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钲鼓之教
出了太师府,徐荣一脸得色地前往南校场。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小人得志的猖狂,就可以理解了。 今日受太师委派,亦是重託,去南校场训练步、射、骑三军,担任钲鼓之教的总督察,为新皇登基喜庆,一定要训练出一支让人耳目一新的仪仗队。 一路上,徐荣在心里盘算着:从明日太师进宫议定禅让,到新皇登基,想来不过旬日,时日仓促,真是得加紧训练才行,一定要让众将领看看,我徐荣受王司徒举荐,受太师重託,能训练出这样一支部队,靠的是真本事,决非草包饭桶,让他们晓得徐荣也是大将军的料。 徐荣雄心勃勃地登上检阅台,挂出主帅的旗号和总督察的旌绶标志,亲自擂鼓,聚集三军兵马。一时之间,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校场里黑压压一片整齐的军阵,旌旗招展,斧钺耀眼,战马奋蹄,将士怒目,一个个好不威武。 徐荣豪气冲天,高声朗朗地说:“本帅亲任钲鼓之教,望弟兄们刻苦训练,新皇登基之日,为本帅争光。” 众军士齐声高呼:“嚓!” 徐荣听着如雷的吼声,满意地很想狂笑一阵,但为了显示主帅的尊严,故意板起严肃的面孔,大声吼叫:“军令如山,不听号令者,斩!”然后挥动号令帅旗,副将李蒙亲自擂响战鼓。 接到号令,校场里一时尘土飞扬,杀声震天,进攻战阵,奋勇向前,如风趋残云,席卷大地。 四月的长安,天气日渐炎热,下午的太阳已有几分火辣,士兵们大汗淋漓,喘气如牛。cao练了一个时辰,李蒙帅旗一挥,鸣钲收兵。 徐荣见自己统帅的队伍如此整齐,进退自如,心里得意洋洋。两人步下检阅台,主帅回首对李蒙说: “我就是要争口气,训练出一支整肃的队伍,让那些占着大将军位置的人看看,我们这些人的功名,完全是靠着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并非像有的人浪得虚名。” 李蒙自然明白主帅之意,“浪得虚名”的评语是众将军对吕布靠“干儿子”搏出位的贬损之词。其实众将军都明白,要凭武功,谁也不是吕布的对手,大将军并非浪得虚名之人;不过,太师让一个野儿子占据了大将军的位置,众人心里始终是不舒服的。出于同样的心情,李蒙就讨好地说: “将军是实至名归,不似某些卑鄙无耻的小人。有的人为了取得大将军的称号,靠着卖身投靠,给别人当干儿子,这种人简直就是狗屎。” 此时,一提起大将军,徐荣猛然想起,今晨吕布带着貂蝉姑娘,护送董老太太去了郿坞,已过四个多时辰,吕布快马轻骑,决然早已到达目的地。 徐荣心想:这一对狗男女脱离了太师的监控,一定是厮混翻滚在一起。那小子敢偷太师的小妾,我何不悄悄前去,将他二人捉jian在床,趁他二人天翻地覆之时,一刀宰了这两人。 那天在城东门,先生李儒曾告诫徐荣,要他多监视吕布的举动,警惕“干儿子”有非常之举;我何不就以先生的话为借口,来个快刀斩乱麻。那时,太师见人已死,必然是哑口无言;即便要追究责任,我也有先生的话来搪塞。由此,也绝了董白对吕布的一腔痴情,我更好在渭阳君面前表功,进一步向她示爱。 徐荣自己对自己都佩服不已了。这就是“杀他干儿子,换位孙女婿”。这大将军的旗帜,正该由徐某人来扛才是。主意打定,徐荣向副将李蒙交代好训练事宜,便匆匆赶往太师府。 此时日已偏西,临近申时。司徒王允和朝廷特使士孙瑞刚刚离去。太师兴致正浓地轮杯把盏,还在款待众官。趁太师高兴时,徐荣扯了个谎,找了条理由向太师请假:“今晚离职一宵,时日请假一天。” 太师董卓想了想,明日进宫去与汉献帝商谈禅让事宜,确实也没有需用徐荣的地方了,应该放他去潇洒潇洒,就爽快地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yin笑着,亲热地拍打着徐荣的肩膀说: “老夫晓得‘畅春苑’新近来了几个小妞儿,你小子忍不住要去尝鲜,去吧去吧,反正明天也没你的事干。