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流言四起
正如刘晔所言，第二天庐江就已经流传起了流言，但却不是说拥兵自重的庐江太守刘勋与张绣暗通款曲的，而是说刘勋因为垂涎冯夫人美色，将张绣派兵护送遣返回袁术处的冯夫人在半路劫到了自己府上，是要占为己有。 这则流言听起来就很荒唐，刘勋身为袁术的臣下却敢如此色胆包天，只要是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这则小道消息。但对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贩夫走卒和市井之人，则是一则饭后不可多得的谈资，于是这则流言以瞬间爆炸的速度，很快便传到了袁术所在的皖城。 袁术的行宫内，倚靠在软垫上的袁术最近有些郁闷，汝阴之战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自己数万大军，怎么一战会败的如此之惨，比当时和曹cao打匡亭之战输了都惨。自己好心收留的杨奉韩暹二人恩将仇报背叛自己也就算了，就连跟随自己多年的雷薄陈兰二将也倒戈了，就让袁术着实有些想不通。 心情烦躁的袁术不知不觉又拿起了那方玉玺，看着底部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恍惚间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真如阎象所言，不该称帝？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袁术抛之脑后了。想到自己出身汝南袁氏，上古舜帝之后，汉室衰微，自己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自己只是顺应天命，何错之有？难道天命也有错？ 自己既然受命于天，那一定是有些人不识天数，逆天而为了！ 面对部将接二连三的倒戈叛变，要是一般人此时绝对起了多疑之心，但袁术却有着一点好处，那就是非常信任亲族故旧。 因此当刘勋劫持冯夫人要占为己有的小道消息被人汇报给了袁术的时候，袁术却不以为然，只是对女婿黄猗吩咐道：“仲家与刘子台虽说现在是君臣关系，但仲家年少时与刘子台可有兄弟之情，刘子台怎敢有夺兄嫂之念呢？” “若是张绣真的放了冯氏，你且去刘子台处传仲家口谕，让他备好车马，送来行宫！” 黄猗领命而去，一旁的心腹谋臣杨弘却是脸上多忧虑之色。 杨弘深受袁术宠信也是对袁术忠心耿耿。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杨弘可不像袁术这般心大，虽然他才智有限但却对袁术的仲氏江山处处殚精竭虑。 此时的他不免有些过度担心，于是再三思量，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袁术道：“陛下，如今在陛下身边保护的只有数千从寿春带出来的羽林军，而刘太守手上有近三万庐江兵，臣担心陛下安危，何不从刘太守那边调一部分兵力给陆勉将军或太子统领，这样也好……” 杨弘还没说完，袁术已经是不耐烦的打断他道：“刘子台要在舒城抵御张绣，手上兵马不多点怎么行。皖城要是缺兵，你代仲家拟一道圣旨，征召庐江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编入军中即可！” 杨弘心中郁结，心道你当初一到淮南，已是下令征召十八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男丁充军过一遍了，现在才过了三年，就算是扩大征召年龄范围也抓不到多少壮丁。 杨弘还想再劝，旁边的嫡太子袁耀见袁术面色不善，便是冲着杨弘使了个眼色。杨弘见状只能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袁耀此时也站了出来，他较袁术更是不学无术，但也有个优点就是体贴父母。于是顺着杨弘的话道：“杨司徒所言也是出自爱护父皇之心，我叔父袁胤在丹阳还有数千兵马，这几千人放在长江南岸也没什么用处，总不能指望他们对付孙策那白眼狼吧，不如干脆都调到长江以北来保护父皇对付张绣。” 杨弘听着袁耀的话差点脑溢血都犯了，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万一在江北打不过张绣，还可以渡江到丹阳暂避。