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事发
妙如一家人坐着马车,好不容易回到柳明胡同钟府。 车还没停稳,在家里留守的徐管家,见主人回来了。急忙跑上前来,扑嗵一声向钟澄跪倒:“老爷、太太,大事不好!学士府的管事派人来报,说那边府里的杨老太爷,在内阁值班时,被大内侍卫带走。报讯的人说,是关进了刑部大狱……” 杨氏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支撑不住。钟澄忙扶起她,叫来跟在车边的崔mama:“把太太扶进屋里去。” 随后,对妙如姐妹嘱咐道:“你们赶紧回到自己屋里,让丫鬟婆子服侍早点歇息,也累一天了……” 说着,他扶着妻子跳下了马车,把她递给旁边侍立的仆妇,把徐管家叫到春晖斋,开始询问详情。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钟澄下巴紧绷,脸色阴沉。 “听送信的人说……说是江南的什么……巡抚赵大人……下了狱,把老太爷攀咬出来了。”徐管事哆哆嗦嗦道出原委。 杨家女眷都到掇芳园贺寿去了,小舅子杨俊贤也在荟萃堂那里,跟众位宾客把酒言欢。倒真没见到岳父到场,钟澄先前还觉得有些纳闷,以为他有什么事耽搁了。 看来,汪家那边应该也有人去报过信了,只是恰逢掇芳园宾客盈门,没人敢去触长公主寿辰的霉头而已。 虽然杨家的变故,早在钟澄预料之中。但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大女儿的婆家还没着落。就提前到来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当年皇上赏来宋氏给他为妾时,钟澄就有种感觉。当今天子并非是无能,泛泛之辈,而是隐而不发,谋定而后动的高手。 大皇子年纪轻轻,更是多谋善断,杀伐果断之人。若是岳父能看破权势,早早地致仕退下来,说不定还能保全一家子,自己也不用,这些年来。活在恐惧和担忧中了。 “是何人送的信?”钟澄追问道。 “是老太爷身边褚统领派的人。”徐管家答道。 钟澄又是一惊,在他印象中,岳父身边的褚统领,几乎从来不离开主人的身边。若是这位派的人,看来十有**是真的了。 钟澄回到华雍堂时。杨氏已在崔mama的服侍下,转醒过来。她呆呆在坐在妆镜前,目光涣散。 其实对于父亲的下狱。她是早有预感的。 前几次,她回娘家时,父亲总把她叫到书房里,跟她讲一些现下杨家面临的困局和形势。就像上次。爹爹要她阻止相公答应谢家的提亲一事。 父亲告诉她,现在投靠杨家的大臣中。有些开始朝秦暮楚,三心二意起来,相当部分有找退路的想法。若女婿公然跟杨家政敌联姻,那些个墙头草们,肯定会一个个改弦更张,另投门户。控制不了这势头,二十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见到丈夫进来了,杨氏的目光开始找回焦距,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样?爹爹那边来的人。是如何说的?” “是褚统领派人报的信,杨家现在不知是何种情况。若想回娘家看看,我陪你去一趟。”钟澄踱了进来。对着坐在阴影中的妻子说道。 杨氏死灰般的眸子,仿佛活过来一般。猛地爬起身,接声道:“马上就走!娘亲在家里还不知被吓成什么样了。” 钟氏夫妇赶回力旋胡同时,先前在掇芳园刚见过面的汪家两口子,也早已赶到了杨家。跟来的还有汪峭旭。 “姨父二姨也来了?”向钟澄行过礼后,汪峭旭主动报告,“母亲到后堂安慰外祖母去了。父亲在书房里,跟小舅舅正商议着。” 钟澄夫妻俩分头行动,一个进了外书房,一个进了禧荣堂。 众人离开力旋胡同大学士府时,已是天快破晓。 钟澄也没回屋休息,洗漱一番,待女儿们请安后,就上翰林院了。 他出门后,钟府并没有平静下来。杨氏歇了两个时辰后,布置了一通,又回杨家安慰母亲去了。 妙如带着meimei们,照常到韶华斋去上课。 下午课间时,妤如拉着jiejie的袖子问道:“大姐,外祖父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的事!他是首辅,除了皇上,就属他最大了,怎么会出事?”妙如安慰道。 嘴上虽这样说,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不知此次钟家躲不躲得过去。 首辅下狱,一般人没那么大的权力,除非是……看来京城的天要变了。 