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扭曲的世界
最后通牒期限日傍晚，波兰西部平原边境，黑色骑士团敌前指挥基地。 C·C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军部大楼天台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她微微合着金色大眼睛，默默感受冰冷的雪花亲吻自己脸庞。门轴的吱呀声突然打破了静谧，一个年轻通讯兵推开天台大门来到了魔女跟前，立正敬礼大声报告：“侍卫官阁下，这里有一封欧洲执政官寄给莱特大人的信。此外，女皇陛下即将在半小时后亲抵前线，陛下命令莱特大人接待她。” C·C听完报告睁开了大眼睛，她接过信件对通讯兵打了个‘解散’手势，等到通讯兵消失在天台门口时，绿发魔女笑着拆开了那封不属于自己的信，她展开信纸，阅读着那一行行自己熟悉万分的字迹，慢慢的，她的俏脸上掠过一抹惊讶，随即变成了淡淡冷笑。 “哼，总是这样。这世上忍受悲惨命运的只有你而已吗？等到这种时候就来忏悔。你以为，你所有的错误，会为一句‘对不起’就烟消云散吗？”魔女的声音如万年寒冰，她慢慢把信笺一点点撕碎，直到连一个完整的词都不剩。 C·C一扬手，将那些记录着黑色恶魔最后心迹的句子化作一个个飞扬的孤独字符，随着雪花消失在了苍白的风里。魔女轻笑了起来，她从怀里抽出一支钢笔，将一本信笺放在天台围栏沿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提笔疾书。一行行属于‘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的字迹，开始在魔女笔下跃然纸上。 几分钟后，C·C把信纸折好重新封回信封里，她扭头西望，遥望着平原尽头的欧洲国防军战线，轻声道：“布列塔尼亚。一直以来，你都是那样自私。所以，这次让我也自私一回吧。”说罢，魔女转身一路下楼，离开繁忙的军部，慢步走进了喧嚣狂热的基地cao场。 宽阔的基地cao场上，四处都亮着大功率照明灯，炽白色灯火下是狂躁的人群。cao场中央，日本派的骑士团员们都聚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大圈，就连战备执勤的日本派士兵，也不时扭头望向人群的核心。 人群核心的临时讲台上，站着天皇的御史、失去妻子的丈夫、‘女妖挽歌’的复仇者，扇·要。扇和他身旁的亲卫们全都带着反GEASS用的单向光眼镜，可即便是那厚实的暗色眼镜，也遮不住扇眼里燃烧的复仇火焰。 而宫月修，则作为战功赫赫的日本派新英雄、天皇最英勇的武士，替代不愿出场的卡莲站在扇身旁，如神像一般接受着台下年轻士兵的崇拜。可是银发青年钢灰色的眸子却没有迎合台下狂热仰慕的目光，他的视线透过有些疯狂的人群，凝视着cao场外延的哨塔，漫不经心的听着御史宣布天皇旨意。 天皇的谕诏守规守距，只提到让日本国男儿们英勇作战，坚决执行制裁。可是在扇激昂的语气和狂躁的会场氛围下，那诏令却变成了“布皇威于八纮，归世界于一宇”、容不得任何人违逆天皇威严的天照神谕！ 和狂热日本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布列塔尼亚派。这些同属黑色骑士团系统的布列塔尼亚士兵对日本派的举动嗤之以鼻，他们大多一脸鄙夷，三五成群的在远处围观。不时还有桀骜不驯的布列塔尼亚士兵乘着魔的日本派不注意，悄悄朝扇所在的讲台方向啐上一口，引得周围同伴一阵低声哄笑。 可是正在调试装备的联邦近卫军这边，却一片死寂。一个个联邦将士似乎根本没听见cao场上的喧哗，他们一言不发，或安静的检测着各自座机，或坐在座机膝盖上擦拭突击步枪和战术匕首，但这些散发着死意的近卫军精英们身上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望向日本派人群时，毫不掩饰的、冰冷锋利的眼神。 这一次，就连身为骑士团大将的藤堂也没有出席扇的讲话，他站在cao场外围的哨塔阴影下，而牵挂爱人跟随扇一并前来的千叶，站在藤堂身旁对他轻声说着什么。这位旧日本的武士代表、身经百战的严岛奇迹一脸阴郁，他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微笑，扫视着cao场上这支看似天下无敌，却三面分裂的军队。 而藤堂头顶上，哨塔的瞭望台里，卡莲默默站在围栏后，双手用力握着冰冷的金属栏杆。她昔日如火的热情似乎已经烧成了灰烬，曾经明亮而锋利的大眼睛也黯淡无光。日本派的骑士团员们似乎也忘记了这个旧日大战的英雄，红发少女曾经夺目的光辉威名，已经被宫月修这颗新星给掩盖，只剩下樱井兰一个人，依旧陪在自己昔日的偶像身旁。 小兰轻轻从背后拥着自己的老队长，虽然她自己也刚刚失去了未婚夫，但这个女孩似乎没有外表那么柔弱。兰侧着头将脸贴在卡莲后背上，对于军国大事一知半解的她，只好不停说起以往两人一起经历的生活趣事，希望让自己的上司摆脱那沉重的抑郁。 卡莲静静俯视cao场下癫狂的人群，根本没有在听身后的部下低语。