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开战
美拉达在快速翻完那份晚报的同时,新世界的海面上,海贼间的争斗才不会因为朝堂之上的什么变动而终止。船的另一侧,火光冲天,那出简短的战斗仿佛带着滑稽的音色在这个名为世界的舞台上增加一个装饰音。她轻叹一口气,把报纸折起来,站起身向船头走去。 “啊!船长!”紧贴着黑桃海贼团船只航行的是自家的远洋船,甲板上翡翠海贼团的副船长阿艹叫住了她,隔着十余公尺的距离,挥手道,“刚刚海鸟送来了一封信,好像是你家寄来的!” 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距离晚餐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而艾斯又说正在进行的那场战斗会在晚餐前结束……她点头,对阿艹道:“知道了,我现在去看。” 那的确是她家寄来的信件,她的家乡——东海,哥亚王国,被称为东海最美丽的地方。信封不大,C4的尺寸,里面夹着一张信纸和一张照片。美拉达拿着它走回自己的房间,点开台灯……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她那——因为美拉达离家出走而被迫独自——继承家业的兄长、嫂子以及摇篮内新生的婴儿。 她的嫂子刚刚平安地走出了产房,生了一个女孩儿,也是美拉达的侄女。家里人在庆祝这个新成员加入的同时,也委婉地问了一下美拉达何时回家。以“翡翠女”的财力,想要金盆洗手并不难,倒不如说因为日后交上的税金,她的落地处会成为各地争抢的对象。到底还是家中同辈的末子,她在外面混得再风生水起,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出去游玩的孩子。 ——玩完了,就赶紧回来吧。 她从心中读出了这样的感叹。 是啊,“海贼”这样的身份,无论怎样也拿不出手。而且……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有些货源不会提供给海贼这样的非法的不确定者、有些航道也禁止对海贼开放……在正经的生意场上,这样的身份多少会有些碍事。 贸易是有规则的。而不受规则管控的海贼终究是让人无法放心。 “……”沉默了一小会儿,美拉达吐出一口气,望着那张照片笑了出来,“暂时不管它了……” 这件事日后再议。照片中的婴儿还小小的,五官没有长开,不过……是家人啊,血脉相连的新的家人。 东海珠宝商艾丝·奥罗(EsOro)爵士的亲孙女,不亚于哥亚王国王族待遇的小公主。 送达的信件不止这一封。 革|命军总部基地,署名为“以马内利”的加密信函与火烧香波地的消息一同放到了总参谋的桌子上,颇具讽刺意味,克尔拉又抱了数十封的请愿信堆了上去。 香波地的大火已经持续了将近一日,尚未有熄灭的迹象。 而请战的呼声却高过了大火的气焰。 “‘以马内利’说的或许有道理,”克尔拉收敛了一贯的微笑,对坐在桌后的人道,“‘请明示’。” 桌后的皮质转椅转了过来,坐在上面的人压低了礼帽,留下的阴影挡住了双眼,沉稳地回答:“现在还不是时候,克尔拉。” “但是哈巴涅拉王国的事情……” 打断她有些急躁的说辞的,是一声叹气。萨博无奈地揉了揉太阳xue,显然直到现在对那件事还满是不悦。 克尔拉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一点儿,继续道:“没有再通过以马内利的人,我亲自去查了当时的验尸报告,可以确定……那个女人客房外的人死于近身搏击与枪伤。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足以有理由证明,那个女人其实……正如以马内利所述的那样,她其实…… “如果是那样,”萨博接口,双手交叉,手指敲点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反问,“按照以马内利的说法,秘密刺杀,然后用她身边的大侍女假扮出一个新的,与我们宣战再投降?” 她低下头,答道:“他就是知道我们不会同意,所以才独自贸然行动,就像那次一样!然后……” 然后,失败了。 或者说,没有失败,是玩脱了,暴露了双方更多的底牌。 “侍女K失去了联系。”萨博突然道。 她惊讶地抬头:“什么时候?她……” “不能确定,连她现在的人身安全也不清楚。但多半是……”后半句话没有说全,意思却已表达完整。 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谁?”她咬牙,强行压下心中的悲伤,反问道,“是以马内利还是那个女人?