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噩耗

    余下日子林之间却是一刻也未清闲，既然走上仕途，许多场面上的应酬却是免不了的，先是一干同乡同年相互之间拜访串联，接着便是往那主考官处拜谒，道理上此番中举的士子皆是那主考官的门生，今后若有人参加京城的会试、殿试正式走上仕途，那这便是官场上可以守望相助的关系网了，相互之间总有一份情分在，故此这些应酬却是不能推却的，林之间虽不喜却也不能免俗，也只能跟着随波逐流。

    一番忙碌下来，林之间却是又在济北城中耽搁了数日，虽说不得及时回家，却是利用空暇之余在这城里寻得一处地方买了些普通制作符咒的材料，济北城中居民大多崇信佛教，却也有一些人信道，城西郊外却也有一座不小的道观，香火鼎盛，居民之中若有家宅不宁，或小儿夜啼之类，却也多半是去找那道士来的，故此城中也有个那卖制符之物的，虽说材料不过凡物却也能将就用。

    林之间无意间寻得这间铺子，心想着要学这符箓之学，却也少不了练习，故此很是花钱买了不少，每日应酬之余便在客栈之中照着那本小册子学着制作道家符咒，初时甚难，那符咒一天之中却只有早晚两个时辰可以制作，材料普通一点倒也关系不大，只是威力略有差别罢了。

    废了一大堆材料之后，林之间总算将一张“掌心雷”的符咒做成，遂至无人处一试，果然威力惊人，此后又做得一些符咒收入囊中，此时应酬渐少，林之间便结了帐，也不呼朋引伴，独自收拾行礼往家中而去。

    林之间一路之上归心似箭，所幸他轻功甚佳，如今又无同伴拖累，行走甚是迅捷，只在途中小镇歇得一夜，便在第二日黄昏之时远远望见夕阳下的天麓村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说早已远远看到夕阳之下天麓村的影子，林之间到得天麓村口之时天色却已渐黑，夜幕低垂之下，林之间往村中望去，却见黑沉沉杳无人声，心中甚是诧异。平日此时，却村中之人用过晚饭，便会一家大小闲坐家门前纳凉，男人们或三五人或一二人天南海北闲聊，女人们也常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村中幼童更是呼朋引伴，将四处吵得鸡飞狗跳，一派悠闲祥和气象。

    今日却有些诡异，天气正是炎热之时，家家户户竟然关门闭户，林之间心中忽觉十分不安，也顾不得去敲村里人的房门问个究竟，只是加紧脚步往那家中赶去。到得熟悉的门前，却见家中黑漆漆寂静无人，林之间伸手推开院门，那大门竟是虚掩着的，进的院中，林之间却依然不见徐老爹人影，心中不由有些不安，张口喊道：“爷爷，爷爷，您在么？林之间回来了！”喊了几声，无人答应，林之间走入房中点亮灯火，却见房中并无徐老爹的踪迹。

    家中寻得一回，见无人，林之间安慰自己，徐老爹必是独自一人无聊，往那熟识的邻居家中闲坐去了，遂转身出门，往不远处住着的一户人家走去，这户人家与徐老爹最是相厚，主人也是姓徐，乃是村中猎户，一家三口住在村中多年，那徐家的儿子与林之间也是少年玩伴，只是后来林之间读书考了秀才，那徐家小子却承了父业，做了个猎户，虽二人走了不同的路，感情却是极好的。

    林之间到得徐家门前，以手拍门道：“徐家叔叔在么？我是林之间啊，切烦开开门。”过不片刻，便听得房内一阵响动，便听得门后有人问道：“门外可是那林家小子？”林之间在门外道：“是徐叔叔罢？我是林之间啊。”话音未落，便见大门开处，正是那姓徐的猎户，看见林之间，他脸上满是惊喜，眼中却泛着些泪花，嘴唇一阵哆嗦，道：“果然是你回来了，快快随叔叔进屋叙话。”说罢用那满是老茧的手偷偷擦了擦眼角，脸上略现惊惶地朝门外两边看了看，拉了林之间进门便慌忙将大门关上。

    林之间眼见这番光景，心内不由起疑，问道：“徐叔叔，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这般惊慌？”那猎户也不答话，只是拉了林之间在房中坐定，徐家大婶端来一碗水递在林之间手中，满是怜惜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也在一旁坐下，那徐家小子见得林之间便上前与他抱在一起，竟然大哭起来。

    林之间不由得心里一阵发虚，呐呐地问道：“你们……你们为何如此？莫不是我那爷爷有甚不妥么？我回家之时家中无人，四处却寻不到我爷爷，故此来找叔叔婶婶，却是想问问，我爷爷哪里去了？”

    那徐家婶婶叹了一口气，道：“你爷爷自你往省城赴考之后，便每日在那村口望你归来，从早至晚，一站便是一天，我等多次劝他道，之间已不是孩子，自己已能照顾自己，尽管放心，考试完了自会回转，再说省城考试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哪有这么快便回来的，可是你那爷爷却是不听，每日间仍然站在村口望你，谁知……谁知却……”说到此处却已然泣不成声了。

    林之间见她如此神情，心中已大约知道徐家老爹必然是出了事，只是却抱着万一希望问道：“那……那后来便怎样？”那徐家大叔在一旁接道：“本来一切都好，你爷爷虽每日望你，却也一切如常，只是前些日子，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只妖物，在村中作起法来，抓走陈家那个七岁孩子，行至村口之时却被你爷爷撞见，你爷爷奋不顾身便去阻住它，想抢下那孩子，可惜你爷爷年迈，却又手无寸铁，如何是那妖物的敌手？不到一个照面，便被它打翻在地，待我等赶到之时，那妖物早已捉得那孩子去得远了，追之不及。再看你爷爷，却是已然没了生气……村中之人感念你爷爷义举，见天气炎热，尸身不能久放你又不在家中，于是便各家凑了些钱，往镇上置办了一口棺木，将他老人家葬在了你家屋后山坡之上……”

    林之间听到这里，忽觉天旋地转，痛彻心扉，大叫一声往后便倒，慌得那徐家一家大小手忙脚乱扶住他，再看他时却是伤心过度，忧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