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混在西汉末在线阅读 - 第055章 卖弄圣人学,自报真身份

第055章 卖弄圣人学,自报真身份

    猛然袖子里被塞进两块东西,刘歆不禁微微愣了一下。他也是常玩玉、擅品玉的典型儒官。在手中一摸、一捏再一揉,刘歆立即明白了入袖之物是什么东西。

    玉在时下这个时代里,远胜真金白银更值钱,因为大多数此时中原人能得到的玉,多数都是正宗极品好玉。要么是中原自产奇玉,要么是商旅从西域贩来的西玉。但是无论哪一种,能让王则拿出来在这种关键时刻送礼的玉,必然都是上品无价宝玉。

    迅速想好这些,脸上装出一幅苦闷相,刘歆使上全身力气将王则从脚下往起拉时口中说道:“老夫知你有冤啦、知你有冤了,堂堂七尺汉子,你如此哭闹成何体统?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顺着刘歆拉扯力,王则慢吞吞站起身,却依旧哭腔又对着刘歆深鞠躬间再说道:“国师大人能为我王氏一族蒙难众眷做主,王则代他们向大人致谢了……”

    坐在一旁地甄阜当然不知道王则这看似连滚带爬地靠近刘歆一瞬间已经暗送大礼,他整整衣襟轻咳一声。

    侧目望向刘歆,甄阜道:“国师大人,此事个中尚且不明。王则是今上近亲,复阳宰也是宗室皇亲。这事怕是您还是不要草下决定,只听一面之辞更好吧!”

    一句话,两层意思。甄阜这是在提醒刘歆,这两个县宰身份和地位上实际上是旗鼓相当,都是王莽的宗族子弟。如果就这样只听王则一面说辞,就下决定去查办王辙,很容易令负责这次查办此案的刘、甄二人带来许多不可预料的麻烦。

    另外一层意思,甄阜毕竟是南阳一郡之首,两个县宰都是他直接领导的下属官吏。如果刘歆没有经过他就这样简单地下了结论,他甄阜官威上将受到严重损害。

    难保以后再有朝中派人到南阳来,县宰们各个不再把他当个单位、直接去跟朝中做勾联。那样的话,他甄阜岂不要成了空摆设、也必须会少了许多供奉。

    于官场这些潜规则性东西也很清楚,刘歆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然而站在二人面前的刘炎,却又想到第三层意思:想就这样办,你国师大人可以不要好处,甄阜那可是个雁过拔毛恨不得把大雁都变成光身鸡的主儿,怎么可能不要好处呢?

    意念间猜出甄阜更为隐晦第三层意思,刘炎闪电般伸出一只手在王则后腰上轻轻捅了一下。腰间突然被捅一下,还在摸着泪水地王则先是微微愣神。

    但是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转而向着甄阜跪倒,放声大哭道:“君侯呀!您是咱南阳一郡之首,王则往日为人与为官您是都清楚的呀!您可得为下官做主、下官族冤死四千族众做主呀……”

    甄阜猛见此变,下意识间抬手欲推王则。然而就在他手推向王则瞬间,王则反手先迎住、抓紧了他双手。借着向下跪到之势,王则双肘一抖。两袖中各自一串竹链,顺着两人对在一处的袖口便滑入甄阜袖中。

    倏地两股凉爽隔着内衬小衣刺激到两臂,甄阜再看王则眼睛里闪出一丝暗示光芒,马上也明白了入袖是何物。

    往日里王则给他送礼,都是平常不见人、上门必重礼。王则与其他县官最大不同,也恰恰是他出手方式永远不会随众逐波。

    平日里其他县官是按月去给甄阜上供奉,而王则最多一季去一次宛城侯府。别的县官都是真金白银、大摇大摆去送,惟独王则经常是趁夜入侯府只送些玉石、奇物。其他县宰送礼只送甄阜一个人,而王则每次只要进了甄家必是几位公子、几个夫人甚至连带着一些甄阜亲近侍从也一并送上些贵重好东西。

