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上任
这时轿夫抬过准备好的官轿请大人换乘,役卒们又扯开青布幔遮挡住小轿,请官眷换乘。谨惜和映雪走下轿,从青布幔帐下面只能看见外面无数皂靴。一切秩序井然,寂静不闻一丝杂音。 谨惜缓步走向小轿,却感觉身体guntang,眼前有些发黑。其实半夜里她就已经有些不适,可因为今天是父亲重要的日子,她不能因为自己生病而耽误了吉时,所以一直忍着不说。 她停下来稳了稳心神,继续向前走。 映雪也看出不妥,忙紧跟了几步扶住谨惜,小声道:“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谨惜勉强说道:“没事,可能早上吃的少了,有点晕。” 见映雪担心的望着她,谨惜笑了笑:“真没事,上轿吧,一会要入城了。” “小姐,有什么事千万别忍着,身子要紧!”映雪又嘱咐了一句才转身上了后面的小轿。 她知道小姐在小的时候得过一场重病,打那以后身子一直不好,很容易生病。陈家又是那个的人家,有时谨惜生了病宁可忍着也不愿请大夫,看大太太的脸色,听那些管家奶奶冷嘲热讽的非议。 这时,蒲啸原隔着轿帘让陈武浜传话:“起轿。” 于是鸣锣夫、鼓夫鸣锣开道,吹鼓手吹吹打打,皂隶们排好全副仪仗,浩浩荡荡簇拥着官轿进了县城东门。 谨惜听得出,父亲的声音也透着几许紧张,原来他也很在意这次隆重的场合。 城门处早已汇集了一大群人,见官轿进城,乐鼓高奏,鞭炮齐鸣,分外热闹,倒有几分像闹春会。 按惯例知县第一晚应该在城隍庙烧香,斋戒宿庙,第二天再正式祭祀城隍。所以人马分为两队,吏目、典史、书吏、衙役们拥着蒲啸原的轿子去往城隍庙。而另一队人马则护送官眷的小轿回县衙。 谨惜坐在小轿只觉得头晕晕沉沉,只好悄悄掀起轿帘一角透透风。 只见渔容县城的正街还算宽敞,沿街上铺林立,行人颇多,虽然比不得江浙富庶也算得上鱼米之乡,这里就是以后她和父亲要生活三年的地方…… 她听说江西人读书的风气的确颇浓,不少文官都是江西籍的,连许多乡下农人都颇认得几个字,可以看懂告示,不用听那些公人站在衙门口宣讲政令。 如果在这里开个文具纸札的铺子也许会有利润,那一大车多余出来的东西就是为此准备的! 她在京城时就已打算好了,三年任满,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父亲继续任官,所以一定要有个养活他们父女的生路。 她也考虑到父亲身为县令为了避嫌是不会容许她在县里开铺子的,所以她不能出面,要抬一个掌柜管理铺子。平时悄悄过去查账、补货,只要不让人知道出资人是谁,也不会影响到父亲的官声。不过要想实施此事还得找钟叔帮忙…… 不多时,就来到渔容县衙的正门前。谨惜瞧见衙门外的“八字墙”鲜艳通红,倒像是刚刚粉刷过的。门口立着一对石狮子,两边早已有穿着窄袖交领衫,腰系红织带的皂吏公人雁翅排列。 谨惜忙撂下轿帘……感觉轿子上台阶又过大门槛,走了半天才停了下来。 她听到快靴沙沙的退了出去,外面似有低低的人语声。虽然额头有些发热,不过她不能动,得等人家掀帘子才可以下轿。 不一会,只见帘子一掀,一道刺目的阳光照进轿子。谨惜眯着眼看去,却是一个高大的妇人掀起帘子。 她年约四旬,长得却着实有些凶恶,头上戴着几只钗环,身上却穿着皂吏服装,下面系着黑裙,一双大脚把那鞋面撑得如小旱船一般。 谨惜愣住了,她从未见过有妇人如此打扮的,而且这里是县衙内宅,是官眷们居住的地方,等闲不容旁人进入。此又系何人,竟然在这里伺候? 她满腹狐疑,却见那凶悍的妇人冲她伸出手,谨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在她的腕子上,下了轿。
既来之则安之,相恶未必心恶,不能以长相论其人品。谨惜倒觉得很多美貌如花的女子却更容易去做些狠毒的事情,因为她们总是觉得自己长相出众,应该比别人更享有某些特权。一但得不到,就会不择手段去争取。 谨惜冲她微微一笑,那妇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细条也变得柔和起来,还十分恭敬的冲她施礼。 “参见小姐,老妇人名唤方三娘,乃是管理女监的牢头。得知老大人今日上任,特意来拜见大小姐。老妇人等都是粗鄙之人没有惊到小姐便好,乡下小县,没有什么可孝敬的,特备了些菜肴给小姐洗尘!” 说着,后面跟上来四个跟她一样打扮的妇人上前给谨惜见礼。谨惜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妇人也是“公差”。 虽然是妇人,可她们也是父亲衙署的吏卒,谨惜忙请她们起身。 映雪已领着紫苏、燕喜从后轿上走下来。见几个长相凶恶的妇人围着小姐倒吓了一跳,忙赶了过来。 谨惜悄声告诉映雪拿了五个装着银票的荷包来,笑容可掬地说道:“不知几位嬷嬷是公人,真是怠慢了!初次见面,众位嬷嬷别嫌俭薄!” “那就多谢大小姐打赏了!”那个叫方三娘的妇人毫不客气接了过来。 谨惜和她一路走向内宅,边走边聊。在聊天中才得知,原来这个方三娘的丈夫就是本县的仵作,所以她也得以入县衙当了个女监的牢头,而另外几个妇人的丈夫也都是吃公衙饭的。 其实若论起来,“娼、优、隶、卒”乃是贱业,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才干的活。不过还有有人乐意从事这行,因为衙役虽然收入很低,但本人可以免除其它的徭役,除了工食费还有种种暗里的收入,所以虽然地位低贱,可收入却比一般的农人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