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灾厄之风
事发的时候，王子带着安吉尔已经匆匆的跑到了城堡的后门。 没想到黑暗精灵们来的如此之快，他们牵着坐骑正欲从庄园的后门离开，卓尔们已经冲锋了过来。如果他们继续走下去，肯定会被他们迎面撞上。于是王子带着安吉尔躲进了茂密的花丛中。他曾经在这里和一位侍女幽会过，知道在看似浓密的苗圃中恰好有容纳两人的空隙。 两人急忙挤进花丛中，顾不上花刺划破衣服和皮肤。在那里，王子极力收敛着气息。为了幽会时避人耳目，他本来的护卫在几个小时前被他打发走了，急切之间没有时间去找他们。现在他随身携带的只有几卷卷轴，还有手上的几枚戒指，储存了不少法术。但是一旦碰上敌人的大部队，这些都不够看。唯有小指上的戒指，储存着隐匿术。这是来自亲人的礼物，王子曾一度嘲笑赠送礼物的人，他说：一旦我需要亲自这个时候，也意味着距离死不远了。 没想到，死亡的征兆来的如此之快。 如今，他迫不及待的摩擦尾戒，发动了隐匿术。很快，两人的身形和气息都被掩饰在法术之下。只要他们自己不发出动静，就是传奇法师也难以发现他们。 安吉拉乖巧的屏声静气，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只祈祷不被这群突袭者发现。 接下来一段时间之内，惨叫声，哀嚎声，箭矢破空声，打斗声，冰冷的武器从火热的体内抽出的声音不绝于耳。 安吉拉紧紧的捂住了嘴巴。王子安抚的抱住她，用女人柔软的身体遏制自己的颤抖。 有好几次，有几个黑暗精灵都已经走到了他们的旁边。这个时候，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这些死亡的使者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从他们的身旁匆匆走过。 就在巡逻之人渐渐稀少，两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城堡的侧面走来两人。为首的男性越走越近，竟然走到了花丛旁边。两人在他们身旁站住，接着用黑暗精灵语交谈起来。 王子对黑暗精灵语略有些涉猎，懂得不多，他只能听出两人有了争执。他闭上眼睛，也捂住安吉拉的眼睛。他知道有些强大的武士对于窥探的目光格外敏感，在这个时候他承担不了任何的冒险。 安吉拉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在恐惧中又有些好奇。他们究竟在争执些什么？在那个战士拂袖而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好奇心，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刚好与那双棕色的眸子相遇。虽然法术遮蔽了她们的身影，但是安吉拉发誓那一瞬间，她几乎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脚下一软，一瞬间乱了呼吸。 紧接着寒光划过，两人从花丛中跌了出来。 王子的心炸裂了开来，幻化成漫天的碎片。 “你全都听到了？”一个没有起伏的声调用黑暗精灵语问道。 “别杀我，我是科米尔的三王子费林。”他只做不懂，用通用语高呼道。 玛塔此时走上前，“这个女人是谁？”罗伊斯不懂通用语，只握着武器盯着两人。 “她是深林谷领主霍维斯的孙女，她的家族非常有钱，一样可以奉上大笔的赎金。”迫于那闪烁的寒光，王子急忙回答道。 那个女人躲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她有一双妩媚的绿色双眼，此刻却闪着恐惧的光芒。 玛塔凝视那个女人的眼睛半响，读心术确认了这位王子没有说假话。 她对着罗伊斯做了一个眼神。 王子仿佛读懂了这个眼神，“不！”他绝望的大叫道。 罗伊斯刀锋出鞘，安吉拉软软的扑倒在地。 王子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惨叫声，他的身体颤抖着俯在那个女人的尸体上。 玛塔制止住了罗伊斯第二次挥刀，“别杀他。我还和某人打了一个赌呢，他刚好派上用场。” 不理罗伊斯，她转身问俯在尸体上的王子，微笑的问道：“你想死么？王子殿下？” 隔了几秒钟，才从尸体上传来压抑又模糊的回答：“不，别杀我。”这一刻，他在悲哀和痛苦中不无遗憾的认识到一点，那就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死。 “丢下那个女人的尸体，跟上来。” 经过这个插曲，玛塔也不欲节外生枝。她带着未来的祭品走回了城堡前的广场上。从那开始，罗伊斯就先一步离开，两人之间再说过一句话。 旗帜的阴影又移动了半步的距离。再次回到广场，所有的反抗都已经被消灭。不断有飞鸟划过碧色的天空，百灵在不远处的果园里叽叽喳喳。然而，欣赏这些的生灵却都已经陷入了长眠。 满地尸体。 除了城堡前空地上的这些人之外，整个银雀堡再没有其他能够走动的人类。 所有的重要人物都被拖了出来，扔在地上。他们衣饰华丽，佩戴着种种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武器和装饰。 说起来，谷地最贵重的人物都在这里了，她们这一网如愿将鱼儿们全捞了上来。 这些人在黑暗精灵破门而入的时候，还在激烈的争吵当中。他们被直接敲昏了过去，用绳子串成一串，带了下来。 现在苏醒过来的代表们被卓尔们压着跪在地上。