    正因为如此,甄阜一感觉到有东西顺着袖子入了袖袋中,马上明白王则这是又在给他送东西呢!依此时情况看,这次事关系到王则仕途、更关乎到他性命,定然这礼也绝不可能轻到哪去。

    瞬间即想明白,甄阜再开口时话语立刻转了风:“本官知道王大人为官清廉、知道你是个好官。也信元真先生所报,你是个宽仁好家主。但是此翻事毕竟是今上亲令吾与国师大人共同查办上差,所以本官也不敢轻下决断。不过以王大人往日为官与做人秉性,本官信你绝不是贪墨成行、为行私商而栽赃同僚之人。”

    他边说话边往起拉王则,但是当王则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中给他定的罪时,却是急转头、眼中满是惊恐地回望向刘炎。

    听到甄阜最后那句话里“为行私商而栽赃同僚”时,刘炎其实也是猛地一惊:我靠!这狗咬狗还真够狠地。行私商而栽赃同僚,这王辙和陈壁反咬王则这一口还真是够用狠劲的!

    王则经商,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完全公开化的秘密。当官的做买卖无可厚非,但你好好做生意王莽不会看不起你、反会适当给你些权利让你是行个便利。但是你要搞私商,不交税就做买卖,那可就变成了从国库里往外倒腾属于王莽的钱,王莽不灭你几族都算好的!

    与王则四目相对只瞬间,刘炎暗思明了这狗咬狗反咬内情后,立即在鞠礼对向甄阜:“君候信元真否?”

    不知刘炎为什么这样问,甄阜不假思索立即答道:“当然信。”

    “那元真就依实据报!”执礼不变,刘炎变出一幅郑重态,对甄阜继续说道:“下官得君侯举荐入抚睦为丞这段时间以来,虽然私下与王大人交往并不很多,但却也知王大人乃是商者中翘楚。”

    “此次贼寇洗掠王大人家宅之前,王大人家中丰殷相信在全郡也足与八大商豪想比了。试问君候,以王大人一家五代经商、家资丰殷已富可与王候比的情况来看,王大人还有必要去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去做什么私商买卖吗?”话到这里,刘炎稍停一下。

    甄阜闻言,下意识答道:“确实没必要。”

    接回话柄,刘炎马上再急声说道:“为私商者,多以盐铁而乱朝廷法度,从中取大暴利。而王大人家中铁铺七处,粮行九家,都是君侯郡衙发了正式官许令的。请问君侯大人,以王大人私家财力,再加上已得朝廷授权经营盐铁诸物,还有必要再去行私商、取暴利而让其时刻都陷于险境中吗?”

    “这个可说不准吧!”眼睛里露出狡黠光芒,甄阜对望刘炎怪声怪调说道:“为富不仁者起因乃贪更多利也,欲求大利置王法不顾去奢求更多者,似乎天下各处也屡见不鲜吧!”

    明白这是甄阜不知道进了他袖子里那是两串夜明珠项链,故意在托大想要更多贿赂。刘炎却不想给他任何反驳机会。

    稍直了直直身,再躬身微屈,刘炎露出微笑说道:“君侯您也知王大并非为富不仁义者,更知王大人为官爱民如子。那么请问君侯,一个能够在百姓无没为炊时,可以开自家粮仓去赈济乡里的官,他有必要再去想着从国库往出盗取钱财吗?”

    语锋变得更锐利,不给甄阜接话机会,刘炎再次快语反问:“还有一个关键,就是首先这个人是一位世代为商、却一直思报皇恩之人。一个时刻想着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谋福利之人,他会在明知那是一旦被查出来,马上就容易让其整个家族都跟着蒙受王法重惩大罪吗?”