孙策再怎么白眼狼，也不可能冒着落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置袁术于死地。 孙策这人杨弘也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有野心不甘久居人下，但也有自己的道德水准，不会干这种事。 历史上也确实是这样的。袁术败亡后杨弘陆勉和袁耀黄猗曾商量过何去何从，袁耀和黄猗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投奔袁术的旧部刘勋，而杨弘和陆勉则选择率残部投奔曾经共事一场的孙策。只是没想到刘勋半路截击并吞并了他们。后来刘勋丢掉了地盘，袁耀和黄猗也是想到了投奔孙策，孙策孙权兄弟并未因袁术之罪而牵连袁术妻儿，反而对袁耀等人礼遇甚佳，孙权干脆直接娶了袁耀的meimei，后来还让自己的儿子娶了袁耀的女儿。孙氏如此知恩重情也为江东人所称赞…… 听到自己儿子要白白放弃丹阳这样不靠谱的建议，杨弘却没想到袁术张口便同意了袁耀所言，一双眼睛更是盯着传国玉玺就没挪开过： “吾儿所言极是，杨司徒，就按太子所言下诏召回袁胤及所部兵马吧！” “耀儿也是长大了，能为父分忧解难了！” 得到袁术夸奖的袁耀瞬间眉飞色舞，又冲着杨弘挤眉弄眼作邀功状，那意思是杨司徒你看，你不是要多加兵马保护我爹吗，我这不是替你办成了吗！ 杨弘一双白眼已经快翻到天上去了，气极的他差点当场没晕过去…… 此时前脚还没离开多久的黄猗又是跑了回来，面带喜色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方才我出宫门，刚好碰到刘太守派来的信使，禀告说张绣放回了冯妃，刘太守已安全妥当将冯妃接到了舒城，不日将派人护送冯妃来行宫！” 得到准确消息的袁术把玩着传国玉玺，却是终于挪开了一次眼睛用余光瞥了一眼杨弘，语气冷淡道：“杨司徒以为，张绣是如何想的，突然放冯氏归来呢？” 袁术可不是真的没脑子，他从杨弘今天的第一句话就听出了其对刘勋的怀疑防备之心，但他却是根本没有怀疑过刘勋对他的忠诚度。认为冯氏之事最多也就是个误会。刘勋的贼胆再大再怎么肆意妄为，也从来不敢做让他袁术袁公路有一丁点不快的事。 说袁术用人不疑其实也夸过了，袁术在信任上也算比较固执的一类人。作为四世三公汝南袁氏的嫡子，他自小经历的熏陶教育让他极为尊崇先秦法家的重势一说，尤为推崇慎到论法的那句：“腾蛇游雾，飞龙乘云，云罢雾霁，与蚯蚓同，则失其所乘也。” 慎到这句话的大意是说，腾云驾雾的飞龙，一旦失去脚下的云雾，也就像一只蚯蚓那样软弱无力。 反过来说，只要自己有势，那就算是凡夫俗子，也能化身为真龙天子！ 而他袁术舜帝之裔，孚有四世三公之德，更持有传国玉玺为令，如果这些都不算是能够让真龙“腾云驾雾”的“势”，那袁术真不知道普天之下还有什么能作为“势”的了。 作为最亲近袁术的谋臣，年少就依附于汝南袁氏的杨弘自然比谁都了解袁术，也更知道袁术这句话并不是简单的问题，而是在敲打自己，于是颤颤巍巍，伏地不言。 黄猗自然不知道他这一出去堂内发生了什么，见杨弘回答不上来，便是积极为杨弘解围，又是喜笑颜开地向袁术拱手道： “回禀陛下，刘太守捎来话说，此番乃是因冯妃已是怀胎两月有余，身怀龙裔，张绣乃是惧怕天威，便主动送回冯妃母子与陛下团聚的！” 袁术听到黄猗的话很是满意，心道刘勋这老小子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会讨自己欢心，也不枉自己当初给了出身琅琊地方豪族的刘勋一个举孝廉的机会。 而且冯妃既然怀胎两月有余，那也不用cao心张绣有没有做啥“曹cao之举”了，两月前张绣还没到淮南呢！ 原本心情烦闷的袁术今天难得收到了好消息，也懒得和杨弘计较了，此事便是告一段落。 不日，果然如刘勋所言，冯妃被完完好好的送到了皖城行宫，并且刘勋派人送来最新军报，张绣率军到达庐江北界之后便驻军不动，并没胆直接攻打庐江郡治舒城。袁术也能暂时少几天烦恼，可以与冯方女离别后重叙一番感情。 但是就这两三天，又有谣言满天飞了，这次却是非常要命的传言：刘勋与张绣已密信约定，张绣以向朝廷赦免刘勋从逆之罪且刘勋继续留任庐江太守为条件，换得刘勋反正，这几日刘勋就要整顿兵马，进攻袁术的皖城行宫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