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逃脱和逝去
子川将自己的全部意识都躲藏在心灵深处，而将灵魂体的行动权交给了狼人希姆莱。这灵魂体是由灵子构成，具体构造当然和rou体不同。但是人的意识，或者说人的“心”，却是隐藏在最深之处。 希姆莱一方面迫于无奈，一方面也是发泄怒火，就与那些来犯的虚交战起来。他的战斗技巧也的确厉害，凭借着并不算如何强大的力量，就将那些来犯的虚一一杀死。光杀死还不解恨，因为那些虚一开始总是很小看他，口口声声“美味的灵魂”，简直把他视作“热狗”一般。于是他大怒之下，反过来吞食了一只虚的躯体。可是在做出这无心之举后，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心下狂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原来这个世界魔法元素虽然很古怪，而且也不易被直接吸取，但是这些鬼怪被吃掉后，却是可以吸取它们部分力量啊！” 如此一来，他非但不用担心所剩不多的力量会枯竭，反而可以通过吞吃虚来恢复力量。这一发现当真是令他大喜过望，杀起虚来也更有动力了，开始主动去追踪那些虚，大肆杀戮，然后吞吃掉。 这一副情景，却落入了一双狂热的眼睛里。与此同时，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翩飞来，停在了他的身前。这只地狱蝶带来了一些信息，尸魂界已经知晓现世所发生的异动了，很快就会有大批死神赶来处理这次事件。这也就意味着，留给他收集材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希姆莱吞吃了大批虚之后，力量得到了补充，整个外形再度发生了改变。原本是子川的外貌，仅仅双手化作利爪而已，现在则完全不同了。他的面貌一阵朦胧，仿佛是水波流过，变成了一个精明政客的模样，高鼻，深目，看起来像是白种人。很显然，子川的灵魂体正在被他逐步同化，他将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愚蠢的人哪，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那点小伎俩根本毫无意义。”希姆莱发出了嘲笑，再给他吞吃几只虚后，他就能凝聚起足够的力量将阿尔忒斯的迷宫一举摧毁，从而彻底杀死子川的人格，占据这个灵魂体。到那时，他才算是真正获得自由和重生，但是他已胜券在握。 就在这时，他见到又一只虚出现在街角。 不，那并非是虚，而是一个人类的灵魂。但是这个灵魂看起来，却要比一般的低等虚要强大的多，那是一个灭却师的灵魂！ 说实话，虚这种东西，仅仅从外形上就不符合希姆莱对食物的品味。眼前这个灭却师的灵魂，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胸口本该是因果之链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空洞。她双眼迷茫，失魂落魄地朝希姆莱的方向走来，这真是送上门来的美食。 希姆莱嘴角露出冰冷的笑，诡异的是这笑容令他拥有一种高贵的气质。遥想当年，在原世界执掌生杀大权的时候，他也曾在装饰古典的别墅里优雅地品味雅利安族少女那美妙绝伦的鲜血。那辉煌的岁月，似乎在呼唤着他的回归，一切，就从享用眼前这个美丽女子的灵魂开始吧。 荒木由美子没有想到的是，她会死在一个死神的手中，这事发生的太过突兀，简直是祸从天降。只能说，她实在是交了厄运。身为灭却师的后裔，她在生前就拥有强大的灵力，并且懂得熟练的控制技巧。所以在死后，她的灵魂显得格外的鲜活生动。她穿着一身漂亮的和服，上面绣着樱花的图案，那是她最喜爱的服饰。她生前所爱的装束，一一具现出来，成为她灵魂的一部分，除了那一处地方——她的心被掏空了！ 似虚非虚，似鬼非鬼。她浑浑噩噩，成为一具傀儡，灵力在燃烧，绽放出她最为光鲜美丽的一面，引诱着目标上钩。 鱼儿咬钩了！ 仿佛月夜下与贵族私会的少女，被情人热烈地吻上了优美的颈项。这死亡之吻，吸走了她所有的灵力，以及事先被注入体内的某些东西。随着生命之花的彻底枯萎，她的意识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一丝清明。或许真正的死亡，彻底的安眠，才是人最好的结局。一切的恩恩怨怨，死神与灭却师，人类与虚，都与我无关了。这真是，轻松啊......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为什么这一丝清明的意识还不泯灭？依然可以感受得到，那种种空虚，那种种恐怖，为什么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云聚云散，日升月落。似乎过去了几十年，几百年，乃至几千年一般...... 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月亮，升到半空中了呢。