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冬月
寂静的树林里，佳敏窝在小武的怀抱里，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佳敏的小心肝“咚咚”地跳得很迅速，她认为，这是自己年龄小的缘故。小武的心跳沉稳有力，“因为人家是练武的嘛——”佳敏如是猜想。 不久，闲不住的佳敏就开始对着小武“使坏”——她先是故意向他的肩膀上呵热气，看人家没反应，又开始像小狗啃骨头一样轻轻地咬，又学春哥儿的样子把口水涂在人家衣服上……结果是弄得自己都没有干净的地方可以“依靠”了！ 可是不管她做什么，小武都是默默地承受着——他才不会和一个“不能跑不能跳所以才嫌得长毛的”小孩子计较什么！ 佳敏正在不停地捣乱，忽然感觉到小武的脚步停住了，他身上的肌rou开始绷紧，传递出一种不安的气息…… 佳敏警觉地抬起头，顺着小武的目光望去，差点惊叫出来：“狼！” 小武把她抱得更紧些，并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怕。 但佳敏的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的转动——她想，如果只有一只狠，倒不必怕，就怕会遇上一群！于是她向周围仔细观察，但是并没有发现其他狼的踪影……于是她心里渐渐安稳了些。 那只狼似乎也感觉到小武这人并不好惹，所以它低着头，故做悠闲的模样在地上轻轻地嗅着，若不是它眼中阴险的目光，真会让人以为那只是一条很普通的狗。 小武不想与狼长时间的对峙，他忽然出手把旁边一根小树劈折，随后他的手中便有了一根木棒。 “咔嚓”的响声和飞扬的雪沫，吓了那只狼一跳，它更加审慎地打量着小武，爪子交替地踏在雪地上……随后它后退了几步，转身跳入树林不见了。 小武轻吁了一口气，忙一手抱紧佳敏，一手提着木棒，加快步伐向山下跑去。 不一会儿，他们便回到了温泉别墅。 小武径直把佳敏送回房中。 桃花看到二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忙迎了过来，问：“主子回来了？” 佳敏也是惊魂未定，冲口就说：“我们刚才在山上遇到狼了……” 这时，桃花发现佳敏的鹿皮小靴丢了一只，还以为他们跟狼搏斗过，便紧张地问：“主子受伤了没？鞋怎么掉了一只？” 佳敏忙跟她解释，靴子是早就丢了的，他们是怕山上冷，所以提前回来了。狼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的……这时佳敏想起山上的陈玉颜等人，说：“小武，陈玉颜和小文他们还在山上呢，不知到有没有危险？” 小武说：“应该没事儿，他们有十几个人呢，还有五六只猎犬……而且，前些日子这附近并没有发现狼的踪迹，恐怕是别处山里下了雪，不好找食物，它才跑到山这边来的，凑巧让我们遇上了。”又说，“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们——等会儿我领人再检查一遍园子的围墙，怕有狼和狐狸等东西钻进来，咬了我们养的那些鸡……” 佳敏点头说：“正是，你领人去看看吧。”又说，“等会儿要是天晚了小颜他们还不回来，你再领人去接接他们。” 小武答应后便出去了。桃花把佳敏抱到炕上，一摸她的手脚冰凉，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忙唤小丫头打热水来，给她擦洗。给她把手脚热过了之后，又把她放进热呼呼地被窝里暖着 不一会儿，佳敏暖了过来，也不那么害怕了，开始跟桃花讲刚才在山上的事情。 桃花说：“幸好有武少爷在，有狼都不怕的……”又说，“只可惜那鹿皮靴子，老太爷特意找人给姑娘做的。” 两人拉了半天的话，桃花翻来覆去地只念叨那只靴子。 也是凑巧，当她第十遍提起那只靴子的时候，陈玉颜和小文他们回来了，捕了三只野兔，而且拾回了佳敏丢的那只靴子。 三只野兔相对于十几个人和五六只狗来说，收获不能算丰，但是陈玉颜和小文却沉浸在无比快乐的情绪之中……陈玉颜一个劲嚷着，晚饭时要吃他们捕获的猎物。 佳敏听了暗笑，也不知道这三只兔子够谁吃的？ 小武却和佳敏商量，留下几只狗看园子，佳敏同意了。 陈玉颜和小文听说佳敏和小武下山时遇到狼的事情，便过来看望佳敏，顺便把拾到的靴子还给她。 陈玉颜看佳敏窝在炕上，根本没受什么惊吓，便知道她没事儿，于是又开始跟她斗嘴—— 他说：“也不知是谁的靴子掉到了雪窝里，好臭啊！” 小文忙拉拉他的衣袖，桃花也忙着冲他挤眼——因为佳敏最忌讳的就是一个“臭”字！