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地下马庄
当天晚上关了三个禁闭,禁闭十五天,少阳的两个,青州的一个。少阳的那两个都是不要减刑的,余刑只有几个月,青州的这个刑期还有十多年,刚来不到一年都关了四五次禁闭和严管了,据说减刑分都欠了两三百分了。监狱里关一次禁闭扣减刑分四十分,一次性扣二十以上两年之内不能减刑,不管你有多少分,只要一扣分很长一段时间内减刑是没希望了。 曹阳江脑壳缝了五针,另一个人脑壳缝了两针,少阳那边没一个人受严重伤的。这场打斗可以讲是少阳人完胜,唯一不如意的地方就是少阳人多关了一个,不过关的两人都是不受影响的,而且关在禁闭室也基本上不会吃亏,因为禁闭室里的管事犯基本上也是少阳人。山阳监狱的四千犯人中少阳籍的犯人是最多的,其次是青州人。山阳监狱的监狱长也是少阳人,监狱的中层领导也好,中队领导也好,少阳籍领导职位的警察占的比重非常大。从监狱长到基层警察基本上是少阳人在山阳监狱唱主角,以至于犯人当中少阳籍的犯人特别的嚣张,再加上少阳人本来就齐心,每次打架基本上都是少阳人打赢,在四矿区这种现象就更为明显。就像下午的群架,本来是我们中队的事情,结果好多外中队的少阳人都加入了打斗,以至于我们中队青州人最后输掉了这场打斗。其实我们中队青州人比少阳人还多几个,但是由于外中队人的参与再加上曹阳江和何光辉的自身和领导能力差,才会输得这么明显。 我们中队的少阳人以互检杨三和宣鼓邓立为主,青州人以曹阳江和何光辉为主。他们的矛盾一直就存在,从曹阳江当大组长后就彻底激化了。两个月前车间的大组长还是杨三,那时候的劳三队就整个一少阳人的天下,跟好多中队一样,宣鼓和大组长都是少阳人。宣鼓和大组长是中队的权力中心,宣鼓负责中队的大小事务,甚至中队犯人的考核分都是宣鼓拟定的,考核分是每个服刑犯人最重要的东西,因为只有足够多考核减刑分才能申报减刑奖励。你想得到更多的考核分就必须去找宣鼓。而大组长负责生产的全部事务,比如每个犯人的生产任务,生产工种的安排,他可以给你下做不完的任务,也可以让你轻松的休息,大组长的权力特别是在井下中队那是有绝对权威的。井下中队的犯人一到井下就由大组长说了算,警察一般是不到采矿区,所以在井下面一切都是大组长在掌控。权力这东西可以变为利益,比如你想做个轻松的工种,比如你想休息一天,你都得找大组长商量。 自由煤矿的生产管理模式是因为井下的特殊作业衍生的,警察的命比什么都珍贵,警察一般都不会到生产的第一线去,因为井下会时不时的出现塌方,灌水,瓦丝突出,瓦丝爆炸,等等一系列的安全事故,所以生产现场的最高领导是犯人。而犯人则大多会利用手上的权力为自己谋取利益,当然谋取的这些好处大多数要孝敬给他权力的那些警察。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自由煤矿的黑暗。 本来劳三队的这种少阳人掌控的局面一直在安稳的维持着,然而在两个月前王指导的到来后就发生了转变。以前中队的警察以改造队长陈队长为主,陈队长他是副队长,按理讲他排中队干部的第三位,但是中队的一把手也就是段队长是个草包,中队的二把手以前的指导员又不管事,所以中队的实际权力全部是陈队长在一手掌控。陈队长是少阳人,自然而然的他任命和安排了少阳籍的犯人担任了中队的全部重要岗位,中队以前就是少阳人的天下。自从王指导调来以后他把中队的车间大组长换成了他的老乡,青州人曹阳江。警察中王指导和陈队长在争权,犯人中青州人和少阳人在争权,才出现了今天中队的两场群架。虽然是两败俱伤,但实际上主要的人员没一个受到影响,警察就更不用讲了,相反王指导和陈队长还因此捞了不少油水,最起码杨三从巅子那里借的三千块钱就全部落到了陈队长的腰包,以至于罗主任在处理事情的时候陈队长力保了杨三和几个主要闹事人。王指导也是同样力保了曹阳江等青州籍的闹事犯人,力保的动力肯定是N多的老毛。最后双方都找了一两个替死鬼,如果事情没闹大的话连替死鬼都不用找。这就是我接下来知道的自由煤矿。 晚上在杨木匠那里吃完饭后,当然又喝了不少酒,巅子带着我到处转悠,四矿区是一个比较大的院子,建在山上,有几栋楼房,不过都很破旧。矿区的中间是一个很大的空坪,我和巅子在空坪里溜达时,从我们中队的院门里走出来一个人,走近一看是杨三,手上拿个黑色的食品袋,里面很明显的装了两条烟。 “杨三你狗日的又去搞腐败撒?”巅子开着玩笑的对杨三说。 “没办法呢,我的巅哥,罗主任那里不去检讨的话我还在四矿区混得下去啊!不和你啰嗦了,我走了。”杨三快步的走了。 “巅哥,杨三这是干什么?”我不解的问着。 “还能干什么,去送礼撒。” “去送礼?他不是讲到罗主任那里去做检讨吗?” “检讨?你没看到他手上拿两条烟吗?有做检讨拿烟做的吗?” “哦…”我似懂非懂的应着。 接着我又看到好多中午参与打架的人从我面前经过,有的拿着烟,有的则空着手。巅子告诉我空着手的口袋里肯定装着老毛。 《快乐大本营》里何炅稳健幽默的聊侃着嘉宾,我正在被他们的快乐所感染时门被人重重的推开了。 “巅子,巅子,真的是三十七号的狗。”拖拉机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飘进来了。 “拖拉机,你他娘的,你是想死了是吧!三十七号就三十七号撒,你鬼喊鬼叫搞么子?”巅子不急不缓的丢了句。 “我亲爱的巅哥,你单掉三十七号中了呢!快点请客,快点请客,”拖拉机兴奋的冲巅子吼着,好像中了五百万一样。 “搞清楚了没有?聊口味的话你就会死。” “聊哪个口味也不敢聊你的口味撒。真的是三十七号,我亲自打的电话,周班长告诉我的。”