    “这个、这个……”

    被刘炎这一连串发问,甄阜不禁无言相对而一时口吃起来。刘炎趁这机会,转身再对向刘歆。

    抱拳深躬礼,对着刘歆问道:“国师大人您乃当时宗师,于人性与品德上都有高在凌绝顶的品思。学生斗胆问一句恩师,您认为一个是几代人都想为天下、为苍生谋更多福利、本来出身是低贱商籍中人,一旦他真有机会实现终生报复时,还会去干违背王法之事吗?”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如元真所说之人,当明此理。夫子又言: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出身低贱者,往往都是深谙此理、谨慎为人者。夫子再言: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从你口中多日来王则竟与汝往来不多一事上想,他该非小人也。既非小人,必知利害,老夫信他不会真行私商事也!”

    看着刘歆摇头晃脑间一连引用了孔子三句话,刘炎心底好有阵暗自作呕:卧去尼玛的吧!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你再胖,能胖得过王则那头肥猪?

    你学问再大,有必要时不时就拿出显摆一下?根本不在乎别人感受、半点公德心也不讲嘛?行!你吖的背孔子曰,老子小时候似乎也学了不少……

    意念瞬间急变,刘炎再开口时也用上了孔子的话:“子曰诗三百,一以言以蔽之,思无邪也。在学生眼中,王则、王大人就是个思无邪之人、宽慰待人之人。若恩师、甄君侯信晚辈察人之能,就请莫信小人推搪、真行栽赃之言。”

    背诵孔子曰,这是两千以后上了初中、想在语文考试上想过关必须得去做的事。刘炎从小被老师们说成是“文武双全”,也恰恰是因为那个时候刘炎有很多天赋性原因,让刘炎在文言文上一直是翘楚。

    加上现在又是一颗脑袋里,装着两个人的大脑。原来这身体那主人小时候,想必更是苦读许多圣贤书的主儿。所以在刘歆“引经据典”后,刘炎直接搬出圣言来为王则做担保。

    这一招一用完,再看甄阜和刘歆。两个人看向刘炎的眼睛里,同时露出了赞赏目光。他们的脸上,却又浮起了怪异笑容。

    望着刘炎,刘歆小片刻后才重新笑着说道:“元真既然于圣人学如此了解,那安能不记得圣人亦曾有言:巧言令色,鲜矣仁。你这连翻说辞,虽是句句在理,难道就怕老夫与甄候把你看做少有仁德之人吗?”

    我靠!怎么转头对老子开炮来了?仁德,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有你们这群借着圣人当幌子、人前风光人后心慌慌的家伙才每天挂在嘴上。老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鸟东西?

    老子只知道一点,想活着就得拼命。要么武力为自己争取更好生活条件,要么凭脑袋混出一片好田地。你们这群家伙口中天天倒是喊着仁义道德了,但是似乎谁也挡不住你们争权逐利吧?

    在你们争权逐利的时候,似乎也从来不会去注意什么仁义道德这些无味的东西吧!真要是视仁德为第一生命,怕是你们谁也不可能现在坐在这里、变着法的绕弯子盘剥底下官吏、为你们自己谋取更大私利吧!

    脑袋里如此想,刘炎口中立即答道:“宁为真小人,不做伪君子。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生不敢有违圣人教喻,所以也曾读过不少书。在书中,许多人都是道貌岸然、包藏祸心。而学生不想学他们,所以即便二位上官置疑学生,学生也不会感觉任何冤屈。”

    “宁为真小人、不做伪君子……”闻言重复了一遍刘炎这句话,刘昕脸上羞愧色一闪而过后重新看向刘炎:“元真倒真是坦荡,圣人之学理解实不在老夫之下啊!只是你说即便我与甄侯把你当成小人你也不感觉冤屈,这又是何因呢?”

    “因为学生现在力陈事实,求保王大人,也是暗藏私心而全非秉公。”

    “暗藏私心?”闻言面生惊疑,刘歆目不转睛看着刘炎问道:“你暗藏什么私心,可否也君子坦荡荡,言则必言明呢?”

