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
青虹怕的要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门外会突然出现好多人,也不知道之前道清师父在做什么。 她眼见着柳默慎如雕像般跪坐在榻上的,表情一如在家中那般木讷呆楞。 这几天时常会说笑的柳默慎突然又不见了。 青虹觉得心中非常难过。 她笨,小时候虽然在牙婆手中生活不易,却能吃饱饭,所以也不觉得苦。后来到了柳默慎身边,纵然无名园在柳府后宅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哪怕她的月钱赏金吃穿用度在三等丫头里是次一等的,青虹依旧觉得挺乐呵的。 柳默慎不是难伺候的主家,玉俏虽然平日里妖妖娆娆牙尖嘴利的,对她也不错。 至于院子里其他的丫鬟,也和她争不到一处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生死之间走了这一趟。 她都如此怕,小姐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比她害怕吧? 青虹想着,突然大着胆子,颤巍巍伸出手,握住了柳默慎的手。 凉凉的,因着消瘦,所以握在手中就是一把骨头,yingying的。 真成了木头。 青虹鼻子一酸,哭腔道:“姑娘。” 柳默慎这时早就神游想事情了,突然听见青虹这样叫她,还是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抬头问:“什么?” 青虹握着柳默慎的手,特别坚定地说:“姑娘你放心,青虹一定会好好保护姑娘的。” 柳默慎借着月色投入房间的光,看清了青虹红着的眼睛和稚嫩又坚定的表情,笑了。 “好,我知道。” 前世就是这样,青虹一个九岁的小丫头,却坚定地找到了她,跟着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全靠天生的一把子力气。 柳默慎自前世起记性就不是很好,尤其后来流落江湖时,更是将在家时候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那些改变不了的事情,记着也改不了,莫不如像后来那样,快意恩仇,也好过囿于过去憋屈死的好。 柳默慎能记住的事情很少,青虹就是这很少的一部分。 人说忠仆难得,但在柳默慎看来,如青虹这种,早已经是自己的亲人了。 比忠勇公府的那些血亲,更像亲人。 二人正说着话,门突然被推了开,又大力被关了上。 紧接着,门旁挂着的油灯被人点燃,因着那人的动作有些粗暴,所以灯一晃一晃的,灯火也跟着摇晃。 柳默慎眼皮都没翻一下,就知道来人是陶归。 青虹此时已经站在了柳默慎的前面,不高兴地说:“你要做什么?” 她此时还小,虽然害怕拿刀的人,可是对官服的认识却浅,再加上前几日因为她没看成热闹,刚又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所以自然就不客气了起来。 陶归皱了皱眉头,面色一沉,见柳默慎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道:“哪儿的小丫头?我与你主家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 青虹心中更气了,明明是她半夜突然闯了进来,现在倒成了她的不是?可是青虹从来笨口拙舌,所以张着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柳默慎却抬起眼,看了陶归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陶大人与其在这儿和我的一个丫头费口舌,不如去看好自己的前程吧。” 陶归眉头微皱,反问:“你什么意思?” 柳默慎嗤笑一声,道:“大人都闯进了,竟然还问我怎么回事?难道大人在皇后与娘娘们身边也是这么当差的?人说内侍卫都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说罢,柳默慎还将眼睛转向了青虹,柔声道:“收拾一下吧,夜了,也该睡了。” 简直就是对陶归下了逐客令一般。 陶归的脸色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阴暗了。 雍朝的内侍卫归属皇帝的禁卫军,因都是女子,主要行护卫皇宫或行宫安全之职责,所以才被人称作内侍卫,最高品阶是正四品下的中郎将 雍朝自先帝内侍卫制度以来,六十余年间,前前后后也不过只出了个十七个中郎将。 与寻常宫中女官不同,内侍卫与御前侍卫同品,是与朝堂男子一样算品阶,享俸禄,莫说在女子中是拔尖的,就算男子见了也要尊称一句大人。 陶归家中世代禁卫军,可是陶归之外,最高的也就是陶归的父亲,做到了宿卫的中郎将。 而她的哥哥,现在则是六品的备身。 