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血溅金銮殿 第十五章 积毁销骨
第五卷血溅金銮殿第十五章积毁销骨 宣文五年秋那场社稷庙之变,钱太后随定王去了封地,宫中的老辈儿自然以明贤太妃为尊。,。这数年,她被皇贵妃和彦亲王闹得脑仁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不理会那些糊涂事情,整日在祥明宫莳‘花’‘弄’草,落得清闲。明贤太妃早有打算,等‘女’儿一成亲,她就搬到镇国公主府去与清平作伴。虽说不能与‘女’儿同住一府,但隔壁邻舍还是能做的。 明贤太妃早就看出来,‘女’儿是铁了心要嫁给暗红。实际上,明贤太妃不仅不喜暗红,甚至有几分厌恶。倒不是因为暗红出身低贱,如今又只不过是镇国公主府的一名詹事,而是因为这个人心思之沉,就连明贤太妃也深觉看不透。 前几年传出赵婠“叛国”之事,此人托庇于镇国公主府,不但毫发未损,还仿佛深得清平公主信任。这让明贤太妃颇有微词,只觉此人并非以前所认为的忠良之人,其实非良配。 但是‘女’儿大了,身大心也大,听不进去母亲的苦口婆心,只一味以为母亲瞧不起暗红的出身。宁安与清平在一起的时日远胜过自己这个当娘的,明贤太妃每每午夜梦回想起‘女’儿,心里都会对清平产生一丝怨言。 ——你自己不见了孩儿,就要生生夺去我的孩儿!可怜我怀胎十月,自‘女’儿六岁之后,她在我身旁的时日一年中只不过时节而已。她看着你的眼神敬慕有加,与我说话却不咸不淡。到底你是她娘,还是我是她娘?! 尤其这些年,宁安公主的‘性’情、行事与清平公主竟像一个模子中刻下来,明贤太妃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清平那‘性’子不讨喜之极,整个嬴氏家族竟没几个说她好的,便是皇帝也偶有劳‘sao’,说她太过偏帮秦山派。 如今宁安耳濡目染也学了她那作派,在文渊书院里,竟然对什么秦山五英的张狂行径不闻不问,任由他们排挤孤立嬴昭等人。明贤太妃偶尔规劝几句,却只得来‘女’儿硬邦邦的“自有打算”四个字,怎不让当娘的心寒? 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rou’,明贤太妃再怎么气恼,也不能看着宁安被人欺凌。虽说以前和赵婠也算有几分情份,到底比不得‘女’儿。只是,明贤太妃万没料到,宁安公主在南荒居然有那般令人齿冷的作为。 祥明宫点了灯,一跳一跳的烛光将宁安公主失魂落魄的神‘色’照得更添凄‘迷’。明贤太妃纵然生气,到底还是心疼‘女’儿,亲手倒了茶捧到宁安面前,柔声劝哄道:“瑗儿,天冷,你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就算有天大的事儿,母妃也会想法子给你抹平了。乖。” 宁安公主眨了眨眼睛,似有水光要溢出来,终究是忍住了悲意。她接过茶杯,垂下眼帘,低低声道:“母妃,我当真无能为力。我也曾向师‘门’请求过,可是……” 明贤太妃心里原本还存了几分指望,如今一听,宁安似乎承认了赵婠的指控。她颤声道:“你难道不知嬴昭是陛下最心爱的儿子?苏偃他不仅是你姐夫,更是你的嫡亲表兄!” 宁安公主沉默着不说话。在危机四伏的南荒,没有公主王爷,只看实力高下。就譬如自己,若不仰人鼻息,只怕已经死在了妖兽口中。而那个赵婠……宁安紧紧握住拳,心中仍然觉得方才所见是梦厣。 九品上巅峰之境!师祖说她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大宗师的‘门’槛内。那个带着九品妖兽,敢无视大宗师的神秘‘女’子竟然会是传闻当中已经死了的赵婠! 这是老天故意开的玩笑么?要是暗红知道她还活着……宁安不寒而栗。 虽然很少提起,但宁安知道暗红对赵婠之死一直耿耿于怀。否则,他为何如此关照嬴昭?还不是看了赵婠的情面? 宁安公主只觉心慌得厉害,一口气堵在喉中。出,出不得;咽,咽不下。她暗骂自己下溅,但要她放弃暗红,她还不如去死!更何况,她悲哀地想,我要当娘了,不能让孩儿没有爹。 明贤太妃焦躁地在屋里转悠,竟是不知要怎么才能化解这场困局。终于无奈道:“别胡思‘乱’想了,凡事等你长姐回来再说。想必她的解释,陛下还是听得进去。” 这番话说出来,明贤太妃倍感无力,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兄嫂与侄儿。苏偃是长房一脉的骄傲,也是族长继承人。长房那些小家伙哪个不服他不敬爱他?在御林军中他也有老大的声望,深得兵士爱戴。宁安弃他不理,只顾自己逃命,真是犯了众怒。若有心人拿此事做做文章,更不知会将事情带入何等的深渊。 