哪一边?” 而得到的答案却依旧是暧昧不明的:“现在还无法判断。” 她是他们安插在以马内利身边的棋子,除去是以马内利那条线的下级外,也有权直接向总部传递情报。如果突然断了联系,那么……是被以马内利发觉、或是被他当成弃子都有可能,而几率最小的……是被那位暴君发现——虽然,那个女人看起来没那样的本事,毕竟……她可是革|命军的精英。 牺牲的碑文上,又多了一个名字,一位女性的名字。 吐出一口气,他抬手想要安慰些什么,最终也化作了无声的叹息,改为拿起桌上的信件,道:“算了,先不去想那些了,今天这都是……” “请战的。”吸了吸鼻子,她答道,“往日的三倍,因为香波地的事。” “……我以为会是因为哈巴涅拉的事。” “不,香波地的事,人们总是更注重表面的名望。”她轻声道,“哈巴涅拉的事或许更为私密吧,以马内利说的话……” “克尔拉,他的话不能全信。” “欸?但是他不是……吗?” “人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总怀有温柔的同理心,而正是这样的慈悲会让眼中的事实扭曲。”他望向她,轻笑出声,“况且,那个女人从来都不足为惧,不过是旧制度中最会跳的一个……花瓶。至于这些请战……麻烦回绝他们,再稍作忍耐,无论是我们的战备后勤还是根据地的部署都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香波地群岛的火势足足燃了三日,又过了整整九日才熄灭……不、这里用“烧尽”更为妥当。是燃料烧尽才火势渐小,这样的逻辑关系更为合理。愤怒的记者们强行突破海军的封锁,踏上了还有余火冒着滚滚黑烟的群岛,闪光灯与摄像镜头齐飞,抢着开始新一轮的头条报导。 满地焦土,残垣断壁,呛鼻的气味与未烧尽的火光。在战争时期都少有的残酷景象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和平的群岛上。 这里已成为死地。昔日的观光乐园只剩下了残破的框架。 这里已满是死气。奴|隶拍卖场的地下室内,数十具碳化的尸体是等待拍卖的奴|隶。他们来不及出逃被活生生地烧死囚笼里。 “******”的罪行被钉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这是一种恐惧,如果说先前“淡金色的恐怖”只存在于政界与大佬们的活动中,那现在这种金色的恐怖前所未有地蔓延到了每个人的身上,每个人。每个人的家乡都有可能遭到她任性的对待,每个人的生命财产都处于威胁之中,就像香波地群岛一样。 各地声讨的集|会与游|行此起彼伏,连世界政|府成员国也不例外发起了静坐的运动。在更为激进的地方,前来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察与陷入狂热的民众产生了激烈的冲突,随即演变为流血事件。在被媒体们一片“警|察打人啦!警|察是那个女人的走狗!”的煽风点火中,海军不得不出面镇|压,再然后—— 全面战争的第一枪打响在伟大航路的前半段,义愤填膺中,一支武装的民兵团举起了“向世界政|府、向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宣战的旗帜,并声称“尽管我们知道自己的弱小,但如果必须流血才能唤起反抗的意识,我们愿意做那个先驱者”、“我们要革|命,如果我们是在做革|命的事的话,那我们就是属于革|命的军队”,最后,意外地赶跑了海军的驻军,被冠以了“英雄”之名。 “属于革|命的军队”,这个措辞十分微妙又聪明,像是暗示性极强的病毒,瞬间传播到了世界各地。世界政|府管辖下的各地纷纷效仿,擅自扛起了名为“革|命”的大旗,革|命军的总部终于站了出来,声称对最初的民兵团负责,接纳了无数新起的军队,提前开启了战争的计划。 海圆历1524年的深秋,蒙奇·D·龙在报纸上发表了******,向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领导下的世界政|府宣战,标志着全面战争的爆发。 “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领导下的世界政|府”,这个措辞同样十分微妙又聪明,像是直指世界贵族们那旧制度的错误,而非官僚机构的管理。伊曼纽尔当时把那份宣战的******交到她手上时,脸色不知因为哪一边而不太好看,她娇笑着,上前想要亲吻他的脸颊而被推开。 他问她:“你讨厌哈巴涅拉舞曲吗,塔西娅?” 她答道:“当然,爱情与自由,是最被贱民们赞赏的题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