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余晖的曙光
“因为……是海贼啊。”美拉达也望向那个方向,笑出声,“是海贼,是最无序的暴徒,是最残暴的自由,所以……他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只要随心所欲就好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们才是,真正的‘自|由’。” “是吗……”安娜斯塔西娅闭上双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我……果然不能理解贱民的思考模式……” 美拉达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亲吻着她的额头,反复说着:“没关系,没关系的,塔西娅,因为你本来就无法更没必要去理解人类的情感啊……” 但是,她又在为何而流泪呢? 海圆历1525年的1月1日,跌宕起伏,似乎预示着这个曾被预言为最糟糕的时代向着更加撕裂的前景迈进。 新政|府后勤的医疗队把倒在血泊中的克尔拉抬上担架时,她用小臂遮着双眼,咳着反上来的鲜血抓着医者的袖子,意识混乱,也不知是对谁说出了那个惊天的秘密:“你相信吗……死之战神……竟然是火拳的儿子……” 那位总是被人以面首之资忽略掉的骑士再次被八卦推入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可这在日新月异的变动中早已算不上什么。 先前负隅顽抗的岛屿们高调地再次宣布了支持天龙人政|权的合法,以旧天龙人部族曾经的领地为首,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回归了“正统”的怀抱。新政|府实际控制的领土从原先的五分之四瞬间变为了三分之二。 以伊诺奇岛为新的政治中心,新的联合王国建立了起来。结界扯下的一刹那,联合王国便于包围着岛屿的军队进行了一场殊死的大战。 尽管几乎所有的军工厂和军权都在新政|府的掌控下,可为了保证军火的供应,联合王国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招安了大量的海贼、承认了德雷斯罗萨岛等地下产业的合法性,优惠政策包括免除了90%以上的税务、不追究客户的身份等——虽说那堂吉诃德家族本就曾是天龙人的一员,联合王国单方面撤销了多弗朗明哥及其家族的悬赏令。这位海流氓当即就公开地对记者们大笑道“当年我早就在马林弗多劝过安娜斯塔西娅酱”,呃……把那个“酱”去了还是能好好说话的。原海军的部分旧部追随着“赤犬”萨卡斯基来到新世界的伊诺奇岛,在短时间内结束了那场惨烈的围剿战,护送着那艘小小的商船成功入港。 短短四五日之间,仿佛是战火再燃,烧没了和平的假象。然而又僵持于那对峙的恐怖的和平,就如同一年前一样。 忽然得了“自|由”之令的媒体们开始像打了鸡血似的胡说八道,造谣出花儿来也没人敢动。什么?你敢管?你这是**********啊懂不懂!你要重回那个女人的独|裁时代吗? 不对啊,那个女人的禁令到底是不是她亲自发的?还是革|命军当年故意抹黑她的?谁知道啊呜呜呜陛下好可怜…… 玛丽乔亚的公开处刑时,玛格诺丽娅的突入与那句轻描淡写的“一切的误判与错误的报道都是渗透到我们内部的革|命军对安娜斯塔西娅宫的陷害”被当时直播的媒体们传遍了全世界,而早已被处死的她本人活生生地出现在镜头前则是某种铁证。一向富有毫无意义的发散性的媒体自然就把规格上升到了怀疑一切。电视中的主持人请来了原香波地群岛的居民回忆着那场大火的惨状,然后扯着脖子质问“那个命令真的是安娜斯塔西娅下达的吗?还是有些人为了抹黑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她只是一个被架空竖起来的靶子!”、“她……” 哐当—— 伊曼纽尔狠狠地把遥控器砸上了电视屏幕,掩耳盗铃地中断了电视的信号。只剩下黑白雪花的屏幕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赢了,塔西娅……”他跌坐在沙发上,暗紫色的瞳中竟是笑意,“不,如果是我的话,想必会比你做得更狠吧……” 世界上最绝妙的谎言就是只说一部分的真话。 