杨家经营许多年,不说党羽众多。就是前两年投靠三皇子那边的大臣,听说也有不少。这场政治搏弈,最后还不知鹿死谁手。只希望能保全钟府一家人的安危。 杨首辅下狱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官宦显贵之家,一石激起千层浪。 新帝登基那阵子的情形,好似就在眼前。 皇上亲封太师,前些年对他多有倚仗。一时权势滔天,无人能及,甚至当年支持靖王的陈首辅,都没杨景基后来的势力庞大。 当年靖王的岳父定北侯身亡后,众人皆以为杨家也要跟着倒霉,没想到他不仅熬过来了,还撑了这许多年。 杨景基下狱,最着急的,当属他的同盟者兼亲家,承恩侯石敬了。 他对皇上有拥立之功,又是三皇子的亲舅舅,照说杨景基即便是倒台,他也只是少个臂膀而已。岂料,自从听说杨首辅下狱的事之后,他就像乱头苍蝇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没过多久,石敬就收到了他亲家杨景基,在狱中给他带来的口信。由对方那个贴身护卫给他捎来的。 “老爷需要您明日早朝时,带头出来递折子,替他求情。不用担心,会有其他大臣在后面附议的。联络的任务,老爷临走前已交给了在下了。”褚统领最后道出了来意。 同来的,还有他的女儿,嫁到杨家的石氏,由丈夫杨俊贤的陪同,今日一大清早,就回到娘家来,请求父亲石敬,帮着把公公营救出来。 今日凌晨寅末,送走两位姐夫后,杨景基唯一的儿子杨俊贤,就把妻子送回娘家求援。随后又召来父亲的幕僚及褚统领和羽扬卫几个骨干,分批去联系平日与父亲关系密切的朝臣。众人商谈了一下午营救的方案,最后由杨俊贤,再次到石家搬救兵。 “作为同盟,本侯自当救他。不过,我要先联系三皇子府的一些幕僚,像长史龚大人,三皇子的师傅黄大人。跟他们商量商量,看怎么个救法。”石敬应道。 “那是最好不过了!岳父大人,不知有没办法去探监,再跟狱监打点打点,别让父亲在里头受苦才是。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杨俊贤一脸担忧。 “这个本侯自然知道,保住性命是根本,我尽力吧!”他应承道。 椿树胡同的尚书府沈家正院的内室里,沈氏夫妻为女儿亲事正在争吵。 “什么?不跟汪家结亲了?昨日还跟汪夫人,商量这事来着,长公主还暗示,马上会再次派人上门提亲。”听到相公的决定,沈夫人大吃一惊。 “如今杨首辅下狱,别人躲都来不及,你为何还想着凑上去?”沈尚书捋着美须,盯着妻子问道。 “怎么是我凑上去的?!之前都放弃了,是老爷被人说通了,松了口才让妾身暗示那边的。”沈夫人反驳道。 “我这是为嫣儿好,嫁过去就是一辈子。若是陛下忌着那位,要打压他的外孙,你以为他功名还能更进一步吗?”沈大人道出原委。 “老爷不是说,是大皇子提议的……” “此一时,彼一时矣!之前大皇子指望通过联姻,把杨家阵营的人马,拉一些过来。可如今他那些喽罗眼看着朝不保夕了,主动要来另投门庭,哪还需要联姻!” “那就是说,咱们嫣儿没利用价值了?”沈夫人愤愤道。 “若是借此次风波,把姓杨的拉下马来,大皇子被立为储君。浩儿就是太子的连襟。大皇子身后又没有母族,到时妻族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不然,为夫如何能答应把嫣儿的亲事,也按他的指示运作?!”沈大人眸子中掠过一抹精光,接着安慰妻子道,“到时,你还怕嫣儿没好婆家去嫁?” “可嫣儿已经对汪家公子心生好感……” “你是怎么教女儿的?这种事情能按她想法来吗?再说,有人传言,说汪家那小子,此次之所以能得头名,有部分是杨阁老的原因。” “谁传出来的?人家嵘曦公子**岁时,就有神童之称。后来听说钟探花隔三差五地,专门去辅导,人家能考上解元,实至名归。” “我也见过他的答卷,确实是个有才的。不然,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但此类传言透露一个信息,作为杨首辅的亲外孙,他的官场上,恐怕不那么好混。即使我是吏部尚书兼大学士又如何?上面还有陛下,还有都察院的御史,在一旁监督,盯着……” “还不如找个有前途的新科举子,起码没那么多羁绊。”沈尚书长叹一声,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反正一直是老爷有理,正说反说都是你!妾身是没脸面再跟女儿提及此事。”沈夫人说着,就要撂挑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