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段：破茧】二百二十二、修罗场
战，就像按下了中止键一样，戛然而止。 雷被石化了般僵在了原地，不仅是动作，甚至连表都没再动过。而他的对面，祁玉脸上则是带着画皮的笑容，除了风吹动短褂四处飞扬以外，画面是静止的。可是这个时候的祁玉，却是真正切切，在蹂躏着雷的灵魂。 长空明白，雷中了祁玉的幻术攻击了。而且，这种幻术攻击，并不同于o招选第一轮，清澄所使用的“调动”。调动，唤醒的是记忆里沉睡的内容。毕竟是经历过的，曾经的过去，并未加以篡改，有的只是随之一同出现的，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负面绪。然而，祁玉的幻术，却是在事实上夸大，意指让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那个时候，镜纱中了幻术的时候，也是这般僵立不再动弹。镜纱记得，她是梦到了死去的哥哥化作了骷髅啃噬她的血，梦到哥哥对自己诉述，他无法活下去的悲痛，诉述命运的不公……幻境中，镜纱看到了自己一口一口被啃掉，比起体肤之痛，更痛的是心…… 镜纱恐惧，却无法阻止这场幻觉的继续。 据长空所说，她顿下来的时间才短短半分钟，可幻境，却已经让她如隔三秋。 人心毕竟是软弱的，当心最深处的痛楚被挖掘出来，加以揉践，扩大之后，谁还能一笑了之，装作不在意呢？镜纱的痛处是父母对自己和哥哥的差别对待一出生，父母对哥哥的疼便全部转移到了她的上，哥哥生肺痨，病重咳血病死在上的时候，父母却在讨论为自己购买新衣服的问题……这些罪孽本不该是镜纱背负的，但人既然为人，就是因为人有着良知，有着人。镜纱自责，却于事无补，逝去的人已经逝去。镜纱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一次一次自责中寻求心安。 只是镜纱有空可以帮她破除幻觉，雷，却是孤一人。 就算镜纱提了雷，可毕竟祁玉是活生生站在那里的，会动会跳，就算刻意闪躲是防不胜防。 深夜静谧地天空。悄然至地变革和杀戮。痛呼哀嚎。顷刻间笼罩住了这座华贵宽阔地宫。血色之光染得红透了半边地天。 溯荷羽宫政变。重演地历史。一幕幕无法改写地悲剧再次拉开帷幕。负责值夜地护卫队成员如当那般冲进了雷和墨兰地房间。大呼着：“队长队长魔物侵入宫啦～快点起来。魔物侵入宫啦～ 雷初听到有人地时候还未完全清醒。可听完后半句却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良好地军人素养让他在便跃而起。体已经做出了自然反应——扯过边地护卫队军装往上去。 “墨兰！”习惯呼了拍档地名字。然而目光投过去地时候。对侧墨兰地铺上。却是空空如也。 墨兰竟然不在。 雷看到墨兰地睡衣整齐地叠好放在头。便知道了。墨兰并不是半夜去解手。 这一切，都暗喻着事的蹊跷。 可是现在的雷根本没闲去思考墨兰不在的原因。 雷大步流星跟上了焦躁往其他人房间跑的那名成员，低沉的嗓音透露着沉着和威严：“队长不在，有什么先告诉我。”跨出门栏的时候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再次闪逝而过。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侵入。 伊拉兰纳王城守门的将士，就连魔物是什么时候进入到城内的都不知道。宫城墙外构筑的结界，在前三批魔物自杀般的攻击之下爆裂了开来。 侍，侍卫甚至是小公主小皇子们，无一活口。 待到王城清醒过来的时候上已是染满了鲜血，无处不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瞬间华贵的宫堕落为人间地狱，直叫人满目刺痛。 “什么公主不在？！”眼前，已经集结起了二公主溯荷羽鸳的护卫队随时准备为公主拼命，却听得贴侍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霎时间，护卫队人心惶惶。 “副队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公主不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她？……” “队长呢？队长怎么不在？” 面对一众人叽叽喳喳的问乱作一团，雷心底越烦躁了起来。 因为二公主喜静，所以寝宫的位置是在宫偏北近角落的地方，侵入暂时还没波及到此处。单以为是普通的宫廷政变，护卫队一众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心想，这么多宫廷法师坐镇，自是不会有问题的。 然而看着不远处似血染一般被映红的天空，雷心底却隐隐升起担忧，总觉得这场乱不普通，让他根本没有玩笑的心思。 “你们几个留守在此处，剩下的跟我来。” …… 接下来的一切，都印证着他的猜测。一路行去，宫竟是变作了一片修罗场，康庄大道上，倒塌房屋的碎石，破碎的大门，偶有几颗冬常青的数，也被拦腰斩断，满地落叶和干枯枝丫，破败，凄凉。 到处都是斑斑血迹，到处都有人的尸体。 终于，本以为只是普通宫廷政变的护卫队成员也开始慌乱了起来。虽说溯荷羽鸳的护卫队可以称得上是素质极高的一支队伍，然而真正面临此般地狱场景的时候，还是不免会腿软的。 溯荷羽瞳的寝宫前，雷终于顿了步， 昔繁华的宫，此刻已是燃起了点点火光。这里离开千鸳的寝宫并不远，如果说 …… 雷也顾不着失礼与否直冲进了前院。任由后不断有人呼喊：“副队长！副队长危险” 院子里，躺了满地的人。断裂的武器，碎开的地面，无不昭示着不久前刚刚生的惨剧。寝宫内并没有魔物的影，若从地上血液的新鲜度来看，可以判断出魔物才刚离去不久。 雷眼尖，立刻认出了奄奄一息躺在角落的看守士兵总长。 “节大人！”雷心下一颤，一个箭步冲上前，然而才将他的体翻转正对向自己，便还是忍不住哇得胃里一酸。 士兵总长节的腔 全被剖开了雷这么一翻，肚肠脏器一股脑滑了粘稠的血浆和色的液体，一点一点蔓延向他脚底的地面。 节同自己和墨兰交还算不错，平里也时常一同切磋技艺。就连墨兰也时常称颂节的剑术高。