没有人会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所以只要满足他们那无聊的八卦之心就够了。 然而,除此之外,她还能作出多大的风浪呢? 新政|府失去的本就是不需要的摇摆者罢了,掌握着军|权与政|权数量级上的绝对优势,任外面刮风下雨也改变不了已成的大局。几道紧急预案颁布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除了只会叽叽喳喳的媒体和文人之外。 这可和当初对安娜斯塔西娅的舆论战不一样,那个女人从未真正掌控过她的帝国,而此时的新政|府可是真真正正地握着实权。 敲门声传来,伊曼纽尔揉了揉太阳xue,道:“请进。” 萨博推门而入,看到屋中被砸坏的电视愣了一下,随后把厚厚的卷宗放到他的桌子上:“这是安娜斯塔西娅在位期间屠杀人员的名单,全部。你能判断哪些是真死,哪些是诈死吗?” 伊曼纽尔抬眼,恢复了往常的神经,站起身,略带惊讶道:“你们的效率真高。” “总要趁着还有绝对优势的时候多做一些。” “绝对优势?你就没考虑过最坏的状况吗?”他勾起嘴角,一字一顿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比如说……” 只要她还活着,她手下的军队就是不死的永生者。 而这一切的漩涡中心,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本人,却一直躺在伊诺奇岛总部的重症监护室内,挂着氧气和点滴,沉睡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起初在船上晕倒的时候,只当是过度劳累。美拉达摸着她的额头察觉到了低烧也没太在意。直到昏迷了一日之后才察觉不妙,赶来的医生也奈何没有专业的设备而无计可施。赶到伊诺奇岛后才住进了专业的医院。 情况不容乐观。 那位三年前被安娜斯塔西娅枪毙了又复活的老御医当即带着团队确定了手术与恢复的方案。缝合撕裂的下|体,切除zigong,同时注射大量的营养物质与抗生素才能维持住性命。呼吸机与合适的心脏起搏器随时在病房内备着。 得知事情的那一瞬,阿瑞斯提剑就想冲去海底大监狱来个灭门惨案,然后被还算冷静的赤犬发生冲突按在走廊里。那位一板一眼的军人对他说:“你知道五年前火拳是怎么死的吗?” 炸毛的骑士终于才安静了下来。 一模一样,赤犬想,刚刚阿瑞斯那震怒的反应和当年的火拳甚至更久远的罗杰,那个传言会是……真的吗? 原定于立即在伊诺奇岛举行的面对全世界的公开演讲,由于演讲人的昏迷不醒,被无限期地推迟了。美拉达哭着想再呆一会儿可还是被加急的电报催着走回了沉浮的商场,新政|府再次冻结了她的账户。阿瑞斯连衣服都没有换,日夜守在病房的门口,最后医生看不过直接把他踹走去洗澡。玛格诺丽娅宫和肯德里克圣等七个当初被公开处决的核心天龙人有序地按照计划一项项公布着新的法律或宣言,偶尔来看看这位终于被子弹击中的靶子到底何时醒来。 第七天了,恰好一周。玛格诺丽娅拖着肯德里克那个胖子来看望自己远房表妹的伤势,如果她清醒的可能性渺茫的话,有必要重新书写日后的计划。站在门口的阿瑞斯见二人走来抬手行礼,未等开口,玛格诺丽娅就摆摆手:“你也算是天龙人的血脉,行什么礼,一起看看你亲娘的伤怎么样了吧……” “是陛下。”依旧年轻的骑士倔强地反驳道,打开了门。 ——。 “陛下???” 躺在床上的女人,脸上还挂着氧气罩,可望着天花板的双眼却眨着,湛蓝的双眸有些干涩,闻声望向了门的方向。 “安娜斯塔西娅宫你什么时候醒的?”玛格诺丽娅拉着肯德里克走了过去,优雅的语调惊呼道,“竟然不让我第一个来嘲笑你!” 肯德里克拽了拽她的手,随即被玛格诺丽娅白了一眼,他闭嘴了。 罩着氧气罩,安娜斯塔西娅虚弱地轻笑了一声,望着他们紧握的双手,道:“怎么,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我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后嘲讽你们的人,真可惜……” 肯德里克那个胖子是瘦了不少,但还处于胖的范围内,他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场唯一的一个正常人,提及了正事:“今天已经是1月8日了,安娜斯塔西娅宫。” 