像这种晴朗的天气，能好好欣赏一下月色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可是你们人类却弄出如此多的光源，将好好的世界弄得乱七八糟，所以我才不愿到现世来。这里简直是，臭气熏天。” 涅茧利从黑暗中步出，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抬头望着月亮，道出了一番不含丝毫杀气的开场白。 可是希姆莱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绝对是不怀好意！这个着装风格与埃及法老有几分相似的家伙究竟意欲何为？他暗自提防，看起来对方的实力非同小可，轻敌可不是他的作风。 “听你这么说，看来你不是人类了，莫非是死神？”问话的同时，希姆莱心中却在计量该如何发动突袭一举格杀对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冲突无法避免，他习惯以杀戮来解决问题。况且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死神，所蕴含的灵魂力量一定比虚要多得多，如果吃了的话，能给自己恢复多少力量呢？真是值得期待啊！ “你知道死神？这真令我惊讶。我愈发好奇了，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灵魂，对于亡者的世界，你还有何认知呢？”涅茧利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继续压抑着情绪，保持着和对方的距离。他在等待药效发作，身为一个科学家，务必要谨小慎微，这才是迈向成功的唯一道路。只要药效一发作，你就任由我宰割了！他心中尖笑着。 不对劲！ 希姆莱丰富的经验告诉自己，眼前之人似是有备而来，是有后援吗？还是说，这是一个陷阱，自己身陷其中而不自知？思忖之间，一种怪异的感觉降临其身，周围的时空古怪的扭曲一下，在这扭曲的刹那间，他感觉时间被大大的延长了。而外在的表现，就是他看起来像是愣在那里一样，对于外界毫无反应。 “哦，看来药效开始发作了呢。”涅茧利看见希姆莱愣在那里，不由得发出了轻蔑的笑，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迷惑的可怜虫解释一下。于是慢条斯理地道：“刚刚那个女人的灵魂，你还觉得满意吗？本来是个很有价值的研究材料呢，为了你这个更具价值的材料，才这样草率的使用了。我在她体内注入了一种药剂，我称之为超人药剂哦。顾名思义，能让使用者拥有超人般的心灵体验，让那么一瞬间变得有如一整天，甚至一整年那么漫长，漫长到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一生的问题。但是由于身体不是超人，所以神经反应的速度跟不上心思转换的速度，也无法真正控制这种奇妙的心灵体验，算不得完美的超人药剂。不过算了，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事物，否则的话，追求完美不就显得缺乏意义了吗？” “我所说的这些话，或许要过几百年的时间，你才能听得到吧，真是可惜。不过，我却是得到一个难得的实验材料呢。明明是新死的灵魂，居然发生这种古怪的变异，真是有趣啊。那么，我就收下你的灵魂了......” 涅茧利认为对方已是俎上鱼rou，可就在他放松警惕准备收取灵魂的时候，异变突生！ 吼！ 高亢的雄叫，从希姆莱猛张的口中发出，随之出现的是许许多多灰暗的气流，猛烈地涌出！这些气流各自化作一个个微小的骷髅头，空洞的双目和口中满是怨气，发出呜呜有如夜枭般的声音，乱人心神。同时连结成一张大网，迎头罩向毫无防备的涅茧利，将他死死缠绕住！ 嗤嗤！腐朽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涅茧利的身体在死亡之网中挣扎扭动，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声：“不！不可能的！混蛋啊！我反悔了，我要杀了你，我要叫你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希姆莱双目闪亮，一下子从那种发愣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两个声音从心中响起。 “杀了他！杀了这个混蛋！”这是狼人希姆莱在怒吼，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就沉寂下去，变得不再可闻。 “不行，没有力量了，必须立刻逃走！”这却是子川的声音，他的声音从微小逐渐增大，说明他重新掌控了主动权。而灵魂体的面貌，也重新成为他原本的样子。 原来就在涅茧利说那么一大堆满足自身虚荣的废话之时，两个意识就已进行了沟通，并且达成了共识。