拖拉机信誓旦旦的说着。 巅子双手使劲的拍着自己的大腿,站起来就说:“拖拉机,你奶奶的这回总算是蒙对一回了,老子信你的鬼话都赔了十多期了,快点去打电话给周班长,喊他送钱进来,顺便弄点宵夜进来,省得到时候跑单。” “好的,你先看电视,我这就去打电话。”拖拉机说着带上门就走了。 后来我才从拖拉机那里知道,他们在买马,就是买地下六合彩。整个山阳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买马的爱好。这种地下六合彩在山阳已经流行很多年了,不管是山阳城里,还是农村,人们茶余饭后讲得最多的话题就买马。这种地下六合彩是从香港传过来的,每个星期开三次,周二、周四、周六晚上八点半准时开马。六合彩在香港是合法的,叫博彩,但是在内地就是非法的,所有称地下六合彩,它是带有赌博性质的。这种六合彩它有四十九个数字,每期开一个数字,买中的话奖金是四十二倍。在自由煤矿很多警察和犯人都会买马,一般是警察或者班长(是监狱里的工人)做庄,警察的庄会交给他信得过的犯人去收单,班长的庄则是自己直接cao作。在四矿区有几个地方可以下单,一个是在教育股,教育股的庄是教育股的钱股长开的,他要教育股的一个犯人收的单。另外一个是周班长的庄,他自己收单,每到开马的那天他都会在下午五六点钟进来,收完单就出去了,晚上开了马之后会进来,哪个中了的话凭单子去领钱。做庄的赔给犯人的奖金是四十倍,他们可以从中赚两倍的手续费。 那天晚上巅子买了两百块钱三十七号,中了八千块。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周班长进来了,背了一件易拉罐啤酒,手上还提着宵夜。 “巅子,钱明天给你,今天中马的人太多了,没准备那么多现金。”周班长把宵夜放桌子上对巅子说。
“没事,没事,我不急。”巅子笑着说,随后周班长就走了。刚一走拖拉机就急着对巅子说:“巅子,钱你不问他要,万一他跑了单怎么搞?听说今天晚上中马的蛮多,你还是留点心为好。” “冒事咯,你cao这个心搞么子。他还能跑到他娘肚子里啊?不怕他!少啰嗦,喝酒,喝酒!”随后我们四五个人就喝起了酒。喝到一点多才回中队睡觉。自由煤矿对犯人的管理上是宽严相济,混得好的在矿区院子里可以随便乱走,甚至你晚上不回中队睡都可以,没混好的你连中队的门都出不了。我们劳三队和教育股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劳三队混得好的都可以自由的出入教育股。本身劳三队的房子门窗基本上是坏的,中队门口连门都没有,门口值班室虽然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不过门卫根本就不敢管混得好的。像巅子,杨三这样人到哪里都是畅通无阻。我在巅子的照顾下自然而然的也就变得特别的自由。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在教育股待到很晚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睡到十点多才醒来,连早上的出工哨子声都没吵醒我。由于巅子帮我打了招呼,也没人喊我出工。起床后我拿着毛巾和牙刷去下面洗漱,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去水龙头洗,而是去了老聂的杂物房,刷牙、洗脸用的都是纯净水。在外面时连喝点纯净水都觉得奢侈,现在竟然连洗脸都用纯净水,真他妈的想不通。当然享受这样待遇的人并不单单只有我一个,山阳监狱稍微混得好一点的人都有这样的待遇,甚至还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洗澡都是用纯净水。 出了中队门看到巅子坐在门卫室烤火。不过表情相当的郁闷。我也没多想洗漱完回来后我也坐进了门卫室里。刚坐下拖拉机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巅子,真跑单了,我去别的队问了,昨晚好多人买中了,听说是山阳的总马庄跑了,周班长今天一天都没进来,打他电话是关机,好多人都在找他,他可能这次有十多万的单没付。”拖拉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还真跑单了啊,他奶奶的,算了,算了,反正他也不敢少我的。”巅子气愤的说着。 “不会少你的?他人都没看到了,我看他是跑路了。” “跑你奶奶的凶,滚,滚,快给老子滚。”巅子边骂边走了。 一整个上午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骂娘,后来听讲那天晚上是山阳的一个总马庄跑了,据说是卷走了几百万现金。因为马庄老板私自吃单,中的单又多,以至于赔不起了,所以干脆卷钱跑了。像这种情况在山阳每年都会出好多次。总马庄一跑就害苦了下面的马庄老板,像周班长这样的都还是最小的马老板,他们上面的钱又拿不到,下面买马的人又会找他们要钱。每回出现这种情况都会逼得好多小马庄老板们跑路,有些跑几年都不敢回家,甚至还会因此诱发惨案。山阳市公安部门虽说每年都会严厉的打击地下马庄,但是收效甚微。这种地下马庄在山阳是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的,所义每每都是屡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