如今见他这幅姿态，雷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雷……是雷么……”节已经气若游丝目光迷离，呼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也“噗噗”地吐着血沫。 雷惊醒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是，是我！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律瞳……下……下他……”节颤抖着将手指向寝宫内。想要说什么，却终还是收了回来，换做了一句。 “雷……快点……逃……快点……” 还有很多话想，可是生命的蜡烛已经燃烧到了尽头。节最后的声音丝丝缕缕哽咽在了喉咙口，随着他瞳孔中光芒的消失，一同化作了乌有。 并不是没有见过生死。可无论多少次都无法泰然处之。 望着那一堆绵绵的脏器汨汨翻滚出的血，雷闭上了眼，轻轻将他的子放平，然后，起。 寝宫内，律瞳王，也就是现今国君贾颜的弟弟，已经咽下了气。鲜红的血喷了一墙壁。他才十八岁，过些子就要娶亲。只是，这一切都葬送在了这一场莫明的袭击之下。 “二公主～～”雷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他难以想象果对象换做是二公主千鸳，自己该如何面对。 那个时候雷，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这一场危机之下，自己死亡的可能更高。 他像疯了一样要回到二公主的寝宫而却遭到了魔物的追杀。 抵抗，只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任谁都没想到希望于所谓的王宫魔法师，到最后些唯一的草绳，竟然比鸡蛋还要脆弱。 一拉便断…… 国主贾颜被割下了头颅在了寝宫内。 公主和皇子也尽数被屠杀了个干净。 什么都没做到。 什么都没做到。 雷边的战友，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并不是王宫的防御太弱，而是对方太强，强悍得如噩梦一般，无从抵御。只是噩梦醒来，一切都会恢复，这一场屠杀，却已成了事实。 耳边还回响着那一声声：“副队长您先走！走！”…… 雷拖着重伤的子，无力地一步一步往回走。蜿蜒出的血路，像是指引通往死亡的岸标。雷逃回了二公主寝宫，心中只想，哪怕死，也要死在这座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宫里。哪怕公主没有回来，他也要守着这处承载无数人梦想的宫。 一切都是预期的那般，留守在此处的成员全灭，尸体的残骸满地，纵是同他们兄弟一场的雷，也分辨不出，这只手，那只脚，是谁的。 犹记得下午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着新年要不要聚在一起喝酒。犹记得昨一群人还抱怨着自己训练苛刻。犹记得多为二十岁上下的小伙们，也意气奋，大家憧憬着千鸳公主，诉述着对她的慕，表达着对她的忠臣…… 今天，却什么都没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化作一把灰，一堆骸骨。随风，一同飘走了。 “可恶……可恶！”雷用力锤着地，偌大的一座王宫，此刻竟已是如同一座坟地一般，悄无人声。 魔物肆意破坏着，不知何时还会再次绕回来，收割最后的生命。最终一切都会化归平静。像什么都没有生一样。 可是，这无数的亡灵，却再不能呼吸，不能感受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护卫队的成员一直抱怨，说雷太死板，说队长墨兰又太不负责任。可是谁又知道，实际上，若没有墨兰，也就不可能有雷的存在。 就像谁都不知道，其实看似死板的雷，却在心里无限慕着千鸳。 然而这一切，都没了。 大家都死了。 他们唯一能够选择的，只有徘徊在附近，留恋这最后的一丝空气。 看着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雷无力阻止…… 主持着这个国家的男子已经死了，试图逃跑的人最终也没能逃出生天。背后的那个人，指使着那群魔物在屠杀完毕之后放火。生命不再弥足珍贵。 冬冰冷的夜，却有升空的流，团团烟雾，焚化了生命，也焚化了无数人的梦与前途。 雷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然而这个时候，却有“叮——当！”几声兵器交接声，唤醒了他的神智。 有人！二楼有人！还有人没死！ 屋子已经烧起了通天的火焰，雷却突然生出了动力，他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火海，试图找寻出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相信二公主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为神降魔法师，千鸳的实力甚至不输自己和墨兰。这样的千鸳怎么会死呢？！也许墨兰也没有死。那家伙不是一直都很神通广大的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魔物干掉？！ 这么想着，雷却听到了一个声音：“想看看么，那些他们瞒着你的……” …… 祁玉动了。 祁玉动了，终于打破了僵持状态。 —雷还是未动，但祁玉已经完成了幻术。 短短一分钟，对雷而言，却是经历了几个世纪，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恐惧。 祁玉开始了他的攻击，他侧的金色的三个圆球如同接收到了指令一般，瞬间“咻”得朝外扩张了一圈，光芒更甚之前。 已然明白他要做什么的镜纱惊呼了一声：“不要～” 然而，一切都无法阻止…… 祁玉的体停格在半空中，圆球组成的圆形空间内，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雷。笑得暗，笑得再不像人该有的表。 然后……开始俯冲…… “雷大叔！”…… “二公主！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