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夜潜他心

    几百年后，西元二零零八年。

    寂静的欧式别墅被月光蒙上一层朦胧醉人，大理石环池中的浅水被喷泉涌下的水流震得碧波荡荡。落地式窗内座落着一架四柱床，古风蕴藏的四柱上雕刻着朵朵清莲，一层黑色幔纱半绕。窗外微风徐徐拂动，飘起无限浮想。是否在里面躺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睡美人，在等待王子的吻。

    不负众望，若隐若现可见里面一人侧躺，黑发如瀑，散落在冰玉般的肌肤间，恍若一朵魅惑众生的妖莲。黑色眸子乘月勾起夜霜薄雾，高贵的淡漠气质尽显王者的不怒自威，让人不再敢用‘美人’一词来形容。

    “您在走神。”张丹吃味地说道，手指不忘下足功夫，却始终坐在床边，不敢越境一分。虽然对夜泠汐窥视已久，但她更忌惮得罪这个男人的下场。

    被抱怨的男人没有回头，所以他看不到那双充满渴求的眸子。薄薄的双唇微微一扯，漫不经心地抬手伸进她柔顺的黑发中，像抚摸宠物一般摩挲着。

    “都过去两天了，你还在想着她。”张丹不满地小声抱怨道。

    “她？”夜泠汐回首，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她是谁？”

    “不就是那个女孩，那天点了金楼的那个女孩！”张丹直视那对黑眸，不闪不躲。琉璃般晶莹的黑眸，恍若埋藏在冰雪之下。纵使明知会被冻伤，她仍想深探更多的美丽。就是这种魅惑，让她忘记了越是美丽的外表，内核越是岌岌可危。亦如虞美人，亦如他。

    夜泠汐的眼中掠过一道深紫的光泽，阴冷万分，张丹不由收回目光，反射性地用手搓了搓手臂。

    “话不要乱说，我都对外申明了那场火是意外。”

    “既然您这么庇护她，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帮她说话呢？”张丹不甘心地吼道，喊完才意识到后怕，骤然一颤，怯生生地低下头。

    “你走吧，需要时我会让王伯传唤你。”夜泠汐披上睡袍，起身走向窗前。

    平淡的话语让张丹听不出一丝情绪，不喜不怒。对他而言，或许她只是一件玩偶，寂寞时的消遣。有时她甚至渴望，他能冲她大发雷霆。

    穿好衣服后，张丹噤声离去。少女的痴恋早在几年前被夜泠汐无情抹杀了，现在的她懂得何时收放，所以就算方才她那般冒犯，他依然没有断掉她的财路，以及她深藏在心底的爱恋。

    夜泠汐孤身一人坐在花园中，望着不远处的凉亭。

    那里，就是当日她所站的地方。

    深刻记得那时那个女孩潜入，身着一身红衣，却透不出一丝火热。为了防止隔了一条街道的金店被抢，她夸张地放了三味真火。烧死了抢匪，更烧坏了他家的金楼。

    在看到惨不忍睹的结果时，她竟还自我安慰地念叨着：“没事，真金不怕火炼。”

    想到这里，夜泠汐黑眸中泛起一层淡淡的紫色柔光，嘴角扬起一弯几不可见的弧度，一如初春刚刚破冰的溪流。

    没一会，她的同伴赶到，对她夸赞不断。对于他们没有惊动任何的接连潜入，夜泠汐并不吃惊，他对他们的真实身份也并不陌生。然而让他吃惊的是，张张嘴中吐出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子涵，她双生子jiejie的名字。她没有反驳，静静地垂下眼帘，默默接受所有连绵不断的称赞，冰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

    站在不远处的他本想看看是谁胆子如此之大，趁夜闯入。却没想到看到她长长的睫羽在风中微颤，宛若无处停泊的枯叶，却不偏不倚在他心湖中点下圈圈涟漪。

    是的，张丹看的没错，在看到那幕之际，他动容了。可是他没有伸出援手，为她挡去一点风寒。

    因为他太清楚那种冰冷的对万事不在乎下伪装的是什么，他很想看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这个世界，不适合懦弱的人。

    但是，每当他抬头去眺望高挂空中的银盘时，就会联想起她真实面容以及那对漂亮的浅蓝眸子。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掀起层层巨浪，迷惘在记忆深处，宛若黑色沼泽一般，让他不敢靠近不敢挖掘。

    子蝶走在回家的路上，身边络绎不绝的人群让她不自觉地和他们保持距离。没错，她身在人界，口中的家也是人们最普通的住宅，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地方。虽然身处人界快200多年，但她还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当然，这次下凡历练不光是她和jiejie，众仙基本无一缺席。所以她再不习惯，也无济于事。

    刚转过一个转角，子蝶看到一部银色的车子停在她家楼下。瞥了一眼靠在车前的男子，加快脚下的步子。

    这点这地，不用想又是那个笨蛋男仙跑来献殷勤。为博红颜一笑，痴痴在楼下苦等，本是可以传为一段佳话，可惜他每次想到的都是一些俗不可耐的招数。

    比如送花，明明是挥手就能让百花盛开的大仙也开始学习人类，没点新意。

    偏偏这种俗招只要持之以恒，那可对人界的女孩是杀手锏啊，屡战屡胜，就连她的宝贝jiejie都被迷得昏头转向。果然验证了一句话，笨蛋自有笨蛋福，老天是公平的。

    “喂。”清脆的声音阻住她脚步。子蝶无奈地撇撇嘴，回头正好看到他那双碧色的眼眸，温柔的神色让她有种踏入森林般安逸的错觉。

    换上一脸媚笑，走上前，娇声呼唤：“紫微。”

    望着她的笑容，紫微猛地一失神，脱口道：“子涵？”

    子蝶眨了眨眼睛，露出惊喜万分的神色，“又来送花给我呀？”

    紫微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其实，”子蝶顿了顿，转瞬喜悦不见，长叹了口气，“其实这些花是很好呀，但没啥实际用途。不如明天你送我新鲜的冻梨，在这炎炎烈夏能吃口那个，真是人间极品呀。”

    特别加重了新鲜两字，就算现在是物资流通的新社会。但要在一天内找到冬天才有水果，也属难事。加上每月法术有只许使用3次的限制，违规的惩罚可是很严重的。而紫微那3次，早被她骗光了。

    满意地收下紫微目瞪口呆的神态，转身上楼。谁叫他一天送花不会自己上门送，每次都要麻烦她，要知道麻烦她的代价是很大的。

    身后再无声音传来，一想到那个笨蛋男仙这会肯定冥思苦想不得办法，子蝶脚下的步子就愈发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