陈玉颜的话刚出口，也有一些后悔。 哪知佳敏却已经不在意了，她笑着说：“我脚上有脚气，仔细传到你手上！” 陈玉颜得意地跳着脚说：“不是我拾到的——是小文拾到的！” 佳敏便笑着对小文点点头，说：“小文，谢谢你了……”又似乎很“随便”的对陈玉颜说，“小颜，今儿个捉了几只兔子，我等着吃你捉的兔子呢！” 陈玉颜得意地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说：“三只……”忽然脸色一变，说，“谁说是我捉的？是猎狗捉的！”他发现自己一不注意，又差点儿让这“坏丫头”绕进去。 于是佳敏的屋里又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在漫长的冬月里，不仅有小武小文和陈玉颜可以陪着佳敏解闷，保康保泰也常会过来看望佳敏。 那李文渲后来也成了温泉别墅的常客。他因时常会与保康保泰兄弟两个遇到一起，后来竟然混熟了，便总是和他们兄弟俩结伴前来。 其实，保泰对李文渲的态度只能算是平常，因为他来别墅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来寻小武——甚至对佳敏，他也早不放在眼中了！ 保康却与李文渲很谈得来。 李文渲听说保康曾跟上官谨读过几个月的书——大为艳羡！他对说：“姑父称得上经学大师，我几次想跟他请教学问，却不得机会。你有这个机缘，真令我羡慕……” 而佳敏听了李文渲的话，却甚感惊奇。她虽然知道父亲有几本书卖得很好，可她想到的却是那几本书能赚多少银子？！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父亲还是位学者。 佳敏想，原来父亲是座“宝山”啊！岂可放着现成的“宝山”，做“过宝山而不入”的蠢事？她于是忙命人去找几本父亲的书来看。 等到把书找来一看——那两本注经的书，实在太“专业”了，根本看不懂！还有一本文集，里面的言辞太过华美繁琐，读起来也嫌麻烦……只有那本《上官家书》，是本半文半白的游记，看着还舒服些。于是她把旁的全丢到一边，只拿了这本《上官家书》来读。 刚读到第一篇，她就被深深吸引住了。不过，并不是因为那些记胜环江山水的文章，而是上官谨与刘氏的通信中，有她小时候成长的点点滴滴的记录…… 佳敏边读边自言自语：“哪有这样的父母？把人家小时候的糗事都记下来！现在可好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拔了老太太房里鹦鹉的一根羽毛……”心里虽这样抱怨着，但是嘴角却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来。 可忽然她又感叹，那都是些离去的还不远日子啊，记录着这脉脉温情的文字，到处流露着父母对儿女的最天然的慈爱和殷殷期盼。透过这些文字，她真切地感受到，父母对自己、对哥哥jiejie，有着多么无私、多么纯粹的情感…… 读着读着，佳敏不由掩卷痛哭。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思念过远在东安的亲人！ 佳敏正哭得伤心，忽然有人推着她的肩膀问：“你这可是怎么了？” 佳敏抬头一看，竟然是陈玉颜！她不由面上一红，慌乱地寻帕子擦脸。 陈玉颜抬手递给她一条。 佳敏接过来，边擦泪边埋怨道：“你怎么不言语声？就跑人家闺房里来了……” 陈玉颜说：“穿堂的门大开着，我就进来了——来了一看，竟然没一个人，却听到你在屋里哭得大声，还以为你摔到了呢！这才好意跑进来瞧瞧——”随后看到放在她身上的书，又问，“看什么书呢，能让你感动成这样？”说着就要去拿那本书。 佳敏抢在他头里，把书抱在怀里说：“这是我的书，不许跟我争！” 陈玉颜忍不笑了，说：“这是我的口头语，你怎么学会了？不许学我，不许跟我争这个！” 佳敏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自嘲，忍不住也笑了。又说：“外面刘家兄弟和李二公子都在，你不跟他们玩会儿去？还是不‘陪客’？” 陈玉颜伸出手指头，在她额头戳了一下，说：“好个千金大小姐，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货色？！”随后他眼波流转，最后盯着她手中的书，说，“莫非是看了什么闲书？” 佳敏听他猜疑自己看的不是好书，便急了，把书扔给他，说：“你且看看是什么书！这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