希姆莱的意识一面抵抗着超人药剂的影响，一面和子川的意识合作，这才使用出这恐怖的黑魔法——死亡缠绕，一举将涅茧利给制住。但是此举也几乎将灵魂体的灵力全部耗尽，所以子川在占据主动后，立即做出了决断，远远遁去。 一个得意忘形，一个傲慢自大，这就给了子川机会。 子川拼命奔跑着，他知道刚刚那个魔法并没有击杀对方，这纯粹是得自希姆莱丰富的战斗经验而生出的感觉。但毕竟是倾尽全力的一击，只要自己趁机跑开，对方也没有能力再威胁到自己了。果不其然，他听见了涅茧利挣脱死亡缠绕后发出的愤怒叫声，只是无谓的宣泄罢了，不足为惧。他这才停了下来，只觉自身无比的疲惫，就靠在了路边，大口的喘气，虽然这丝毫无法缓解他的疲惫。 “你也死了啊。” 一声叹息突兀的响起，使得子川心中一惊，就强撑着站了起来。他略一扫视，只见一个少女正立在旁边一盏路灯下，她穿着学生服，留着长长的头发，脸色苍白而没有生气。是她，那个曾向自己求助的幽灵，她想要做什么？ “那些怪物开始离去了，死神也在四处扫荡我们这种不愿成佛的孤魂，如果你和我一样还有心愿未了的话，就躲开他们吧。” 幽灵少女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中似乎有些自怨自艾。子川不知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但是既然对方在和自己说话，并且没有恶意，那自己总要说点什么才显得正常吧。他于是问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听说成佛后会去到一片净土，那里胜过这个人世无数，为何要留恋呢？” 幽灵少女轻轻一笑，摇头道：“这种传统的论调，你也相信啊。就算真的有净土，那也是他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净土。我只是，想和他告别啊，哪怕是有人能代我传达也好。所以才一直在寻找，寻找像你这样能看见幽灵的人。” 子川愣了一下，又问：“为何不写信呢？你说的那人看不见幽灵，但是你写的信他可以看到的吧？” “那是因为，我忘了他是谁。他的名字，他的样貌，都变得好模糊，无论我怎么努力回忆，都记不起来了。”少女淡淡的说着，忽然自嘲地一笑：“或许是曾经在音乐社见过的人吧，或许是在电影社呢？我记得他曾经称赞过我的头发很好看，就只记得这一点了。我当时太过害羞，如果当时能道谢就好了。所以才想找人帮我问问，替我答谢一声，而不须扰乱他的生活。不过这种人真的很难找呢，我已经决定了，再过一个月还不行的话，就算了吧。” 原来她的心愿如此简单，朦朦胧胧中，子川似乎看到一对少年男女站在人群中。少年鼓足了勇气，对少女说她的头发很好看，少女微微红着脸答谢，少年就摸着脑袋傻笑了起来。原来这简单的经历，就是她所向往的净土，而我呢？子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太累了，急切需要补充能量。若说rou体的活力来自热能，那么灵魂体的活力就来自灵能了，可要如何补充呢？ “你太虚弱了，如果不想就此消失的话，就停下心思，什么也不要想，过上一段时间后，慢慢会感觉好起来的。”少女顿了顿，说道：“有点像我们活着的时候睡觉一样，只是效果远不如吃饭好吧，可是我也不知道现在可以吃什么。” 当然可以吃！灵魂的食物当然是——灵魂！ 子川还是采用了少女介绍的方法，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沉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苏醒了过来，感觉上的确好了许多，不再那么虚弱了。幽灵少女早已不知去向，或许是继续去寻找能帮助她的人了吧。子川并不关心她能否完成最后的心愿，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方瑜姐怎么样了？ 城市中不止一家医院，不过有一家离车祸现场最近，理所当然方瑜应该被送到这里急救。而至于子川自己，他相信在太平间能找到自己的尸体，无所谓了，只要方瑜姐能安然无恙。 可是他依然出现在这个清冷无比的地方。幽灵，死尸，太平间，这里似乎已经远离人间。冰冷而寂静。 他揭过一张单子，上面写着如许字样，陌生的文字，并不陌生的含义。 “姓名：未知。性别：女。......车祸，经抢救无效。死亡时间：当晚8时23分15秒。” 有的时候，人们无法决定和控制的事情，我们称之为命运。当噩耗来临，何种抗争都已毫无意义，已经逝去的，总是无法挽回，只能认命。但是子川并不打算认命，还没有结束，如果这是一场演讲，那么，他还有话要说！ 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翩飞舞，来到他的面前。他侧耳倾听，嘴唇微张，念出了三个字。 “尸魂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