红发少女敏锐的感知让她察觉到，那个让她挂念万分又总是看不透的银发青年，正在狂热的核心里淡淡凝视着她。可是这次卡莲回望修的目光里，却没了昔日那份藏在强硬背后暗暗悸动的情愫，只剩下疏离和冰冷。 C·C慵懒的在cao场上漫步，她脸上毫无表情，似乎不在意四周投来的或冷漠、或厌恶、或憎恨的视线。无论是疯狂呼喊口号的日本派，玩世不恭的布列塔尼亚派，还是杀气暗涌的联邦近卫军，不过都是她漫长得没有尽头的生命中，偶然留下的一幅风景而已。 绿发魔女一路穿过这幅荒诞癫狂的风景画，来到了布列塔尼亚派旗舰‘阿瓦隆’的起降台。魔女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她来到旗舰区时，娜娜莉的专机已经停在机场上一会儿了，C·C看着女皇专机，嘴角慢慢上弯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欧洲执政官’的信，不紧不慢的朝阿瓦隆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旗舰阿瓦隆舰桥，指挥大厅。 鲁鲁修·兰佩鲁奇正独自一人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他双生子的回信，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他急忙起身走向大门口，可让他吃惊的是，回信没等到，却意外地等来了自己的meimei。 身着正式骑士制服的爱丽丝推着娜娜莉的轮椅走进了大厅。娜娜莉一见到兰佩鲁奇，微微低下头攒起小拳头，有些诺诺的说：“抱歉，莱特哥哥。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任性”她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坚定：“但请你听我说，这场战争是没有意义的，谁输也好谁赢也好，都只会徒增悲伤和憎恨。所以，请取消制裁计划好不好？无论是日本人、欧洲人、还是布列塔尼亚人，不要再让无辜的人流更多血了！” 兰佩鲁奇单膝跪到meimei轮椅前，轻轻握着她颤抖的小拳头，柔声回答道：“娜娜莉，这场战争不是我一句话就能避免的，单方面的和平也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娜娜莉的细眉皱了起来，她回握着兰佩鲁奇的手，说：“莱特哥哥，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在欧洲访问时，只看到了一个受人民爱戴的领袖。如果海涅执政官不珍惜和平，他为什么还会在能源峰会上签订限制扩军的‘樱石’分配协定？” 爱丽丝听到这句话，也微微低下了头，她顿时回想起访欧国宴上拥着她跳舞、要她放下过去迎接未来的魔王；后来她被兰佩鲁奇的恶作剧送到柏林时，别别扭扭的化了妆、前来接待她的欧洲领袖；最后将她送上回北美的飞机时，在她‘临别之吻’的恶作剧下脸红的少年（这部分剧情参见番外）。 正当兰佩鲁奇为怎么回答meimei而犹豫时，娜娜莉突然下定了决心，她大声说道：“莱特哥哥，请延迟制裁最后期限，让我穿过战线去见海涅执政官！我相信我能说服他！” 兰佩鲁奇打量着meimei脸上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他正考虑怎么回答meimei，一个绿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了门口，魔女大步了进来，步伐间完全没有刚才踱步于cao场时那种慵懒，她见到娜娜莉脸上焦急中含着坚定的神色，嘴角弯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C·C来到了众人跟前，把信封递给了兰佩鲁奇。兰佩鲁奇一见到信封上那和自己一样的笔迹，紫眸里顿时闪过一丝兴奋和期待，他站起来急匆匆的接过信封，就连拆封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可是兰佩鲁奇展开信纸阅读了一会儿之后，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消失了。他的嘴角在微微颤抖，那张写满字迹的信纸，也渐渐在他收拢的五指间皱了起来。 兰佩鲁奇用力捏着信纸，用平缓的语气对等待自己表态的meimei试探：“娜娜莉，如果我不允许…”“不，我一定要去！”娜娜莉淡紫色的大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泪珠，但她话里的颤音却依旧没能掩盖那份坚持。 听到这里，兰佩鲁奇英俊的脸庞突然微微扭曲了，他突然开始失态的用力撕扯手中信笺，顷刻间，信笺就在他疯狂的动作下变成了四处飞散的纸片。无论娜娜莉还是爱丽丝，都被兰佩鲁奇的动作和表情吓呆了，她们从没在这个温和阳光的少年身上见过这种神情。 “爱丽丝少校，我命令你现在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娜娜莉陛下说。”兰佩鲁奇的语气平静如水，却让爱丽丝没有由来的感到一丝丝寒意，她咬了咬牙，行了个告退礼大步走出了门口。 兰佩鲁奇关上门，回到惴惴不安的meimei跟前，对他来说，无论出于什么理由，用GEASS扭曲娜娜莉的心，都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但是，为了验证那件事，我不得不这么做。娜娜莉，请原谅我，请告诉我‘他’不过是在故意骗我，才会写这种信。”兰佩鲁奇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一扬手脱去眼中的GEASS遮光隐形眼镜，然后回头朗声对自己的meimei命令道：“娜娜莉，回北美去，留在白羊宫里，直到战争结束。” 娜娜莉愣了一下，但她脸上的神色依旧坚定：“不！莱特哥哥，请让我去见欧洲执政官！”兰佩鲁奇听到这个回答，脸上霎时凝起了寒霜。早在‘爱神战役’结束后，零之镇魂歌前夕，他就让杰雷米亚清洗了娜娜莉身上所有的GEASS。而现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王之命令’的只有他和鲁鲁修，如果娜娜莉拒绝了他现在的命令，那么就证明暗之双生子已经用GEASS扭曲了娜娜莉的心！ 刚才那封信里的内容在兰佩鲁奇脑海里回荡：“收起你可笑的怜悯，就连你最爱的人也会抛弃你来我身旁。想赢我吗？那就用你的剑穿透她，来刺进我的心脏！让我看看，你这个控制不了自己，畏惧、厌恶自己力量的懦夫，能做到哪一步！”鲁鲁修那张阴鹜、骄傲、残忍的笑脸慢慢浮现在他眼前，兰佩鲁奇的呼吸慢慢急促了起来，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起，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过一个人、希望一个人去死！ 慢慢的，兰佩鲁奇压下了呼吸，他抬手用力一拳砸下了传唤按钮，一排亲卫应声赶到了大厅里，兰佩鲁奇随手点出两个女亲卫，大声命令道：“你们两个，负责护送女皇回北美。从此时此刻起，你们要陪在女皇身旁，哪怕吃饭洗澡睡觉都不能离开，一旦女皇做出伤害自己的异常举动，你们必须立即使用镇静剂，执行命令！” “莱特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要，请你们放开我…”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娜娜莉的小脸淌了下来，两个女亲卫稳稳扶住女皇的轮椅，不等她说完，就推着轮椅走向了门口。 “哼哼，哈哈哈，我真是愚蠢得可笑！”娜娜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兰佩鲁奇突然仰起脸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里压抑着极端的愤怒和憎恨：“蠢到以为你会珍惜爱过你的人！蠢到允许娜娜莉去欧洲访问你！蠢到相信你，相信你真的愿意和大家一起享受和平！”说着，他脸上的愤怒慢慢酝成了憎恨和杀意：“鲁鲁修·V·布列塔亚尼！你不配得到他人的爱！你注定要回到地狱里去，陪着你的自私和仇恨，直到时间尽头！” 魔女侧着头欣赏着少年脸上的表情，她轻轻从背后拥住爱人微微颤抖的躯体，将头埋在他颈侧，俏脸上带着一抹开心的微笑，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静静拥抱着怀里的人。 与此同时，旗舰外停机坪上。 爱丽丝见到娜娜莉被两名亲卫半强迫式的送上专机，俏脸上布满了阴云。刚才金发少女乘着间隙去找阿尼娅，可是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最近发生的事情一齐涌上心头，像一团煮沸的浆糊般堵在她胸口，纵然聪明如她，也没法从这乱麻一般交缠的人物和事件里找出一切的根源。 “爱丽丝少校，女皇陛下的专机将即刻起飞，请您尽快登机。”一个女亲卫来到金发少女身旁，礼貌的打断了她的沉思，爱丽丝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用撒娇的语气道：“抱歉呢，我有点东西忘在阿瓦隆里了，可以等一下吗？”女亲卫无奈的点了点头，爱丽丝见状转过身，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金发少女疾步来到一辆军车旁，拉开车门跳了上去，飞快的启动了引擎，侍立在原地等待女亲卫察觉情况异常，急忙上前大声道：“少校，你这是在干什么？那边的卫兵！立刻放下路障！”回答她的却是一阵引擎轰鸣声，爱丽丝用力将油门踩到了底，军车怒吼着冲了出去，从满脸茫然的哨兵身旁掠过，一头冲进黑色夜幕，直朝西方的国防军战线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