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求生
佳敏这时拉了父母的手，说：“敏儿已想明白了，请你们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胡思乱想……不管我是不是星宿下凡，总归是父母的孩子。以后，我会好好照料好自己，不再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话虽是这样说，佳敏在生活上到底是有许多的不便，这些烦恼岂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解开的？ 刘氏其实也很痛苦，但是她要表现得很从容……她也看出来了，佳敏的心结还没有彻底解开。于是她索性把小儿子彻底交给了烟玉，一连几日都伴着佳敏起居。佳敏几番劝她回去，她也不听。 这日，佳敏看刘氏帮她翻身，趴在炕上，把被子拢到她腰部……她回不得头，不知道刘氏在做什么。只看到刘氏从桃花捧的托盘里拿起一只细长的银勺，在她后面忙碌。不一会儿便闻到了一股臭气…… 佳敏霎时明白了，脸上红了又白，用手捶着床哭道：“母亲，你让我为你们好好活着——我答应，可我活也活得有尊严，死也要死得体面……” 刘氏全不理她，等忙完了，清理干净，给佳敏盖好被子，对桃花说：“你都看到了，学会了？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这样做。记得那勺子用前要用开水烫过……” 桃花很自然地应了“是——”，便端着东西出去了。 佳敏更难过，更加绝望地捶床痛哭…… 刘氏在一旁淡淡地说：“你哭什么！这关尊严体面什么事！你是我生的，自你生出来我就给你吃我的奶，又给你揩屎揩尿。你的尿布，烟玉、冬暖她们哪个没给你换过，哪个没帮你洗过？这桃花虽没伺候过你，可她一小就帮她娘带孩子，这些事情也没少做过！你怎么就受不得了？！” 佳敏听她这么说，哭声渐渐低了下去，转成抽泣。 刘氏帮她把身子翻过来。她身后的伤口现在已经基本痊愈，能仰面躺着了。 刘氏手伸到被子里，轻轻帮她揉着小腹，说：“大夫说，以后给吃饭要小心些，还要常常帮你揉揉肚子，不致于便秘……” 佳敏说：“母亲，虽然我明白，可我心里没法不难过……”她停了一下说，“就像现在，母亲的手多温柔多温暖，可我却感觉不到——我的心里还是这么冰凉，这么痛苦……” 刘氏柔声说：“把你的心敞开，让那些暖和气儿进来，它就暖了……” 佳敏一楞，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松快，长长嘘出了一口气，似乎真地感到了温暖。 刘氏说：“你觉得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跟娘说，娘都听着呢。” 佳敏迟迟疑疑地说：“身上不舒服不痛快是肯定的，该忍我也能忍了。可是我受不了什么事情都不能自由地去做，日常的一切也都不能自理。最可恼的就是，不知何时自己就便溺了，弄得一身的臭气，自己还不知道……” 刘氏想想说：“我多给你加几个人，叫冬暖、杏花、桃花她们三个，各领几个小丫头分成三班来侍候你。让她们勤快些，每隔半个时辰给你换一次小褥，如何？再多买些薰炉、香球、香包什么的，放在你身旁。另外，你父亲前日已去命人去为你订做一辆舒适的马车——等你好些了，就带你去山上或海边游玩。在内宅里，还有软兜、竹轿等……” 正说着，佳蓉来探meimei，身后跟着翠玉，两人各抱了一个包袱——是她们给佳敏做的大小褥垫，以及手巾香包。 佳敏看了很是感动，不知佳蓉为了这些东西，又做了多少功…… 因为刘氏在近旁，佳蓉不敢乱讲话，只拉着meimei的手坐在床边。 佳敏自嘲道：“我这里整日臭哄哄的，可让jiejie笑话了。” 佳蓉握紧她的手说：“meimei可别再说这般的话……”忽然眼里含泪道“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辈子都会陪我玩儿的……” 佳敏看她提起当年旧话，也不由流泪，道：“jiejie，我知道错了——你抱抱我吧。” 佳蓉俯身抱住佳敏，两姐妹流着泪笑了。 刘氏在一旁看着，也是边流泪边笑。 佳敏把头窝在jiejie怀里，忽然笑着说：“把弟弟抱过来给我看看吧，为了我，他连满月都没庆成。不知道有没有哭鼻子呢。” 众人便都笑了。刘氏高兴，命人去唤烟玉，把小儿子抱了过来。 刘氏接过幼子，放在佳敏的枕旁。 佳敏侧着脸，看着弟弟憨乎乎熟睡的模样，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觉得十分温暖。 刘氏又把儿子的脸在佳敏脸上贴了下，佳敏笑了，用手摸了摸那小胖脸，笑道：“可有名字了？” 刘氏说：“大名早就起好了，是个‘赦’字。大家嫌绕口，又给他起了个乳名，叫春哥儿。” 佳敏笑道说：“叫什么春哥儿，依我看，不如直接叫他包子好了。瞧他胖的，怪不得母亲生他时受那么大的罪。” 刘氏这时忽然想起，那日生儿子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佳敏，后来竟没顾得上问个仔细——此时便问了起来。 佳敏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刘氏便说：“若不是有你，娘和你弟弟就没有命了——原还在猜想你是什么星宿临凡，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大家又都笑了。佳蓉也点头，她觉得佳敏确实是福星——可不就是因为后来跟佳敏亲近了，她才过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快乐了…… 笑过之后，佳敏说：“那些话且放在一边——我却寻思着弟弟的满月宴因我给误了，怎么补偿他一下，好让他以后不要怨我。”她说：“我有个想法，请母亲斟酌——” 刘氏说：“你讲——” 佳敏说：“父母近日为我忧心，饭都没好好用过。现今我已好了，弟弟又过了满月，不如我们大家聚到一起吃个饭，庆贺一下，也把那晦气扫个一干二净。” 刘氏赞道：“甚好。” 佳蓉也在一旁凑趣，说：“现今母亲叫我管着家务，meimei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 佳敏说：“且把我放到一边，多做些父亲母亲喜欢的东西。” 佳蓉点头。 刘氏说：“不急，蓉儿毕竟才掌家务没多久，大些的宴席还不曾一个人安排过，咱家在这里又不比老府那边，有现在的饭局班子可用，咱们且容她多准备几天。” 众人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