沉默了少许,她才出声:“我……睡了这么久啊……” “是啊,”玛格诺丽娅耸肩,“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的演讲以书信的方式发……” “不,”她打断了她,安娜斯塔西娅cao着无比虚弱的声音,道,“明天。去安排,明天我要发表这场演讲,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 “没有可是。激素也好幻术也好,只有这件事是我必须完成的。”躺在病床上的金发女子,在氧气罩内吐出了这句话。 玛格诺丽娅眯起双眼,沉默地盯了她少许,终是松口,点头道:“我们去准备,而你也最好别出什么讲到一半就吐血身亡的岔子,蠢货。” “你才蠢货,玛格诺丽娅宫。”再虚弱也得怼回去,安娜斯塔西娅望着离去的背影,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这个从小就欺压自己的表姐。 房门关上,她转头,望到了趴在床边一言不发的阿瑞斯。他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是一只巨型犬。安娜斯塔西娅抬手想要揉揉他暗金色的短发却发现没有力气,苦笑一声,道:“有什么话想说吗,阿瑞斯?” “有。”他点头,却又安静了下来。 “多到不知从哪里开始了吗?” “……大概吧。”他站起身,抬臂,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精壮的身材逐渐露了出来。 然后,在安娜斯塔西娅不解的目光中,他转身,把自己****的后背展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女子微微惊讶。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陛下。”坚持用着“陛下”这样的称呼,阿瑞斯低声说道。 他的后背上,有着烧伤过后的新rou,边缘整齐,而这形状分明是……天龙人的烙印。 “您从未在我的身体上盖上过印章,陛下,但是……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想要它。”阿瑞斯的嗓音带着几丝颤抖,“我查过奴|隶登记册,我的编号应该是1001086。” 帝国的最后一位奴|隶,“死之战神”阿瑞斯。 翌日,小会议室内,直播的镜头和讲台已经布置完毕。考虑到安娜斯塔西娅本人的身体状况,在场的只有联合王国的核心人物。 阿瑞斯推着安娜斯塔西娅的轮椅走了进来。由于那一头短发跟狗啃了似的剪得实在是太难看,所以勉强修型过后就把军帽扣了上去,玛格诺丽娅之手新设计军装白蓝相间镶着金边,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一脸的浓妆终于让自己的脸有了几分血色,几针激素注射下去后,足以让她坚持到这场演讲结束。 还差几分钟开始,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拒绝了阿瑞斯的搀扶,抬头、挺胸、收腹,扬着下巴走向了演讲台。 联合王国中央政|府成立的正式宣言,以及……最重要的,搞事。 这个崭新却又最保守的联合王国团结?是为了理想而聚在一起的?笑话!天龙人维护自己昔日统治的荣耀,旧贵族不想成为贱民的阶下囚,官商勾结的官与商为了保全自己,无用武之地的原海军需要真实的枪杆,平民祈求和以往一样安稳的生活…… 只要给每个人最想要的,他们早晚都会聚集在一起。尽管昏迷了一周有余,加上在海底大监狱与世隔绝的那一周,半个月过后再度观看这个世界,安娜斯塔西娅还是知道自己成功了。 用最真实的失败,创造更加真实的胜利。 如果说D之一族等待了八百年终于攀登上了权力的巅峰,那么她就用八年的时间好了,就当她宽容大量地把世界借给贱民们八年的使用期,然后再只用这百分之一的夺回来,再好好嘲笑一下他们的无能。要问为什么,因为她可是天龙人啊,他们可是那造物主的后裔,以神明自居的天龙人啊! 这个世界又是什么呢?想要就送给他们好了,问题是之后怎么办。凭借煽风点火的一腔热血被推上了那个位置,最痛心的或许不是被她这个天龙人击败,而是被这股推上来的力量击败。自己摔死的滋味儿可比被人踹下来的滋味儿难受多了。贱民们都是愚蠢的,同理,他们若是对革|命军的期待越大,失望自然也会越大。只要战争一日不断,早晚就会有人——不,或许已经有人这样想了——回忆着天龙人政|权一统天下的和平日子,而不是无穷无尽的争斗。 