。”

    大仙儿‘舔’了‘舔’越乐的手指,“嗷嗷”细声细气地叫着,仿佛在说“撄,好久不见”。

    越乐抚‘摸’着它柔软的‘毛’皮,低语:“若不是你在雪原上发现了囡囡,把她带到湖里,我只怕还会永远睡下去。紫玄,谢谢你。”

    越乐怔了一会儿,忽然笑道:“现在真好。甄姒走了好久好久好久。紫玄,幸好你没跟着她一起走。”他神‘色’间有些许落寞与如释重负,叹息般道,“既往之事,再不提及。囡囡叫你大仙儿,从此后你便是大仙儿。世上早无百里撄,我的名字是越乐!”

    他抬左足,脱鞋,撸‘裤’脚,‘露’出纤细银链。并手指为剪,银链应声而断。重新穿好鞋,放开大仙儿,他推窗跃出。他在国公府的房顶上飞奔,快得身形如影模糊不清,刹那便到了赵婠所居婠乐阁外面。

    四下静谧非常,仆从踪影不见。越乐竖耳静听,隐约捕捉到婠乐阁内压抑断续的低泣声。他嘴角‘露’出笑意,心道,囡囡避而悲泣,心中终是有了我。捏了捏手中银链,他响亮地咳了一声,阁内低泣戛然而止。他声音里有不可抑止的愉悦,说,囡囡,我有礼物予你。

    ——郑重立传,百里撄,年少美姿颜,观之者倾都。天‘女’偶巡游,喜,‘诱’为婿。撄,得攀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