    我去你大爷的君子坦荡荡,对你们这群家伙真想做君子,那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君子一动口,小人就颤抖。小人一动手,君子两步并做一步走。让老子在你们这群小人面前做君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心是如是想,面上不露半分,刘炎丝毫不含糊对其答道:“元真即入凡世间,即已入仕途,就必须遵从师门教诲寻大贤、大能之人而侍之。王大人仁德宽慰,治理抚睦井然有条。处事敏锐果断,正是下官最好选择全力辅佐之人。”

    “再者说,城门失火,必然殃及池鱼。王大人若是此翻被误判落罪,学生势必很难再遇若王大人这般辅佐之人,而且很容易连坐丢职、自保难安。”说完私心,刘炎微微侧头向甄阜看了一眼。

    只见甄阜听到这话先是一惊,尔后再与刘炎四目相碰瞬间,露出了一丝会意笑容。即便他蠢得象头猪一样,但是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刘炎这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呢?

    说是王则是值得一位鬼谷门生全心辅佐的正主,实际上刘炎这官刚才就已经说明白了,是他甄阜给的。明里刘炎是在辅佐王则,可暗中真正一直在帮着他不断想计策去捞实惠最得利用即得者,不恰恰是他甄阜嘛?

    既然会意,甄阜也就不再多想其他,有刘炎在这里,他根本不用再自己去想怎么从王则身上借机多榨出点钱财来。

    所以他笑着拦过了话,对着刘歆一拱手:“国师今日能的此子为徒,相信即便百年之后,世人也会因此子奇才而不致忘却国师也!哈哈,景章恭喜子骏兄能得此高徒了!”

    其实从一到城门前,刘炎就一直在刘歆面前执弟子礼、口口声声以学生自称,甄阜就已经猜出了刘炎用意。

    攀龙附凤,只要想在新莽朝廷里做官,没个够硬的靠山绝对不行。刘炎想在甄阜之后再攀上刘歆这根高枝,又对他没有太多影响,所以直到这时他才来做了个顺水人情。

    对于这些刘歆当然也能想得到,但是刘炎所表现出来的智慧、才华,更让刘歆相信如果他收下刘炎这个弟子,以后准是他沾弟子光时候远多于他这一个已经半个身子入了土的老人家更多。

    还有一个最为关键问题,就是刘歆既然顺着谶语去改名,其内心里已经存了反王莽、自己当皇帝的心。而以刘炎所表现出来的智慧与才华,无论是谁想成大事,都必然会是一个极大助力。若是他现在不趁早把这样一个奇少年收归其用,没准日后反容易成了他篡回大汉江山时最大的敌人……

    脑袋里盘算一翻,须臾之后刘歆终于下了决定:“稍后先正式升堂问询此案,元真拜老夫为师之事,三日内行礼。不知元真可愿否?”

    话语稍停,刘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疑云浮面地问道:“元真你是修行之人,但是似乎鬼谷门生从未有孤寡入门者吧?你俗家何所在?是何庙堂呢?”

    “不敢欺瞒恩师,学生本是朝廷重缉追捕极度重犯!”先是扔出半句话,见甄、刘、王三人闻言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刘炎却从容地继续说出身世来:“学生与恩师同宗同祖,都是执嘉公之后。只不过学生乃是孝景皇帝庶子、中山靖王后,而恩师您乃开国楚王裔孙。”

    “什么?你是刘氏宗族?”愕然神色挂在脸上,刘歆听到这里拦话再问道:“你是为何有说你是重犯呢?河北各处几次造反,似乎都无后人留世呀!即便有免死者,也都早已谪边充军去了啊!”

    “家父乃是前朝南徐侯,学生俗家名为炎、表字季真……”

    “啊……”

    “你、你、你,你是舞阴八队里的智囊刘季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