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就地掩埋

    面对躺在地上的死尸，老和尚盘腿而坐，开始对死者念经超度。也算是一种自我的救赎和忏悔。

    那妇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又开始哭了起来。又怕哭的声音太大，惊动了什么人，只是嘤嘤的哭。

    牛小戈心想，哎，我每次见她，她都是哭哭啼啼的，看来她的命也不算好。刚死了丈夫不说，在这庙里又误杀了人，这女人也是倒霉到了家。她这次很难脱身了，那苟县官又是个昏官，说不定会拿她下大牢，再问个死罪……

    牛小戈也不愿想，越想越同情这妇人。

    就在此时，有人砰砰砰的在拍寺庙的大门。

    这响动，吓得院里三个人都只有大眼瞪小眼，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过了一会，来人作罢走了。

    老和尚忙开口说道：“夫人，我这小庙还从来没这样关门闭户的，如果久了，恐怕引起人怀疑来。我看……”

    那妇人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说道：“大师，你也看到了，刚才是这个刘员外把您和丫头赶到里面去，又动粗打我，我是一急之下才误伤了他，没想到他……”

    老和尚：“夫人，我没别的意思。这人虽然死在这里，他是跟你有纠葛，夫人还是去报官再说，老衲可以去作个见证。不然，尸身停在这里，我这小庙也担当不起。”

    牛小戈听这意思，老和尚想夫人自己去投案自首，把自己整清白了再说。

    “我哪里敢去报官……”妇人又哭起来：“天底下，谁遇上这事，能不能说得清都不知道，何况贵县衙门的那个昏官。”

    牛小戈也不禁点头，这话是道理。那个昏官能把好人放过才怪，报官不过是自投罗网。

    “可是夫人，如果不报官，那可怎么办？要是刘员外家人问将起来，我出家人总不能扯谎吧？”

    那丫鬟一边道：“大师要是能帮我家夫人遮盖此事，回头一定给大师捐个大梁柱，另外再给些功德钱来。”

    牛小戈有些想笑，这小小年纪都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这丫鬟，平素肯定也是个不一般的小丫头。

    老和尚正犹豫间，牛小戈起身就从回廊角落走了出来。他信步走到院子中间，把三人也是吓得不轻。

    他们哪想到，这院子里还会另有一人。刚才的拉扯、杀人、瞒凶……不是都被他听到了吗？

    牛小戈让自己脸上有点微微的笑意，他期望这样能给他们一个善意的形象，减少三人对自己的敌意。但效果好像并不明显，因为三人看他就像是看到一个怪物，还直往后退。

    牛小戈想，我又不是死人，难不成自己跟地上那个一样，死尸爬起来的？

    “三位……”

    三位又往后退了几步，这啥意思？

    牛小戈有些后悔站出来说话了，他原本是没忍住，想替这妇人说几句话，让老和尚不再叽叽歪歪的。没想到自己一出来，是这个效果。

    他站住脚，说道：“我不是坏人，也没有其他什么企图，只是刚才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后，想替这位夫人说几句话。不知……”

    这个意思还是很清楚的，那妇人可能正被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有个人说愿意替自己说几句，心里多少放松了些。但那种戒备的神色还是没有放下。

    老和尚：“西门大官人，您怎么在这里呢？”

    老和尚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牛小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这盛玉响的老婆，能不认识西门邦吗？自己刚才这一亮相，一定是被她认出来了，才引起刚才这一幕。

    牛小戈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作揖打躬，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牛小戈也是常态。他干笑一下后，说道：“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下，我的确是那个西门邦，是那个县衙通缉的西门邦。我们……”他指指妇人，“也算天涯沦落人了……嘿嘿！”

    老和尚一边念一声阿弥陀佛后，也不再说话。他心里一定在暗叹，自己怎么那么倒霉，一会是个女子在这里杀人，一会又来了个杀人犯躲在这里。还真是庙小妖风大。

    继续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妇人终于开口说道：“大官人，您……您是与刘员外一起来的吗？”

    哦，这妇人原来还忌讳着这一层关系，看来西门邦跟这个死胖子也是熟人。

    “不不不，我与这死胖子不是一路的。嘿嘿，你们也知道，我现在在跑路，哪里有闲工夫跟他来这里为难您，何况我也不是那种人……”

    夫人勉强点点头，“大官人如跟刘员外并非一起，那就好说。”

    “嗯，当然不是一起，好说好说。”

    四人就这样站着，地上的血迹和躺的死尸都引来了苍蝇，嗡嗡的到处飞。

    牛小戈指着地上的死尸，把所有人拉回现实中说道：“这怎么办？”

    妇人摇摇头，看着地上，老和尚摇摇头看着他。

    “我看，事不宜迟，赶快把这死尸埋了。”

    牛小戈一句话引来老和尚的不满，“那怎么行。刘员外就在这条街上，多少人看到他进我庙里来。如果没有下落了，他家人寻来怎么办？”

    “那你的意思是非得报官吗？”

    老和尚也不敢点头，他说道：“大官人，这事要是不报官，老衲怎么说得清？不是我要为难夫人，报官后，夫人和我一起到衙门去，一定可以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县太爷绝不会为难夫人的。”

    “狗屁！我就是被那个狗官冤枉的。衙门的人才不讲公道，从古至今都不会。我看你就是怕自己被连累了，想摆脱干系。你一个出家人，不讲慈悲心肠，不讲解救人于危难处，怎么倒先替自己想好了。”

    一席话，老和尚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口里又念起阿弥陀佛，说道：“大官人，这院子里怎么埋？就恁大个地方，如果说埋在这里，那得是多大的罪孽，佛祖也不宽恕老衲啊。”

    “此言差也，这刘胖子前世作孽太多，死于非命，这也是他的定数。今日他埋在这里，朝朝暮暮的听佛经，也算是超度他一个好的往生，说不定，他来世有了好的归宿，还来这里还愿呢。”牛小戈这话，没想到还打动了老和尚。老和尚听了也点点头，算是首肯了。

    妇人见牛小戈一直替自己说话，也不禁投以感激的一瞥。

    牛小戈叫老和尚拿工具来，他拍拍大槐树，说道：“你是千年的修行了，今天就给你添一把有机肥了。”

    他就开始在槐树边挖坑，老和尚设立香案，找来法器，就正正经经的在一边做个法事。

    妇人和丫鬟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牛小戈累得一身的大汗。终于挖好了坑，他把人扔进坑里后，又将就那些土给槐树砌了个台子，就完全遮盖住了翻动院子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