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绝不姑息
提到清娘,葛氏心中种种的憋屈怒火登时找到了发泄的焦点,立刻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那个小蹄子,果然跟她娘是一路的下贱坯子!必要哭着喊着给人作妾才痛快呢?之前就被慕容家暗地里退了亲了,小蹄子着了急,竟然火急火燎地把爪子伸到亲jiejie这里来了!我呸!母女两个都是什么东西?和外头的娼妇粉头有什么区别?!我若想使出家法来惩治她一回,又怕你祖母拦着……” “竟然已经有过一次了?母亲既然知道竟然还纵容着?”冰娘两道秀眉紧紧蹙着,忍耐地扫了葛氏一眼,冷声道:“祖母已经多年不理家事了,现在的当家主母是您!这种败坏家风的东西您不结结实实地给她一次教训,便只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别的事就罢了,这种无耻秽行您也不拿出主母的威风惩治一回,必要等她将来闹到尽人皆知,不可收拾时才说话吗?难道有了一个贞娘还不够?” 提到贞娘,葛氏的脸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咬牙道:“你说的是!我忍了她们几年,也忍得够了!我才是一家主母,便是老太太知道了,又能将我如何?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小狐狸精打我的嘴巴子不成?” 当下便精神抖擞地坐好,扬声叫青玉:“你去,把清娘叫到这里来,再把阎mama也找来。” 且说清娘自慕容家的事黄了以后,日夜寝食难安,尤其得知贞娘那种愚钝之人竟然也略施小计,就轻易地从阿离手里把李延抢了过去之时,越发如百爪挠心,浑身焦躁。 冬去春来。清娘眼瞅着已经十六了,连三姨娘也着了慌,往曾老太太那里越发跑得勤了。 曾老太太年老之人。近两年精神一年不如一年,早就吃上了长斋,平素只在房中诵经礼佛。连门都懒待出;便有客来,除非很要紧的贵客她见一见。旁的都是推给葛氏应酬,她乐得清静。 三姨娘几次三番到曾老太太这里闲话,便将清娘的亲事吞吞吐吐说了,希望姑妈能多费费心,为清娘谋一个好人家。曾老太太现在已极少与各府女眷一处坐着了,信息自然不灵;况且姑娘们的亲事自然是主母做主,她这老太太懒得去管。也不好多管。因此嘴上答应着,也不过就是等葛氏来请安时,让她多替清娘留心,尽快把亲事定下来罢了。 等于没说。 葛氏只需说一句“留心着呢,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便能轻轻搪塞了过去——总不能从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就行吧? 再加上后来慕容家隐隐透出退亲的意思以后,连曾雪槐都厌烦了清娘,想指着曾雪槐从他手下的官员里给自己选一个丈夫出来,似乎也希望渺茫了。清娘是真的着了急。 恰在这时,冰娘的未婚夫千里迢迢地来了,那陆修文虽不如慕容俊英武俊气。却也浓眉大眼的并不丑陋,况且陆家可是恩封国公,开国元老,光家世上就是慕容家根本比不上的…… 清娘的心思又有些活动了。 午后小园中远近无人。日影当空,浓荫蔽日,花影丛从,清娘已在园中伫立良久,口干舌燥之际,终于见陆修文高大魁梧的身影摇摇晃晃往这边走来。 清娘俏生生立在那里,只向陆修文略瞄了一眼,就已胸有成竹。 这个男人,只需稍稍放出些手段便可拿下,简直就是唾手可得……清娘定下心来,用帕子抿着嘴唇遥遥地向陆修文嫣然一笑,就款款向他走了过去。 果然没有看错,陆修文全无半点定力。 被他强行搂在怀里的感觉并不好,醉酒的人大多粗鲁野蛮,浓重的酒气一股股喷在脸上,中人欲呕。清娘忍不住就想起了慕容俊那挺拔的腰背,那样英武的人害羞和慌乱起来别有一种令人心动的俊气,让人心驰神往…… 她咬了咬牙,将脑海中那个俊秀的身影甩掉,转瞬便换上一幅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神情。她看到陆修文的眼睛已经直了,不禁心中得意,暗想,这位世子爷还真好糊弄,三姐又是个冷淡不懂风情的,若被他收了房去,就凭自己的手段,自然能把世子吃得死死的,将来待他袭了爵,还愁自己不能在国公府里呼风唤雨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原想着把冬儿支走,最好陆修文胡闹的动静再大些,延捱些时间,延熹堂里见世子爷总不见回来,自然派了人过来寻找,到时只要自己跑到曾老太太那里哭闹一番,说陆修文趁着酒醉把自己欺负了,不愁他不把自己收房。 