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如此被动】
皇城未央宫,由于大隋开国不久,是以仍然暂时沿用自汉代便开始使用的旧皇宫作为根本所在,虽然饱经战火洗礼,但这座受千古帝王青睐的皇宫仍然显得富丽堂皇;巨柱高阶,尽显帝王高高在上之意,由于未央宫极尽华美,风格迥异,高台楼阁冬暖夏凉,所以自汉惠帝时便已经开始成为历代帝王休息和处理朝政的所在。 夜晚的未央宫灯火辉煌,数层石阶都有禁军严密把守,一排排禁军巡兵来往于宫殿前沿,守卫之严密,恐怕真的就如同后人所说的:即便是一只鸟,也难以从宫中飞出。 踏上高达十数米的石阶,便可隐隐见到皇帝寝宫的雏形,两名近卫军武士一左一右侧立于殿门两侧;送眼望去,大殿内侧偏右地方放置一方书案,上铺绣有华丽图案的案绸,桌上名贵的文房四宝森琳而立,左角上还摆有十余本尚未处理的奏章,殿内四周由数根顶梁大柱支撑而成,柱身粗壮,印纹图案精美,映衬着殿内其他装饰,颇有些雕梁画栋的意味。 而刚刚即位不久的新皇大隋文帝杨坚,正神情专注地坐在御案前批阅着自己初登大宝以来的第一份奏章,身边侍婢不时送上香茗和糕点,以此来殷勤地证明自己对这位登基三天的新皇多么效忠。 初更刚过,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两名禁军武士铠甲森然地伫立在那里,丝毫看不出一丝慌乱,脚步声越来越近,两名武士目不斜视地注视起身前的客人来。 踏上最后一节石阶,那脚步声的主人终于揭开了面纱一般展现出来,为首一人身高不过五尺,年纪也才只有十三四岁,头戴三梁进贤冠,一身紫色戎服,牒带齐整,加之九旒九章冕、脚下青云屐叫响应和,衣装得体,不仅儒雅非常,睥睨间更是透出一种威严之气。 少年身后紧随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与少年迥乎不同的是,这两个汉子都是一身鲜亮的明光铠,全副披挂,周渗透出的气质与少年截然相反,少年来到殿门口,两名禁军武士连忙原地抱拳施礼,少年淡淡挥手制止,随即问道:“父皇睡下了么?” 左边武士闻声回道:“回二皇子殿下,陛下正在批阅奏章,如果二皇子有什么要紧事,属下这便去通禀!” 少年微微颌首,面皮一沉一浮,殿内灯火倾洒在面颊上,少年的面孔便一览无余:面皮如玉,一双浓眉秀目炯炯有神;唇如涂丹,齿似白玉,赫然便是那位易黄易公子。 只不过易黄并不是他的本名,舍木去广,便为易黄,他的真实身份是大隋第一君杨坚次子,十三岁便赐爵的晋王杨广,杨广目不斜视地等在未央宫前,不多时,前去通禀的武士走了出来,躬身拜道:“二皇子殿下请进,圣上等候多时了!” 杨****言径直走进未央宫,侍立在杨坚身边一名身着黄袍的青年男子迎上前来道:“二弟,你来了!” 杨广见状躬身福礼道:“儿臣杨广见过父皇,兄长!” 杨坚放下了手中狼毫,正襟危坐道:“广儿,父皇叫你彻查的那件事可有头绪?” 杨广与青年男子寒暄一番后,闻声上前一步道:“儿臣已经仔细试探过,近日托病不出的官员并没有反我之意,除刘昉对父皇冷落怏怏不悦之外,其他官员大多是担心曾为前朝旧臣,害怕父皇忌惮!” 杨广说完若有所思地道:“父皇,儿臣一直不明白,秘书监左丞龚非只不过是个从五品下阶官吏,父亲为何对此人如此重视,甚至教授儿臣若其有变,可先杀之?” 杨坚缓缓起身道:“广儿,你也曾听说过,此人虽然出身商贾,但却颇有些才干,幽州抵御高宝宁,邺城大战,此人都曾立过大功,按常理为父是应该嘉奖,但朕也曾听人说过,他的本家是江南大族,南陈恺觑我朝江山已久,这样的异朝官员不得不防,他现为镇宁侯府主簿,身兼秘书左丞一职,秘书监总领朝中文史,更有掌管玉玺之职,若他生了反意,后果要比刘昉郑铎和苏威他们要严重得多,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杨****言连连点头称是,杨坚回身坐下,随手拿起正在批阅的那份奏章,不禁一阵微叹,杨广见状颇为不解地道:“父亲因何事发此叹息?” 身边青年男子闻言也不禁叹道:“还不是因为建筑新都之事!” 杨广疑惑地道:“父皇要迁都?” 杨坚将奏章递过,揉捏着眉间精明,苦笑道:“我大隋刚刚建国不久,虽然暂用前朝国都,但长安城久经战火,已然是破败不堪,再者这座都城在数百年间数十次易主换代,为父恐怕会因此影响到朕的千秋霸业,昨日朝会时便提出迁都的想法,呵呵,谁知道这还没到一天,梁士彦,苏威,就连清河公杨素都卷了进来,十余名老臣来了个联名上表,说什么朝纲新立,根基未稳,旧都帝气旺盛,不可改换,废弃社稷,这些有功的老臣都为朕立过汗马之功,朕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杨广淡笑一阵道:“父亲,大臣的顾虑固然重要,但迁都之事当然是于己有利为好,父亲虽然独处江山绰绰有余,但在立朝之处,一定要烧好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杨坚闻言沉吟道:“话虽如此,但满朝老臣之心,朕岂能不顾,先不说这些了,广儿,你说那个龚非没有反意,难道你与他接触过?” 