再说,我只管大政方针,对众将军的私生活是从不过问的。” 心怀鬼胎的徐荣匆匆出了太师府邸,眼看日已偏西,打马扬鞭,疾驰如风往郿坞赶去。 过了武功,已经是戌时,月上东山,月光如浮,徐荣快马加鞭,往前疾驰。 转过一个山头,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见一身影手持方天画戟,迎面驶来,看那剪影,显然是吕布大将军。 徐吕二人本来就心存芥蒂,徐荣可不愿与仇人在此狭路相逢,忙跳下马,牵马往林荫深处躲避。见吕布匆匆一驰而过,转眼没了人影。马蹄声消失之后,徐荣不禁顿脚失悔起来,暗暗怨恨自己。都因在太师府拖拖延延,耽误了时光,没能捉jian在床,一场好戏,就此告终。想想,这时再去郿坞还有啥意义呢,没有了任务,也就没有了动力。徐荣勒转马头,就要原路返回。 正待起步,突然又想,我也是堂堂将军,这样尾随而回,步吕布后尘,会让人笑话的。况且此去郿坞不过四五十里路,一溜烟就到了,反正已向太师告了假,明日休息一天,何不去郿坞让云霓公主陪*睡,再去董白的绣阁,与她调调情,闲耍嬉戏,进一步增加感情,如若有机可乘,先将生米煮成熟饭,真正成为太师的孙女婿,岂不是一件快事。主意打定,徐荣重新跨马扬鞭,往郿坞驰去。 进了郿坞,已是半夜子时,董旻、董璜见徐荣难得一次光临,忙叫歌舞饮宴的宫女们为徐将军斟酒,三人欢歌宴舞,旁边宫女敲动檀板,开启樱唇,缓吐丝乐。 这种神仙过的日子,真让徐荣艳羡不已:“你叔侄二人在这百花丛中,笙歌宴舞,简直是皇帝过的日子,我徐荣好不容易经太师特许,才放假一天,来到郿坞,算是偷得浮生一日闲,对你们过的好日子是眼红得很呐。狗日的些太会享受了。” “是哇,徐将军荣任钲鼓之教。三军仪仗队的主帅,是太师甚为倚重的左臂右膀,夙夜艰辛,难得浮生一日闲,这是可以理解的,等太师登基,新皇开国之后,肯定会对徐将军委以重任,让你也过上神仙似的日子。”董旻赞许徐荣,顺手为这家伙递上一顶高帽子。 “哼,”徐荣对高帽子不屑一顾,妒火中烧地说:“谁不知道,太师倚重的是他的干儿子,哪里还会把从小跟随在身边的猎户放在眼里。” 董璜撕扯着一根鸡骨头:“太师有的是儿子可依靠,倚重干儿子?哼,你难道不知太师这完全是为了利用他。哎,老兄,你可不许张开嘴巴乱说哈。”董璜扔掉鸡骨头,想起吕布刚刚离去,提醒说:“哎,吕大将军这不是刚刚离开郿坞吗,明天他要护送太师去未央宫,商谈天子禅让的事情。” 徐荣没好气地说:“我在来武功的路上碰见他,躲避开了,没和他打招呼。” 董旻阴笑着说:“哦,我明白了,徐荣将军来郿坞是想找云霓公主泄泄火气吧,你难得有一天空闲,我们也就不耽误你的好事了。” 董璜毕竟出自草根,还有一点人性,此时叹息说:“这个汉家公主还是你徐将军举荐给太师的,太师在郿坞时,她伺候太师,太师不在郿坞时,她伺候渭阳君,堂堂的汉家公主,如今成了人皆可夫的头牌婢女,也是可怜得很呵。” 董旻说:“有啥可怜,汉家天下气数已尽,公主沦为我们的奴婢还算是好的,总比沦落尘泥强嘛。”而后yin邪地嘲笑着徐荣,说:“你就去云霓公主的小屋睡吧,明天睡个‘日’上三竿,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的。”此人特意把个“日”字吐得很重。 董璜也yin*邪地调笑说:“你去云霓公主的卧榻上行钲鼓之教,进攻退却,让她熟悉你的战法。” “哈哈哈,”众皆哄笑,连敲打檀板的宫女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徐荣yin邪地狞笑着往渭阳君府走去。 渭阳君洞府,灯烛摇曳,两名侍女倒于卧榻边,已酣然入梦,并未见到云霓公主的身影。徐荣很觉奇怪,有主子安卧,侍女应恭立一旁,安敢高卧。再看看卧榻之上,哪有渭阳君的半个鬼影影,这就怪了,这女子会到哪里去了呢?半夜三更的,她一个姑娘还能到哪里去。 