一个庶女,能给未来的国公作贵妾,清娘觉得很划算。 不料先来的却是阿离,紧接着品南那个丧门星又跑了过来,生生将自己的完美计划搅黄了一半。 此时的清娘已没有退路,唯有破釜沉舟,将这场戏继续唱到底,胜败就在此一举。。 品南那该死的竟然让她去找葛氏和冰娘去诉冤,他当她是蠢猪吗?清娘咬着牙恨了一声,却也不敢跟他多话,一溜烟地就向临仙斋跑去。前脚才跨进临仙斋的院门,她便两把抖乱了头发,又用力在舌头上一咬,疼得她逼出了两泡眼泪,这才捂着嘴哽咽着便往曾老太太起卧的东次间一头冲了进去。 曾老太太正盘膝坐在榻上,微闭双目,默诵着法华经,忽见清娘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不禁吓了一跳,皱眉道:“这是在哪里掏了马蜂窝了吗?一个姑娘家,连跑带颠的,成何体统?” 清娘一头扑进曾老太太怀里,呜呜咽咽哭道:“孙女活不了了,想着再来见老太太一眼,就……就一索子吊死了算了……” 曾老太太前几日刚经了贞娘的事,正心里忌讳,忽听了清娘的话,心里便不受用,因冷着脸道:“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懂人事,我老婆子还在这里坐着呢,你就死了活了的……说!你又怎么了?” 清娘便捂着嘴哭得哽咽难抬,道:“我三姐夫……世子殿下他……他喝醉了,把孙女……孙女没脸活了啊……”说着,便只将头埋在曾老太太膝头上,哭了个天昏地暗。
曾老太太只觉得心脏上一阵痉挛,右眼下的肌rou便控制不住地连连抽搐了几下,一只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扯住清娘的领子,沙哑着声音道:“别嚎了,你们……你们这都是什么大家闺秀?!什么丑事都好意思舔着脸往外嚷啊!一个还不够,又来一个……” 清娘便稍稍住了声,眼见曾老太太脸色煞白,右眼皮不住地跳动,神情实在有些恐怖,心头也有些害怕,便不似先前那般撒泼,只小声哭道:“求老太太为孙女作主……” 曾老太太一手撑在榻沿上,另一手按在胸口上,吃力地说道:“你让我……怎么给你作主……” 清娘见房中丫头已经避了出去,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因大着胆子舍脸说道:“孙女想着不如吊死了干净,可实在舍不得父亲和祖母……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唯有请老太太作主,让世子殿下也给孙女一个名份,方不辱咱们曾家的名声……” 说着,又哽哽咽咽哭了起来。 曾老太太面色青灰,一手僵僵地按在心口上,吃力地说了一句:“你们……你们这些……全都会来这一套!我们曾家的女儿……” 说到这里,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清娘犹自在那里哭道:“求老太太为孙女作主……” 话音未落,便听帘外一阵脚步杂沓,阎mama紧抿着嘴唇,带着七八个媳妇鱼贯走进院中。 阎mama将那些仆妇留在廊上,自己掀帘走了进来,先给曾老太太行礼,恭声道:“奴婢惊了老太太修行了,因太太立等着四姑娘过去问一件事,命奴婢过来请四姑娘。” 说了两声不见应答,又见曾老太太一头扶额在那里微微闭着眼睛,便以为她在打盹,不敢再惊动,因上前面无表情地对清娘道:“姑娘请随老奴到太太那里去一趟吧。” 若是寻常小事,只用让丫头来叫一声就罢了,何用阎mama亲自过来,且还带着这些人? 清娘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又叫了两声“老太太!”,曾老太太却似乎已经熟睡了过去,一声也不言语。 “老太太睡了,四姑娘莫要惊动了老人家,先跟着老奴过去吧?太太在延熹堂等着呢。”阎mama的声音一如往日一般一板一眼,不动声色。但听在清娘耳朵里,却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大娘且先过去,我……回西偏院一趟,立刻就来。”清娘强自镇定道。 “太太说是很要紧的事呢,您就先过去吧,不好耽搁了。”阎mama依旧是淡淡的语调。 清娘无法,又眼巴巴地叫了一声“老太太?”,依旧没有应答。她实在无法,只得站起身子,勉强笑着说了声“好”,硬着头皮出了门,被众仆妇簇拥着一径向延熹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