杨广道:“回父皇话,孩儿旁敲侧击,与这个龚非侃谈了一番,此人对战争谋略颇有见地,言谈之间还说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杨坚好奇道:“什么,广儿,不妨说来听听!” 杨广深施一礼,将龚非的对敌之策说了一番,杨坚不由得心中一惊,说实话,出生在和平年代的龚非对这种事当然一窍不通,但继承了自己宿主的一些记忆,又有后世从史书中看来的隋史,对这一段历史当然驾轻就熟。 杨坚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但心中也是一惊,作为一代帝王,自己的心机当然非同小可,但这样一位君主,也是不可能容忍一位与自己所见略同的臣子出现,一位朝廷重臣可以比自己谋略高,这是一码事,但当一名臣子与自己所想相同,那证明什么? 玩过冰封王座的人都知道,不管你的英雄有多强大,但数名玩家之中只能有一名强大的,历史浪潮中也是一样,就好比后世的唐太宗与魏征一样,臣子可以比君主的思想前卫,但千万别与君主的想法相同,英雄所见略同的想法只能出现在史书之中。 杨坚沉吟半晌,说不出话来,杨广见机连忙说道:“父皇,此人虽然是南陈之人,但随机应变之策却是层出不穷,当然,也不排除他只会夸夸其谈,父皇,不妨先用此事试探他!” 出了未央宫,青年男子与杨广并肩而行,杨广孩提心起,不禁问道:“大哥,你感觉爹爹对那个龚非的印象怎样?” 杨勇淡笑着道:“二弟,我看你是对那个龚左丞颇感兴趣!” 杨广道:“嗯,不瞒兄长,今日露咎观一行,小弟对这个龚非还真是颇感兴趣;首先,父皇刚刚登基,像龚非这样的臣子比比皆是,但还真的没有一个臣子敢堂而皇之的来到长安独无仅有的寺庙游玩,更别说当着别人面前讲出自己的身份,要知道,在这个常时期,一子错便是满盘皆输! 再有,他身边的那个女孩也很有意思,虽然与他并非夫妻,但小弟试探之时也是并无排斥之意,不瞒兄长,小弟对这人的一番言谈也是颇感兴趣!” …… 夤夜,龚非独自坐在房中,他一直想不通:禅房之中那些大汉并不像真正的香客,说不准就是自己想象中那人身边的随从,自己一直托病不出,换做任何一个君主也会心生忌惮,甚至会对自己产生杀意,但他却能容忍到自己的举动,对于这件事,龚非甚是好奇。
正在这时,厢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龚非站起身来,走向门口,打开门后,龚非不由得一怔,片刻之后道:“这么晚了,霜儿,有什么事么?” …… 龚非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惩罚,要知道托病不出这种事若是被人发觉那可就是擅离职守,更何况自己面对的还是刚刚登基不久的真龙天子,这样一来,一条欺君之罪又悄无声息地落实了。 一转眼十多天过去了,与以往大同小异,那位娘娘腔的传旨黄门并没有出现,龚非紧绷的心弦开始渐渐松懈下来,甚至开始怀疑那天遇到的那个少年到底是不是晋王;可就在他差不多已经淡忘这件事时,还是有一道圣旨叩开了侯府的大门。 龚非本以为这是自己的大限到了,但送走了黄门,龚非一人攥着圣旨在房中大惑不解地游荡开来,“这是什么逻辑?”龚非沉吟片刻,重新将黄绸圣卷打了开来,逐字逐句地复读了一遍,读罢又是一阵踱来跺去,仍是捉摸不透。 “我是秘书左丞,筹划新建皇城应该是户部管辖才是,就算是规划地形图也应该有工部接手啊,找我一个管理文书的做什么?”龚非正犹自疑惑地猜测着,门扉忽然被人敲响。 龚非收回思绪,定了定心神,缓步来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迎面便碰上小琼一张甜美的笑脸,龚非本来就心绪不宁,被小琼这么殷勤的一笑一闹,更是头大如斗,迟疑半晌,龚非才错愕不经地问道:“小琼姑娘,你这是?” 小琼也不答话,将头探进龚非房中左窥右探了一阵,这才扮了个鬼脸,回身低声喊道:“小姐,只有龚主簿一人在房中,快进来吧!” 龚非一阵讶然,“霜儿又来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短短八九日间,霜儿已经来自己这里十多次了,龚非虽然隐隐有所感觉,但仍然竭力让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倒不是因为自己配不上霜儿,只是自己不习惯被女孩子追,还是被两千多年前的女孩子追,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有做小白脸的潜质,更没有被反追的习惯,对他来说,男人之所称之为男人,就是比女孩子强大,就是要比女孩子主动! 再有就是,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丞,虽然称得上是从五品,但只是个虚衔,就连府邸都只是侯府的一间厢房,由此可见自己的现状有多惨。 倒不是因为那句“男儿当以事业为重”的缘故,但考虑到自己此时的水平,恐怕董叔夜也不会将自己的爱女嫁给一个自己这号一清二白的角色。 龚非连忙迎到门口,小琼做完了先锋,闪身小步急蹈着去了,霜儿快步来到门口,龚非连忙躬身福礼道:“霜儿姑娘……”还没等龚非说完,霜儿早已步入了厢房,龚非一阵苦笑地随着霜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