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冷暖
她低头隐藏自己上扬的唇角,被他当成了某种无话可说。伊曼纽尔挑眉,换上了她经常用到的那做作的高贵语调,道:“不过,如果这样公布,无法让我们得到最大的好处,所以,我向龙先生的建议是……编造一个完美无缺的、会被人绝对信服的谎言公布出来,但是被他否决了。” 所以……只是换了一批守护秘密的人吗? 不……安娜斯塔西娅把全部的精力都耗费在了大脑中,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措辞:“提案?被否决?呵……真是笑死我了,亲爱的伊曼纽尔,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的职务是什么?” 克洛·D·伊曼纽尔现在的职务? 他眯起了双眼,危险的气息笼罩了下来。 然后,感受到他的不悦,安娜斯塔西娅笑得更开心了,可还没虚弱地笑出声,身上的伤痛就害得她只得趴在那里龇牙咧嘴。 好痛……这不是精神的错觉,她强大的意志力让她的精神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意思的裂痕,这……确确实实……是rou体上骤然迸发的疼痛…… 一时间,疼痛过于激烈,甚至模糊了感官,只觉得那贯穿了全身上下,辨别不出最初的位置。大脑嗡嗡作响无法转动。她咬牙,强行提起精神,气流通过肿痛的喉咙沙哑着发出微弱的声响:“……虚职吧?” 可伊曼纽尔还是听清了,比谁都听得清楚。那个女人湛蓝色的双眼不再有虚伪的优雅,撕破假想后只剩下锐利的挖苦,挖苦他—— 现在的职位,是虚职。 想想也是,哪怕已经洗白身份,所有高层都知晓了他是原革|命军安插在“圣地”玛丽乔亚之中的卧底,可这种事怎么可能大肆在民间公开?就算所有人都理解他、不会怀疑他的热忱,可……谁又能放心让曾经的帝国宰相手握新政|府的实权呢? 于名于利、于真于假,尽管克洛·D·伊曼纽尔领了大功,可他始终都是不能被完全信服的骨干。所以,他在新政|府内的职位,一定是一个听起来吊炸天、但永远也无法触摸到实权的位置。 相似的道理,前海军元帅“赤犬”萨卡斯基也是一样。 莫名其妙迸发的剧烈疼痛让她的肌rou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可她还是用尽力气压抑着,进而向伊曼纽尔追问:“赤犬元帅呢?也是一样吧?” 他沉默着,像是一种默认。 那……还真是悲伤的故事。元帅有着海军中数一数二的强劲实力,心怀“绝对正义”的渴望,却在一个不能大显身手的虚职上,积年累月的仇恨也会让他在军中备受怀疑,一定很难受吧…… 她痛极了,在一阵一阵涌上全身的强烈疼痛中,终于察觉到了疼痛的根源——小腹处。牙齿咯咯作响,她借力还是笑出声音,古怪的笑声。 以赤犬元帅强硬的性格,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安娜斯塔西娅从来都不担心。但是……伊曼纽尔……哈,她从不期待他这祖传的“明哲保身的智慧”能让他有什么叛逆的行为,但,他只要有后悔的心情就好了。 没有错,至于伊曼纽尔,安娜斯塔西娅的唯一目的,就是让他在事成之后心怀悔恨和不甘:在拥有了曾掌握帝国一切权力的宰相身份之后,只能挂着那么一个不痛不痒的虚职,饱受非议,一定很难受吧? 很难受吧?很难受很难受吧?权力的滋味,一旦尝过,就再也戒不掉了。 一想到“伊曼纽尔心里到底有多难受”这种问题,她甚至觉得从小腹处蔓延到全身的剧烈疼痛都没那么让人发抖了。 她的蓝眸恶劣地盯着他,脸白得可怕、又有些浮肿,像是死人,双唇青紫勾起,发出微弱、沙哑的古怪笑声。 ——这个疯子。 他狠狠啧了一声,不想再和这种女人呆在一间屋子里,准备离开……可在抬眼的一刹那,愣了一下。 她的下|体处正流着鲜血,染红了地面和大腿,而这个发疯的女人却浑然不觉。那样的出血量绝不是什么撕裂的伤口,那么不正常的出血量…… 安娜斯塔西娅只觉得小腹处的疼痛一阵大过一阵,传到大脑让一切感官都变得僵硬起来,仿佛驱赶着她的理智,让人无暇顾及阴谋与算计。 在将近90个小时的恐怖责罚中克己地保持着清醒的女人,终于昏睡了过去。 真是难看……最后,她缓慢的思绪骂着自己,怎么能再伊曼纽尔的面前晕倒?! 重刑犯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进了监狱的医护室进行急救。 医疗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女子平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一切数据恢复了正常。 玻璃墙外,伊曼纽尔拿着监狱医生的报告,皱眉:“流产?” “是的,以马内利先生,”医生像是仅仅履行自己的职责一般,语气淡然,说着事不关己的推论,“似乎是只有七八天的样子,因为受精卵刚刚在zigong内安家,所以出血不是很严重。” 