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四十六 四喜的假肢手术在省荣军医院进展着,望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心被拧着,部长让嫂子来陪我,她住在这个城市,嫂子拿出湿巾为我擦着头上因心急而涔出的汗,部队还派了两个战士来做陪护。 “别担心!亚可,这手术,医院做过多例,四喜会平安通过的。”嫂子用话宽慰我。 “我知道,可是心还是跳得快。” “我理解,那年他在救灾中胳膊摔断做接合,知道没危险,可我还是担心,毕竟是手术,大小都伤元气。” “嗯,嫂子,部长的事怎么样了?四喜犯浑,给你们添了麻烦。” “不碍事,路不平众人踩,只是他那个人太呆气,听他的司机说,他在部队常委会上做了检讨,回到宿舍喝个大醉,唉!” “部长一贯委屈自己求全大局!” “我建议他今年转业,他反骂我小肚鸡肠女人心,说真心话,我盼他转回家,家中没有男人不象个家。” “是的,四喜现在虽然这个样子,有他在家里,我就是再苦再累也感觉家是完整的,不象过去他在部队那些年,我就象个望夫女人,每到节假日就盼他回家。” “谁让我们是军嫂,军人好比是风,我们就是那沙,沙不能阻止风的脚步,他放我们在哪里,我们就以哪为家,盼他、等他是我们爱的主要内容。”嫂子说完,苦涩地笑。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那个主治医师面带微笑,我心中的石头一下落了地,知道四喜平安走过这一次,嫂子也围过来看四喜,四喜也在笑。 因为医院床位紧张,四喜被按置和另一位患者住一个病房,“也是装假肢?”我问那患者妻子,一位军嫂。 “不,是截肢,因为腿上有癌细胞,怕扩散。” “多久了?” “几年了,医院快成了我家,走了不久又来,来了好一点又走。” 听着这样的回答,我不再问,凭常识知道他的病不轻。 “孩子呢?”我问。 “托给学校了。” “别耽心!会好起来的。”我安慰她。 “唉!谁知道,我也没什么奢望,唯一的就是盼望他能活着。” “怎么发现是癌的?” “他一人常年在部队,有个头疼感冒什么小病不放在心上,我们都不在他身边,他自已不待见自己,一直到腿疼得不能走路,才来医院检查,发现了这病。”她说着,她的丈夫被推了进来,护士冲我招手,让我出门说话,“你们和他一个病房可得当心,那男的脾气暴躁,动不动摔东西,喊着让他妻子滚,那女的真贤慧!” “我知道了。”应着回病房。 家中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要照顾,只好把四喜交给两个战士看护,临走时对四喜说:“我会来看你,有事给我电话?” “我也会常来的,有事找我。”嫂子说。 去托儿所看世强,小家伙已和几个工作人员混熟,见到我双手抱住我的脖子,亲我,他已‘呀呀’学语,在家时,我让他叫我大mama,今天竟能模糊喊出,听着他稚嫩的童音,竟如小河润过心田,湿了我的心和眼。 “谢谢你们把我的孩子照顾得这么好!”我对工作人员说。 “厂长说哪里的话,我们的职责。”她们应着,大金嫂过来,“亚可,我听到你来了,忙过来,这几天我一直想找你说话,甜心说你给四喜手术去了,四喜还好吗?” “还好,找我说什么?” “是我的大喜事。” “噢!”我来了精神,再看大金嫂气色比先前好多了。 “我儿子的事。”她抿嘴笑。 “快说呀!别光自己乐!”我催她。 “她儿子在狱中立功,获得减刑了!”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说,可见大金嫂早已广播了这个消息。 “太好了!”我也高兴,运命总算给不幸的大金嫂一件可庆贺的事情,“孩子在里面的情况怎样?”我问。 “现在做了那个犯人堆里管事的,能吃饱,还可以。” “鼓励他在里面多学些知识。” “说了,我总算有盼头了,我还告诉他说‘你亚可姨和甜心姨把你的位置留着,你回来后就可回厂里上班’。” “当然!”我笑道,“没告诉那孩子的事吧?”我指着小春的孩子问。 “没有,嫂子不笨,不刺激他,我只是告诉他我在这幼儿园上班,让他放心。” “应该这样!”我说。 《菜根谈》讲:“泛驾之马,可就驰驱,跃冶之金,终归型范,只一优游不振,便终身无个进步。”又白沙先生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论也。古人尚知,我又何尝不能明此理! 见到甜心,甜心问:“四喜哥还好吗?” “好,我刚去托儿所了,大金嫂儿子的事你知不?” “全厂都知。”甜心笑道。 “这孩子总算有个好的结局!” “是呀!天地中万物,人伦中万情,世界中万事,以俗眼观,纷纷各异,以道眼观,种种是常,何须分别?何须取舍?”
“呵!我们经理什么时候成道学家了?”我调侃甜心,笑道。 “天天和你这个大善人在一起,不知不觉入道了。”甜心咯咯笑,“唉!有个问题很严肃也!”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 “什么?” “萍姐和那个师总做得很过火。” “师胜杰又来了?” “你第一天走,他第二天到,和你脚跟脚。” “他们做什么了?”我问。 “还不是白天黑夜一起鬼混!” “你怎么知道?这话不能乱讲!” “我的嫂子,好歹我也是一个总经理,是乱说话的人吗?现在全场议论纷纷,影响很不好,以萍姐在厂里的位置,她该注意形象,这样以后怎样管理员工?可萍姐现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在公众场合和师总故意显摆!” “萍疯了!她将辛曼置于何种境地?” “我有同感,好在辛医生这几天不在厂区。” “你怎么不劝说萍?” “那是人家个人的隐私,我无权干涉,何况师总和我们厂的关系是联合,我不想因此破坏我们的合作,我是这个企业经理,照顾的是整个企业的利益,不能因小失大,再说我和萍姐私交不深,她的年龄又比我大,对这件事我不好说什么。” “倒也有些道理,只有我来和萍谈谈了。” “我认为也不妥,嫂子想想,萍姐以你为情敌,你的话她能听进去吗?我分析她现在此举,有报复辛医生的意思,你来说话,她会认为你全是为辛医生,多伤辛医生的自尊,弄不好,你也会没面子的。” “照你说的就只能任其发展?” “基本是这样!”甜心耸耸肩,很无可奈何的。 “不说我心里难受,管她怎么想,我坦坦荡荡地为她好。”我打定主意要找萍谈话,心中反开朗了,想起古人说的“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兢;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