至于革|命军内部……各方势力各岛主权的矛盾不可调和,不用期待他们对你好,他们只要不能团结一致地对你坏就足以了。更何况,有五老星那种沉重的包袱在。 扬起嚣张的笑容,随着时间的开始,安娜斯塔西娅看向了面前的镜头:“今日,天晴,风止,但是浪高。” 北海,四海最大的证券交易所内—— 一个戴着墨镜的棕发女子走入VIP办公室,把支票夹推到经理面前,朱唇微启:“军工股,全部。” 女子一身贵气,连手腕上的手镯都是上等的翡翠。经理看着一旁的电视,纠结了一下,还是客气道:“那个……演讲马上就要开始了,要不您等会儿……” “演讲开始就过错时机了,”她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了同手腕上的上等翡翠一色的碧绿双眸,“我早就算好时差了,你耽误得起我的损失吗?” 伟大航路,黑桃海贼团—— 电视中转播着那个女人的演讲,这是她自一周前的公开处刑时间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面前,纵然是海贼也把箱底的电视抱了出来,结合近一周来天翻地覆自相矛盾黑白不分的八卦,嗑起了瓜子。 作为船长的“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站在船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随风吹来的声音,面对伟大航路终点拉夫德鲁的地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把士兵推到前线是一个国家外交的失职。但战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未在头顶上放下,如果叛军执意要打的话,我对叛军政|府前线的将士们表示同情……” 安娜斯塔西娅富有活力又充满傲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还附带了几句自家船员对信号不好的抱怨。 “哟,船长,”一位船员找到了自己,“不去看看吗?那个女人精神着呢!!” 他深吸一口气,耸肩:“不了,我不用想就能知道她要讲些什么……” 安娜斯塔西娅能讲些什么? 无非就是政|权的正统性、天龙人阶级的洗脑论以及她最擅长的煽风点火。艾斯至今都能凭借这诡异的直觉理解她的全部,从内到外……或许他是唯一一个看破她本质的人。 无论怎样,在“性命”这种沉重的话题上,他和她已经两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船长,”船员坏笑起来,“我们最近听说了奇怪的传言,有人八卦死之战神是你的儿子……” “……” “但是我们掰着手指算了好几遍年龄不对啊!船长你今年二十五对吧?可那家伙怎么看都有十七八岁了啊……难不成……” 一脸黑线,他直言道:“……你想表达什么?” “会不会是哥尔·D·罗杰在别的地方还有孩子?比如说你有个亲哥哥或者亲jiejie之类的???啊啊……抱歉,虽然这么说船长家的事不太好,但……” “你们怀疑他是我外甥或者侄子?”他挑眉,一脸好笑。 那位船员愣了一下,含糊着:“嗯……只是八卦……” 他笑道:“那你们还是猜他真的是我儿子吧……” “哈啊?” 留下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玩笑话,这位继承了最邪恶血脉的大海贼把帽子按在头顶,转身向船舱走去。 傻在原地的船员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是!船长你解释一下……啊!” 海风把她的声音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二十年后,你会庆幸自己参与了这场荣耀的正义之战。到那时,当你在海岸边,崇拜你的孩子们围着你坐了一圈,问你,你在那时做了些什么呢?你不用尴尬地干咳一声,慢吞吞地说,啊……我当时正在红土大陆卖旅游纪念品。与此相反,你可以盯着他们,理直气壮地说,我当年在联合王国和那个安娜斯塔西娅并肩作战!(注:此段改编自美国巴顿将军战前动员。)正义必胜!!” 【正文完】 【全文未完!未完!未完!】 【〖后传〗和〖外传〗的试阅戳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