七八天?是谁的??诸如此类的问题瞬间进入他的脑海,算着日子,那应该还是她抵达瓜达尔岛之前的日子。在“圣地”玛丽乔亚的时候吗?那……可能性多了去了,无论是谁的他都不会奇怪,只是……天龙人虽说荒|yin无度,可对待生育一向小心谨慎,她怎么会犯这种错误?是意外吗?真的是意外吗? 无论怎样,也没什么讨论的意义了。 他隔着玻璃瞥了一眼昏睡在病床上的女人,对医生道:“既然无碍,就没必要躺在这里浪费税金了。反正也活不了两天了……” 医生微微皱眉,终是没有反驳,去安排人把她丢出来。 对于刚刚流产后的人来讲,海底大监狱无论哪方面都糟糕透顶,可……说得对,反正也没几天可活的了。 伊曼纽尔顿了几秒,低声对身旁的署长说:“你们要怎样处理我没有意见,但……记住了,1月1日,她必须‘看着像是’完好无损地活着的样子,出现在处刑台上。” “怎么?”察觉到伊曼纽尔暗紫色眼底划过的异样,监狱的新署长笑了一声,“你心疼了?” 他心疼?开什么玩笑,拼命甩开关系才是最合适的保身之道啊。 伊曼纽尔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随即,当着署长的面,把手中的医疗报告撕得粉碎。 这次事件,包括急诊抢救室的所有数据,以及他们的所作所为,必须就地销毁得一干二净。就仿佛那个女人自从入狱以来就一直乖地被锁在牢房中一样,不能有第二种答案。另外,换个角度这也可以说,只要1月1日那天她“看着像是”完好无损的活着的样子出现在处刑台上,无论做些什么都得到了以马内利的默许。 死人,是没有权利的。 即将死掉的人,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在个人英雄主义的丛林世界中,这似乎是个被习惯忽视的准则。 入狱第六天,她终于被丢入了牢房。海底大监狱·推进城“ImpelDown”的地下六层“Lv.6”,死刑犯或终身监禁者的栖居处。据说,这里所关的罪犯都是因为过于凶恶而从历史中抹消的怪物级人物。 ——包括当年的罗杰之子“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 “伙计,你知道吗?” 昏睡中,她模模糊糊地听到狱卒的声音隐约传来。 “这婊|子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咱们刚刚○了孕妇欸……” “卧槽?!真的假的?” “……” 狱卒们说着猥琐的笑话,手掌伸入她的囚服又揩油一番后,才把她扔入牢房,锁门,离去。 这一摔,物理性碰撞带来的疼痛把她彻底砸醒。 心里默默爆粗,安娜斯塔西娅却维持着那个落地的姿势,一点儿都不想动,因为仿佛只要再动一下,全身每一个关节每一处筋rou甚至每一颗细胞都会带来更多的痛楚。 耳边,附近牢房的罪犯们下流地吹起了口哨。她缓缓睁眼,望着对面还带着血迹的墙壁,没有理会。 流产……么?回想起狱卒的对话,她找到了小腹剧烈疼痛的原因。 真是搞事!搞事搞事搞事!在这种时候连自己的身体都在添乱,不过,幸好……没了……在这种时候,她不允许一丝一毫计划外的差错出现。 好冷…… 建在深海之中的堡垒,潮湿而阴冷,又因常年的行刑而带着浓重的阴气。最下面的这一层更为如此,那股大海的冰冷潮气仿佛透过了石砖,渗入了人的皮肤。 躺在地上,她微微的蜷缩了起来,望到了自己双腕上的手铐——海晶石。用力握拳,只要再一稍稍用力,只要再…… 闭上双眼,她突然松懈了下来,可还是被冻得发抖。 坚持住,安娜斯塔西娅告诉自己,坚持住,现在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活着坚持到那一日的降临。 她再次昏睡了过去。 是的,从始至终,这位我行我素的天龙人从未设想过关于那颗受精卵的其他事宜,包括它的另一半有可能是谁。而这件事连同侵犯的暴行,也将永远地被尘封在这冰冷的海底。除了……后果成为了终焉的前奏。 ——口干舌燥、哪怕蜷缩成蜗牛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翌日,前来送饭的狱卒发现不妥的时候,持续一晚的高烧已经让她几乎丢掉了半条命。几分钟后,监狱的医务室再次迎来了这位多事的囚犯。 “啧,天龙人就是娇气……”一阵强制性的退烧药注射进去后,医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出房门,推了推眼镜,道,“听说和发烧的人和做更有感觉哦,我这里有床……” 距离,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的公开审判与处刑,还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