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历史正文
伊曼纽尔轻轻蹲下身，告诉她：“这是最近在商讨的事情，我觉得太有趣了，还是告诉你一声更加有趣。龙先生……打算公开‘历史正文’。” 那个啊…… 眯起眼睛，安娜斯塔西娅轻声笑了出来，依旧用着无比沙哑的声音回应道：“请随意。” 这样的答复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沉默着低头看着她，正想着这女人终于被折磨疯了，却发现她那双湛蓝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理智而锐利，聪颖而明亮。挑眉，伊曼纽尔反问道：“你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安娜斯塔西娅没什么血色的双唇被冻到发紫，以至于让她出口的话语都带上了微微的颤音，可这缺丝毫不影响她的思维，她用力说道，“伊曼纽尔，你和贱民待久了果然也变傻了。‘真相’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愚蠢的贱民们会选择相信什么。” 人们永远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而从来都不会去关注真正的“真相”。 所以，如果有人要公布那“历史正文”的话，就去公布好了，她倒想看看，会有多少人相信。 八百年前—— 那个战乱的年代中，结盟的21国终于取得了短暂的胜利，缔结和平条约的地点被选在了红土大陆上，一个叫玛丽乔亚的不起眼的地方。然后，就在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在缔结的前夜，一束明亮的光芒降临在了那里，先祖们……遇见了神明。 不是各个岛屿的民俗传说，而是……真正的神明。 神说，让我们来做个试验吧。 神说，由你们代理我统治世界，看看能持续多久？ 有人问，否则呢？ 神说，否则就消灭这得之不易的和平，让你们继续陷入永无止境的争端。 神说，这战争将直到世界的尽头，如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一般，摧毁人类的文明。 有人答，以我们的和平缔约为基础，就算由我们来统治世界，也无法达到绝对的和平。 神说，所以，这是一个试验。 弗罗洛·皮埃尔·安托瓦内特扬着下巴，毫无敬畏之心地与高高在上的神明讨价还价，这不公平，为什么我们要白白干活？统治世界很累的好吗？如果答应你有什么好处？ 周围人吓得只想扑上去堵住她的嘴，奈何覆水难收。 神说，我可以满足你们每人一个愿望，一个可以永远地传承下去的愿望。 这是莫大的诱惑。虽然没能说出口，可大多数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 名字里带D的那个人却忽然开口，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偏离本质的问题，我们是为了和平而聚在一起的，而不知权力和欲望，对吧？ 然后，愤然离开。 神说，那个人终将再临王座。 这样的预言大概是让这出游戏有了宿命的戏剧性。 克洛·D·以马内利望着自己离开的表兄，虚伪地选择自身的利益，他向神明祈求了“保全自我的睿智”。然后，在日后的更名中，把自己的全名改为了克洛德·以马内利。 弗罗洛·皮埃尔·安托瓦内特延续了伊诺奇岛弗罗洛王朝宗教改革的成果，得到了“生命”。 …… 红土大陆上这个不起眼的商业城市被封为了“圣地”。林立的宫殿建立了起来，结盟的王族们以造物主的后裔、世界贵族天龙人的名义举国迁往了红土大陆的玛丽乔亚，部分国家连同国民也迁往了红土大陆，例如伊诺奇岛。 但也有特例，阿拉巴斯坦的娜菲鲁塔利获得了那“纯真与善良”后，瞬间意识到了行事的不妥。于是她选择回到自己的国家，做着明君的梦。 相反，毕生就想当个昏君的弗罗洛·皮埃尔·安托瓦内特是最积极搬到“圣地”荒yin度日的。她在伊诺奇岛指挥搬迁的时候，向亲信斯图尔特直言“历史潮流浩浩荡荡，天下之事从未新鲜，战火必然再起”，而为了避免“恐怕到时我那些娇生惯养的后代们就都变成弱智了”的惨样出现，亲自监督让他把这些事务篆刻在神殿的地下室中，并在岛屿上设立了特殊的结界，然后把斯图尔特刺杀于老家伊诺奇岛。 从此，伊诺奇岛的事情就被她刻意从历史上抹掉了……才怪。八百年后，白胡子海贼团的情报网能从地方史料中挖掘出伊诺奇岛曾姓弗罗洛的证据；八百年前，克洛德一组能从漏风的墙中听闻八卦小料也不是难事；再转回八百年后，伊曼纽尔作为后裔从前人的备忘录中能够发现的重点自然就变成了那里有历史正文的副本。 ——是的，这就是那历史正文。被守护的玛丽乔亚的国宝。 海底大监狱的拷问室似乎比走廊要阴冷得多，冰凉的水和阴冷的地砖把刺骨的寒气侵入安娜斯塔西娅的身体。她青紫的双唇勾起，颤抖着，颤抖着笑了出来，抬头望着伊曼纽尔，讽刺道：“你觉得贱民们会相信这个荒唐的历史吗？