宁安捧着茶,小口小口啜饮,忽然道:“母妃还是与彦亲王和皇贵妃尽早划清界限才是。赵婠此人睚眦必报,又极为护短。彦亲王在她东鲁遇刺一事里掺了一脚,皇贵妃又亲自去给灵敬说的亲,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母子俩的。若想保全苏家,母妃日后再也不要与皇贵妃搅在一起才是。” 明贤太妃虽说出身苏家长房一脉,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听宁安公主说得冷酷,心中极为不悦,寒声道:“母妃不会任由赵婠为所‘欲’为。哼,她有免罪金牌就可横行无忌?她却不知,皇家既然能颁给她,自然也能收走!” 宁安公主抬起头,看着面‘露’果决神‘色’的母亲,摇了摇头,声音微不可闻:“母妃,对于一只脚已经踏入大宗师‘门’槛的九品上巅峰强者,免罪金牌对她而言只是‘鸡’肋。”见明贤太妃‘露’出惊愕神‘色’,她叹了口气道,“她身旁那‘蒙’面男子的修为同样深不可测,师祖断言过,她身后定有一位大宗师!” “此次南荒之行,秦山派损失了不少‘精’锐,师祖重返寻找镇国神器之前,身旁只有四名九品上。”宁安顿了顿,落寞道,“估计以后,加上长姐,秦山派就剩下这五名九品上了。十去一半,这种损失哪怕是秦山派也难以承受。”她眼里闪烁着幽光,“我要送信给长姐,让她暂时不要返回恒京,等师祖一并回来。否则,只怕长姐也要遭人毒手!” 明贤太妃皱眉道:“你想怎么做?” 宁安公主目光森寒:“我定要想方设法把赵婠赶出大秦!杀不了她,却要让她无颜在大秦待下去!” ——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你身为大秦赦封的县主,在东鲁与秀川王不清不楚,秀川王为了你甚至不惜触怒师‘门’,如今还在面壁反省。在北燕,你又与燕太子同行同止,众人言之凿凿,燕太子多次在你所居之处流连过夜。就算你没有叛国之心,如此行止也令人鄙夷不齿。你既然要毁我闺誉,也怪不得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明贤太妃枯坐许久,最终语声艰涩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母妃都会帮你。只是,她既然是九品上强者,你就不怕她恼羞成怒,愤而杀人?” 宁安公主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她杀得尽天下人?” 明贤太妃以往只是不愿理会那些‘乱’七八糟之事,在她看来,无论是彦亲王还是端亲王坐了大宝,苏家都不会有什么损伤。不担心是另一回事,却并不代表她手中没有什么以防万一的力量。她在宫中多年,又是苏家长房一脉的支撑,朝上宫里都有心腹之人,只是未到得用之时不显于人前罢了。 观赵婠回到恒京后的作为,明贤太妃深以为她的行事其实与秦山派没有多大区别,都不将恒京世家乃至嬴氏皇族放在眼里。这种身后有世间顶峰武力作靠山的人,目空一切、骄纵肆意,礼法律令对其而言皆是屁话。否则,既有冤屈,为何不提‘交’有司要求调查当年之事,而要用自己的方法复仇?七百多条枉死的人命呐! 明贤太妃尤记得老皇帝的感叹,这世间不该有巅峰武者!那时不过九品上为武者之巅,虽说少,可天下总算还数得出几十人。如今大宗师凌驾世间,更显诸国皇权的无力。 最可怕的是,一旦巅峰武力让某个心无牵扯的人掌握,必将在天下掀起无边风‘浪’。就有如赵婠,明贤太妃乃当年断魂关之战的亲身经历者,她怎么不知赵婠根本说不上大秦人氏。若不是‘阴’差阳错,这个断魂山里的娃儿现在已成一具枯骨或者跑到燕地去了也不一定。 赵婠绝不介意把大秦‘弄’得一团‘乱’,她只要快意恩仇,哪管你嬴家天下是否稳当。就算事有不谐,她在争权夺势中败下阵来,有大宗师站在身后,胜者也不敢用太过‘激’烈的方法对付她和那些与她关系亲近的人。侠以武犯禁,这些世间巅峰武者屠一城一镇困难,灭人满‘门’绝对不在话下。 明贤太妃打定了主意,就算不为‘女’儿,为了大秦江山考虑,赵婠也留不得!又庆幸她是个‘女’子,若是男儿在外有那****之事,世人根本不以为意,反倒说这男儿本事大。正如丁秋原,垂垂老矣还要娶皇家公主,竟被引为武林佳话。但是‘女’子就不同了,赵婠若名誉被毁,只怕身后那大宗师也会深觉颜面有失。不杀她,芸芸众生的唾沫却能淹死她! 在心中嘲讽一笑,明贤太妃暗道,这等宗师人物,虽非国主,却也与君王无异。要权势,唾手可得;要富贵,轻而易举。唯有这名声二字,虚无飘渺,看不见‘摸’不着,最难掌握。几十年积累起来的大好声名,却只须些许小事就能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