这些人平时在自己的地盘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现在却衣衫湿透，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家禽般蜷缩在这个小小的广场。其中有几位不安分者一阵挣扎，立刻被在膝盖上踢了几脚，骨头破碎后终于老实的跪着。有人趴在地上哭泣，有些人啜泣不已，这些人大部分是来自谷地之外的使节，不曾见识过黑暗精灵的手段。他们依然心怀侥幸，认为高昂的赎金能解决当前的困境。 有极少数人昂起头来，用仇视的眼光盯着眼前的卓尔们。他们面如金纸，但是没有哭泣或是哀求。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这些从地下涌来的物种教会了他们仇恨和决不妥协。卓尔不是一个会因为金钱而放弃杀戮的种族。 崔尔巡视着地下的人，把他们衣饰上的徽章和广场上飘动的旗帜一一对应。 “少了一个，哪里去了？”她问道。 一个祭司从一旁拖出一具尸体：“我们在二楼发现的他，最开始的时候祭司没认出来他，直接把他杀了。” 她翻开尸首，露出花白的胡子和苍老的面孔，他袍子上绣着深林谷上的纹饰，和飘扬的旗帜中的一个完全相同。 玛塔朝着王子问道：“这是霍维斯么？” 王子低下头，点了点头。他避开了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这些人中有不少人还曾经与他把酒言欢。现在这些人的目光如同火一样在他的身上灼烧。 跪在地上的威尔斯一阵苦笑。 眼前的这些人分明是黑暗精灵，白色的长发，暗淡的皮肤。她们武器精良，大部分是女性，服饰和护具上绘有醒目的蜘蛛纹饰，彰显着这群黑暗精灵与他们一贯所面对的森林中的卓尔又有区别。棕色的瞳孔应该是让她们得以出现在日光下的原因。 除了四下警戒的人手之外，约有上千人站满了广场前的台阶，等待着为首者的命令。 整个庄园内除了少数轻声的啜泣声之外竟不闻杂音。 他精心筹划的谷地联盟没有毁于自己人之手，最后却落在黑暗精灵的手中。 是该怪命运不济？还是这些卓尔来的太不是时候？ 他的眼神划过满地的尸体和眼前的敌人，他倚着身旁的旗杆站了起来。只有左腿支撑着他高大的身材，那只右腿耷拉着，半截骨头露了出来，他的身上满是尘土，头发上到处凝结着血块，这些干枯的鲜血全部来自他的护卫。 索兰尼抬手制止了士兵试图再次踹倒他的举动。 她在坐骑上坐的笔直，“结束之前，你有什么要说的？我希望一个领袖的最后遗言不是求饶。” 他扶着旗杆，对索兰尼闻若未闻。他用通用语大声说道：“我，威尔斯。弓谷之子，谷地三镇的首领。今日在此立下誓言。谷地十二区从此永为兄弟。你们必将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每一个弓谷之人在有生之年都将铭记，今天黑暗精灵是如何在这里实施了一场屠杀！这仇恨绝不化解！永志不忘！” 斩钉截铁的誓言在空旷的地上回响，激起铭刻于谷地人骨髓中的强韧。 高谷和迷雾谷的领袖最先应诺：“绝不化解！”他们被士兵压制在地上，面孔朝下，叫喊声渐渐消失在碾压之下。 其他谷区的代表们跪在地上，不由的喃喃低语：“永志不忘！” 索兰尼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克制的微笑：“好！让所有的谷地人一起上吧，看看你们冲上来的速度够不够我们宰杀的速度。” “不过现在——请睁大眼睛，先看着我们是如何摧毁你们。” 索兰尼对一旁的等待已久的法师长吩咐道：“去吧。” 大地在颤抖，坐落与肥沃土地之上的建筑也在轻微的颤抖着，仿佛不胜这狂暴的自然之力。 这座高达四层，拥有数千年历史的堡垒缓缓的沉入了地底。曾经坐落着银雀城堡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深坑，里面埋葬着谷地人曾经的努力和光荣。这座岿然大物曾经一度伴随着初代君王的名字传遍整个谷地。虽然已经不在是谷地的中心，但是依旧在所有谷地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毁掉这个城堡——这个精神旗帜，甚至比屠杀五百个生命更让他们感到羞辱。 有人不堪羞辱，最先跳起来反抗。他纵身撞向身旁的一位祭司，右手向她身侧的弯刀探去。 那是战役谷的领主卡拉克。他手下拥有数千名骑士，谷地最精锐的骑士。作为这些骑士的主人，他从来没有出手的时候，所以没有人直到他的动作有这么快。 他几乎要成功了，只是背后一道剑光闪过，一只头颅落下。这一击要了他的性命。 寒光闪烁，其他卓尔立刻动手，将尚自挣扎不已的人类们纷纷砍杀。 不顾求饶声、哭喊声和诅咒声，他们砍下了所有人的头颅。包括原来霍维斯的，这些头颅被串了起来，插在各个谷区的旗杆上。这串丑陋的项链，高高悬挂在碧蓝色的天空。用裂开的嘴巴和狰狞的伤口嘲笑一切活着的生灵。在最后一位谷区代表的头颅被挑上木头的尖顶的时候，缩在庄园角落里的一只狗嚎叫了一声，叫声几近哽咽。 尚干枯的血液顺着旗杆流了下来，染红了旗帜。它们在平地上漫无目的流动着，直到和其他守卫的血融合在一起，混成一堆。再也分不出彼此。这个时候，祭祀们在进行撤退前的最后一道工序，将瘟疫的种子散播在死者身上。 随着黯淡的灰雾在残肢骸骨上浮起，卓尔们纷纷后退，这些瘟疫之种将随着第一波赶到此地的生灵流散开来。 索兰尼转头看向玛塔，“记住，唯有恐惧和仇恨才是生者真正的主人。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将不仅仅在撒伦多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