你们有胆子把这歌颂天龙人才是真正的和平守护者的真相公布出来吗？” “那从来都不是什么真相，”伊曼纽尔嗤笑一声，反问，“你凭什么相信石板上单方面的记录？” 是啊，她又凭什么详细那神话一般的故事呢？ 安娜斯塔西娅望着自己的竹马，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即咧嘴道：“可是，它说的结果是对的啊……” 天龙人家族继承的能力、新旧秩序会带来旷日持久的世界大战……就算抛去了神明的存在，可道理是正确的啊。 他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断言道：“那不过是世界贵族为了保持自己的特权、维护独裁的统治，神化了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至于你口中的‘能力’，连恶魔果实一样都没有科学道理，不是吗？大概就是契机由吃下果实变成了遗传罢了。” 八百年前—— 那个战乱的年代中，结盟的21国终于取得了短暂的胜利，缔结和平条约的地点被选在了红土大陆上，一个叫玛丽乔亚的不起眼的地方。然后，在激烈的讨价还价中，就在缔结的前夜，忍耐终于到了临界点，冲突骤然爆发。 那些人赢得胜利不是为了和平，而是在追求更多的特权。在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与借口之下，他们有了企图统治世界的野心。其中部分家伙有着世代相传的能力，这没什么可惊讶的，就如同这世上也有着能使人获得超能力的恶魔果实一样；而他们则不希望自己这基于血脉的能力随着通婚稀释，从而制定了森严的等级制度，把人类分成了三六九等。 其中自然有人表达的强烈的反对意见。最终爆发的冲突中，名字里带D的男人狠狠地斥责了这群为了一己私利而分割世界之人的虚伪，愤然离席。临走前，他说，他是为了建立那真正和平自由的世界而来，而不是像他们一样，令人作呕。哪怕现在寻得不到那个答案，他的后人也会为了真正的理想而奉献终生。 他很强大，尤其是那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意志力，在随后发生的短暂战斗中，没人赢得了他，只得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他旁听了会议的全部，可封不住他的口也要不了他的命，在场之人深深知道，这个家伙早晚要反。于是他们记恨了下来。 同时离席的还有阿拉巴斯坦的娜菲鲁塔利。 当时伊曼纽尔的祖先，克洛·D·以马内利是那个家伙的表弟，他隐藏在了这个崭新的特权阶层中，把姓氏改为了“克洛德”，去掉了那个碍眼的“D”。等待着一切翻盘的那一天的到来。 与珍惜自己血脉能力而小心生育的世界贵族们不同，名字里带D的家族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把爱情判刑，尽管经过800年的岁月，血脉被逐渐稀释，可散落在世界各处的后代们总有那么几个杰出的，并且凭借个人的力量把世界搅合得乱七八糟。 海圆历15世纪最后几年的大海风起云涌。 海圆历1498年，曾经抵达伟大航路终点、得知真相的哥尔·D·罗杰主动向海军自首，公开处决于罗格镇。同年，蒙奇·D·龙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海圆历1503年，克洛一族嗅出了风向的改变，联系到了远在天边、还只是小小反抗组织的革命军。同年，弗罗洛一族的小公主安娜斯塔西娅出生。 海圆历1506年，趁着太阳海贼团大闹玛丽乔亚、解放奴隶的风波，克洛一族……也就是伊曼纽尔的双亲诈死，潜回革命军总部成为了高级干部。留下伊曼纽尔在圣地当做内应。 …… 海圆历1524年的年末，代表着旧制度巅峰的“金色暴君”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终于被推翻、入狱。 海圆历1525年的1月1日，她将被公开审判与处刑。 “这才是历史，我亲爱的塔西娅。”伊曼纽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她道，“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做人要学会思考，而不是一味地相信那石板上枯燥的文字。” “思考？”她反问，“你所谓的思考就是颠倒黑白的春秋笔法吗？” “我们假设你所坚信的那虚假的神话是真的，假设，”他顿了一下，重复着那个虚拟的词汇，“那么，为何在推翻天龙人政府之后，没错，就是现在，世界没有毁灭呢？” 安娜斯塔西娅趴在地上，缓缓低下了头，完美地隐藏了翘起的嘴角……尽管全身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处细胞都在疼痛、身上的每一个孔洞都火辣辣地撕裂着，可还是没能压住上扬的嘴角。 是呀，可是前提是——你们真的推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