徐荣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奋力地拍动门环,受惊吓的侍女甲睡眼惺松地跑来开门,徐荣伸手抓住侍女甲的衣领,恶狠狠地问:“渭阳君哪里去了?” “病了。”侍女甲回答。她根本没想到徐将军会突然出现,眼里闪出一丝惊恐。 徐荣以猎人的尖锐目光,立即发现侍女是在撒谎,飞起就是一耳光:“病了,你还敢欺骗我,说,渭阳君在哪?” “她真的病了。”侍女乙急忙过来替侍女甲辩解。徐荣放开侍女甲,一脚将侍女乙踢倒在地,抽出宝剑,直逼其胸,怒吼道:“再不说实话,我先杀你,再进屋搜查。” “我说,我说……”侍女乙吓得哇一声哭了:“渭阳君……她……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大将军吕布杀死的。” “尸体何在?” 两名侍女不敢隐瞒,抬开卧榻,揭开木门,手指秘室,向徐荣示意。 徐荣手提灯烛,下到秘室,见到渭阳君尸体,不禁摇头叹息:“傻女人,你这个傻女人,要不是痴迷那个大将军,哪会遭此毒手哦。” 叹息一番之后,徐荣抱着女人的尸体上来,放下盖板、卧榻,将尸体平平整整放在卧榻上,替她盖上衾被,然后扬着宝剑,威胁两名侍女:“你二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明天听候太师的处罚。” 徐荣手提宝剑,急忙奔向董旻的僚署,口中高叫:“中郎将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三更半夜,这吼声显得分外的凄惨,刺耳。 董旻叔侄二人听见吼声,赶紧罢歌息舞,匆忙出来,迎向徐荣,二人在后花园的小径上,听说渭阳君被杀,吕布已畏罪潜逃,知道情况紧急,急忙提刀弄枪,集合郿坞守军杀向长安,营救太师,替渭阳君报仇。 徐荣率领部队冲出郿坞,一行人往长安急行军。驻守郿坞的部队平时很少训练,拖拖沓沓,行动迟缓,好半天才走出几里路。 走在半路上,冷风一吹,徐荣此时冷静下来,勒马喝令部队:“停止前进,原路返回!” 董旻追赶上来,手拍胸脯说:“怎么,徐将军不敢去啦,你就这么害怕吕布?有我董旻率队前往,以我们多年征战的经验,一定能够生擒王允、吕布,救出太师的!” 徐荣摇了摇手,表示反对说:“此时大部队拖拖踏踏的杀向长安,恐怕为时已晚。再说,你们率队一走,这郿坞空虚,正好让吕布一党钻了空子。” 董璜慌了神:“那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师被吕布诛杀。” 徐荣早有打算:这次行动,首先是营救太师,如果太师罹难,自己立即率队退守郿坞。那时尊先生李儒为军师,负隅顽抗。以郿坞无数的金银珠宝、辎重粮秣,指挥董旻、董璜两个草包驻防警戒,自己每天拥抱云霓公主刘靓卧榻酣睡,还不是神仙过的日子。由此,也可以享几天太师享的清福呀。 这时,徐荣沉着安排,显示出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你们叔侄二人坚守郿坞待命,无论如何不得弃城出去,这郿坞是太师苦心经营的根据地、命*根子,丢了郿坞,你我都将没命。想想太师辰时即起身前往未央宫,商议禅让一事,这自然是王允、吕布一伙玩弄的诡计。我此时即骑快马赶往长安,看能不能阻止太师出行,若能稳住太师,我们就坚守太师府,等待援兵,只要太师安然无恙,王允、吕布二人手下无一兵一卒,决不敢轻举妄动。” 月黑天高,暗夜中传来郿坞城里的梆子声,更鼓敲响,已届寅时。董旻急了,喊叫起来:“此去长安还有二百里,三个时辰,辰时之前恐怕未能赶到。” “是呵。”徐荣急急跨上战马:“要是吕布的赤兔马,两个时辰便可赶到,我这驽马,没有三个多时辰是赶不拢的,但愿太师有个头痛脑热的耽误了时辰,莫要急急忙忙踏进王允一伙设置的陷井。”徐荣跃马扬鞭,丢下一句:“只有听天由命了。” 徐荣扬鞭打马,一骑快马驰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