朝堂之上,陶归与父亲同级,比哥哥的品级又高出了不止一级,还是现在四个中郎将中,年纪最长的。 所以很久以来,都没人敢如此顶撞她了。 偏偏柳默慎吩咐完青虹收拾之后,还呆愣了一阵子,才仰起头,语带惊起地问道:“陶大人还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大人的前程,陶家上下的平安,都不及与我这个丫头争口舌之快重要?” 陶归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问道:“还请姑娘名言。” 柳默慎笑道:“大人想想您是为何而来,就知道为什么这火,偏偏要在这时候放了。若还是想不明白,也就不必想了,早些回去睡一觉吧,否则明天,大人可就睡不着了。” 说罢,背过身躺在榻上,由青虹给她盖上了被子,闭上眼睛道:“青虹,熄灯。” 陶归是被青虹“请”出门的——她哪里想到这个看着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呀? 陶归揉着胸口,一跺足,回身对手下人道:“来人!发信,让京畿城防营的人过来!” 女官知道,此时她所说的发信,就是说要发射烟火信号弹了。 禁卫军的烟火弹,与边境狼烟同等,一旦放了出去,就是京城要戒严的大事儿了。 女官不由犯难道:“大人,有必要吗?” 陶归哼了一声,指向无相庵前面,道:“住着那么个祖宗,却有人要放火,你说有必要吗?连放三个!有人要这无相庵上下百余人和我陶家赔命,我就闹得全皇城都睡不好!”说罢,踢开道清禅房的门,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萎顿在地的道清,道:“进去十个人,把这个贼子给我围起来,我就坐在这房顶上,看看是什么货色敢来找我禁卫军的麻烦。” 想了想,又指了三个女官道:“去,绕着庵墙查一圈,看看有没有死人,给我搬到这院子里,等城防营来了,一并送到京兆尹那儿!”
交代完毕,竟然真的上了屋顶,将朴刀横在身前,盘膝坐在屋顶。 此时风虽然小了些,却还是很大,可是陶归这一坐,竟像是将那狂风的气势坐弱了一般。 屋内,柳默慎听着陶归院中仿佛赌气的吩咐一般,倒是安心了。 虽然粗,却不是个蠢人。 不然也不会猜出道之背后的人是她了。 倒是青虹,颇有些兴奋,小声对柳默慎道:“姑娘好厉害哟,那个大人都不敢和姑娘争呢。” 柳默慎一笑,闭上了眼睛,道:“先好好歇息吧。” 陶归这一番吩咐之后,整个无相庵都仿佛炸了锅一般。 不过半个时辰,城防营的军士就将无相庵里三层外三层,堵得严严实实。 虽说无相庵是比丘尼庵,城防营一群军汉来此并不方便,但是陶归连发三枚信号弹,就可当战时来论了。 所以城防营的校尉也没客气,直接到了后院禅堂,迎面就看见了地中央有一具尸体,不由一愣。 还是女官抬头示意了一下,那将军才抬起头,看见陶归坐在屋顶上。 便对着陶归一拱手,道:“原来是陶大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陶归纹丝不动,道:“齐校尉,军务在身,恕末将不能见礼了。今晚有人要烧在无相庵放火。” 那校尉先是一愣,刚要说:“放火而已,你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话到嘴边,便立刻被咽了回去。 陶归与别人不同,她是内侍卫的中郎将,再一看她手下的二十多个备身都在此了,就知道现在无相庵里,必定住着宫中来的贵人。 他立刻严肃起来,道:“本将明白了。” 这一晚,无相庵中可谓是人仰马翻,人人都没睡好。 倒是柳默慎和青虹,一夜好睡。 柳默慎是知道陶归已经安排妥当,所以才安然入睡,中间虽然听见有城防营的人来了,也并不受其扰,自睡自家。 至于青虹,本就是泰山崩于前也能安睡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城防营入驻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柳默慎刚刚起床,还没收拾停当,就听见陶归在外面道:“醒了吗?” 语气半点儿不客气。 青虹一听,脸就先垮了下来,嘟囔了一句:“她又来做什么?” 柳默慎轻轻一笑:“让她进来吧。” 青虹打开了门,还没等她让,陶归就看都不看青虹一眼,直接走了进来,坐在柳默慎的对面,盯着她问:“说罢,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柳默慎却不生气,而是展颜一笑。 柳默慎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尤其喜欢与陶归这样耿直的聪明人说话。 不过,柳默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梳着头发,直到挽好发髻,将发簪固定在头上,才道:“还请大人,帮我回家。” === 官职设定什么的,大家不要太较真呀~继续寂寞如雪地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