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别过
等一切停当，已经是临近黄昏时分了。 妇人只是看着牛小戈，想说几句感激的话。 老和尚：“今日事，全靠大官人了。此事，老衲就当没发生过，二位也没来过，我也没见过二位。就此作罢，阿弥陀佛……”然后回身进了大殿。 妇人此时才深深的一揖，“多谢大官人了。往日听闻了些大官人不好的话，没想到都是虚言。今日见到大官人，才真是……”妇人脸一红，有些太好听的话，又不好说出口了。 “反正谢谢大官人了，翠儿，你过来。代我给大官人磕头。” 叫翠儿的丫鬟就真的跪下，给牛小戈磕起头来。牛小戈忙扶起她，说道：“夫人也太见外了，我虽说往日不是个东西。但我早不是往日的西门邦了，以前的西门邦也回不来了。” 妇人又一揖：“同大官人就此别过后，也不知大官人可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牛小戈叹口气：“大白天时，我如丧家之犬，不知自己该躲在何处。现在天快黑了，倒是可以出门了。” “大官人此是……准备去哪里呢？” “我……还真不知道出门后怎么走？” “奴家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有心打听大官人下落。只是担心大官人出门在外，如此不便的话，要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多心酸啊。” 牛小戈见妇人动了恻隐之心：“谢夫人了，我确实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也怕出门就遇上官差。要是夫人方便……” “嗯，我家夫人正是这个意思，要是大官人方便，你就跟我们走。我们庄园也大，你……”翠儿一边伶牙俐齿的说道。 妇人听她说得不像话，忙打断她说道：“大官人休听她胡扯，这丫头欠收拾呢。我的意思是，大官人要是去哪里，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牛小戈有些尴尬，他还以为妇人会邀请自己去她庄园里躲一躲，忙说道：“夫人今日也是受惊了，我看你还是不用管我了，先自己回去好好歇息。” 两人相对默然了一阵，妇人叫翠儿去喊人把马车赶过来。牛小戈其实饥肠辘辘的，他有一刻真的很想让这妇人赠送点银子。可这银子在手，自己也不敢去买吃的啊？自己在这里充了一阵英雄好汉，连肚子都填不饱，这算怎么一回事啦。 妇人看出牛小戈的沮丧，可能也觉得自己这样就走了，有些说不过去，就说道：“大官人，要是你不嫌弃，就到我庄园吃点东西后再走……我只是怕有人看见，一个妇道人家带个男子一起，被人嚼了舌根。” 牛小戈：“这个倒也是，实不瞒夫人，我就是饿得很。要不你叫丫鬟在外面给我买几个馒头，你看如何？” 于是，妇人等翠儿回来后，又叫她去买点吃的进来。 两人这才少了些许的尴尬。 妇人说道：“前几日，你家大奶奶到我府上来过……” “嗯，这个我知道，她来荡你家的秋千。你老公，哦不，相公，他到大牢里来给我说过。” 妇人吃惊的看着牛小戈一副淡然的样子：“大官人如此大度吗？” “你相公和我娘子不是表兄妹吗，这有什么关系？” “表兄妹？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我相公以前倒没给我说过。” 牛小戈心想，“难道不是？”又一转念，管他呢，反正也不是我戴绿帽子，西门邦被人带回绿帽子也活该。 那妇人过了一会，欲言又止的瞄了牛小戈几眼，牛小戈也不明白她啥意思，就指着天空干笑一声道：“今儿的天气还不错。” “大官人，衙门一直说你把陈老三的小妾杀了，你又说自己是冤枉的，当真如此离奇吗？” “夫人不信我？”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这事都沸沸扬扬的闹了那么久，官府说得铁板钉钉似的，老百姓谁不信啦？” “夫人也知道，我西门邦以前就是个花花太岁，整日花天酒地，斗鸡走狗的。要说，也都是糟蹋自己的银子，没有花别人的钱。西门邦最大的罪过，可能是招惹了不少良家妇女，被人背后不知道骂了几辈子的祖宗，说了多少后人生下来就残疾的话。不用我想，贵县有几个人不想我下大狱？要真是我做了，那还罢了，我绝不说多余的话。不过，我真有必要去杀一个弱女子吗？” 那妇人可能也没想到西门邦突然变得如此近人情，说自己不堪的话如此豁达，也不知怎么搭话。只有点点头，算是认可西门邦所言不假，他的确是被冤枉的。 翠儿也回来了，拿了一包袱的馒头。牛小戈接过馒头，也不客气，自己先吃了起来。 妇人待他吃完一个，就与他别过，并让他好生保重。还客气的说道，身上也没带银两，不然就给大官人留点盘缠。也说，大官人如果没有方便落脚的地方，就去北门盛家庄。 妇人走后，牛小戈看天色已晚，此地再久留也无趣。他问过老和尚，才知道这妇人名叫佘玉霜。老和尚又告诉他沙流河怎么走。出了寺庙的门，借着街上的灯火，牛小戈就往南走。 好在贵县的人跟现代人差不多，夜生活一开始后，人们流连在灯火阑珊处。到处是醉汉、妓女、士子和淑女，都各有所需，逗留在构栏瓦肆之处，少有人在意一个穿着下苦力衣裳的伙计，低着头脚步匆匆的避开灯火最亮的地方，往南边疾走。 按老和尚所说，过了南街的南乙贰号院子，就能看见沙流河在城里的水码头了。 牛小戈一路走过还算顺利，他心里只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能够在码头遇上柳双的大伯，如果遇不见，那自己就倒霉了，又不知该去哪里了。 现在这里是南甲二十三号胡同口，只有继续往前穿过这条巷子才能抵近目的地。而这巷子口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牛小戈站住后，往里张望。自从从柳叶巷冒险出入后，他对这种巷子是充满了恐惧。 他又有些想绕过去，可又担心会越绕越远。要是硬着头皮走，又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发虚。正在他踌躇之间，就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牛小戈忙一回头，只见一个官差模样的人，手里提个户字灯笼，疾步从一个拐角处出来。牛小戈猝不及防，都来不及躲避，就堪堪的被灯笼的灯火照到了。那官差也应是看清了巷子口站立的牛小戈，说道：“前面的可是西门大官人？” 牛小戈听他语气，不知该答是还是不是，又有些想拔腿就跑，又怕这一跑就露了馅，所以，呆呆的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