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三十四章 交易
李玹很低调地回到了长安，静悄悄的，就连一些好友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一个不速之客却匆匆来到了他的府上。 正在花厅中与黛儿下着围棋的李玹一见到拜帖上的名字，眉头便不禁皱了起来：“韦见素？樊川韦氏的人？” “应该是，看其衣冠穿着，应该还是个不小的官儿。” 听了忠伯的话，李玹点了点头，这时一旁的黛儿开口说道：“虽是京兆韦氏的人，而且以前未曾有过交集，但想必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郎君，说不定是件好事儿呢。” 李玹垂下目光，他明白黛儿说的“好事”指的是什么，沉吟片刻，便对忠伯说道：“请他客厅相见吧。” 忠伯应声退下，李玹又转过头，对黛儿说道：“娘子且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去吧。” 黛儿嫣然笑道：“公事要紧。” 李玹点头轻笑，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宽敞的大厅里，一位穿着便袍、带着软脚幞头的中年人端坐在椅子上，面色肃然。 他叫韦见素，出身于京兆韦氏南皮公房，今年五十多岁，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除了两鬓却有些白发外，精神面貌看起来就和三十来岁的人差不多。 韦见素沉浮宦海多年，历任相王府参军、卫佐、河南府藏曹、大理丞、坊州司马、库部员外郎、兵部员外郎、兵部郎中、给事中等职位。现居尚书右丞之位，为人耿介忠直，在朝中多有旧交，名声极好。 李玹大步走近客厅，笑盈盈地对他拱手道：“小王见过韦右丞。” 韦见素转头一看，连忙站起身来欠身道：“下官拜见王爷。” 李玹笑着摆了摆手：“韦右丞请坐。” 韦见素应了一声，二人分主客坐下。李玹拿起桌上的一盏清茶，笑着说道：“某回京之时并未张扬，就连许多亲朋好友都还未曾得知，却不知韦右丞是从谁那儿知道的？” 韦见素面色如常，微笑着说道：“不敢有瞒王爷，是下官的好友房琯在信中提及，下官这才偶然得知，冒昧前来拜访，还望王爷见谅。” “房琯？” 李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韦见素嘴上说是房琯在信中偶尔提到他回京的事情，但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只是个托词罢了。房琯虽然身为清河房氏的成员，但是之前和李玹却没有多少交集，更遑论在和朋友的信里提到他了。 想到此，李玹便笑眯眯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不知韦大人今日登临寒舍，为的是何事？” 韦见素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不瞒王爷，下官如今职位尴尬十分，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请王爷稍施举手之劳，为下官调个其他位子，下官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李玹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听出了韦见素话中一些不同寻常的意思，他眯起眼睛，微笑着说道：“这个……小王刚刚从扬州回来，还未蒙圣上召见，也并没有官员调动的权力，恐怕即使有心帮忙，但却是无能为力啊。” 韦见素闻言，面上不但没有失望之色，反倒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他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王爷深得圣上信任，而又与右相交好，想必您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您能助下官脱离这个尴尬的处境，樊川韦氏定会记住您的这个大人情的。” 李玹眉头一翘，面上依旧是那副微笑着的模样，还未说话，韦见素便已经欠身道：“王爷事务繁忙，下官不敢多加打扰，这便先告辞了。” 闻言，李玹点了点头，站起身微笑道：“大人所言之事，小王尽力而为。” 韦见素笑着点头道：“那便有劳您了，王爷请留步，下官这便告辞了。” 李玹拱手道：“韦公慢走。” 韦见素刚刚离开不一会儿，忠伯便大步走了过来，说道：“郎君，邺郡太守房琯大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李玹眉头翘了翘，接过忠伯递来的信，打开一看，不禁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果然。” 黛儿正坐在棋桌中间，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正自顾自地博弈着。李玹轻轻走了过来，悄无声息地俯下身子，在她洁白的秀颈上亲了一口。 身子微微一颤，黛儿连忙回过头，一看竟是李玹，不禁红着小脸大发娇嗔：“要死了你，这大白天的发什么疯！” 李玹哈哈大笑着，一只手却捏住了她含羞带怒地打过来的小拳头，戏谑地说道：“又没有别人，都老夫老妻了，怕什么？” 黛儿娇哼一声，白了他一眼，然后便岔开了话题：“那韦见素找你做什么？” 李玹撩起袍袂，跪坐在她对面，眯着眼睛说道：“京兆韦氏的态度，好像有些摇摆不定了。” 第二天是上朝的日子，李玹早早地便乘了马车，赶到了兴庆宫里。 不少官员也都在这个时候上朝，李玹头上戴着三梁冠，着紫服、佩玉带，在人群中十分的显眼，不少官员看到他出现在这儿，皆是十分的惊讶。 一位身着大绯色朝服，头上戴着二梁冠的中年人正迈着步子朝着他这便走了过来，李玹定睛一看，原来是兵部侍郎杨钊，哦不，如今应该叫做杨国忠才对。 杨国忠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对李玹拱手道：“下官参见王爷。” 李玹的眼中滑过一抹戏谑，他也是拱手还礼道：“见过杨钊兄。” 闻言，杨国忠脸上笑眯眯的神情顿时一僵，他讪讪地笑了笑，提醒道：“这个，王爷可能还有所不知，就在不久前，下官已蒙圣上赐名，改名为‘国忠’了。” 李玹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拱手赔礼，满脸歉意地说道：“小王偏居广陵，竟不知此等事，方才冒昧，还望杨侍郎莫要见怪才是。” 方才他喊的是“杨钊兄”，听到提醒后却又改口为“杨侍郎”，言语之中的戏谑之意不言自明。杨国忠心头不由微怒，但却是很好地掩饰住了，他笑着拱手道：“不敢提‘见怪’两字，下官还有些事情，待来日再亲自登门，拜访王爷。” 李玹不动声色，微笑着说道：“杨侍郎自去便是，来日小王当设宴想请。” 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笑眯眯的，一番虚情假意，看的周围一些官员身上都不由得起了许多鸡皮疙瘩。 杨国忠转身离去，李玹望着他的背影，眼睛却是不由得眯了起来。 这点儿时间不见，这杨钊的官场功夫长了不少啊，方才自己如此戏谑于他，他却丝毫不见有半点异样，今后再也不能以泼皮无赖视之了。 他正自顾自地想着，却未曾发现，一个人已经朝着他这边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玉郎。” 听到这个声音，李玹一愣，连忙收起神思，对面前之人拱手道：“下官参见相国。” 站在他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右相李林甫。 李林甫笑呵呵地说道：“玉郎回来长安，老夫没能登门拜访，你可不要见怪才是。” 李玹笑着摇了摇头，腼然道：“相国说笑了。” 这时，宫门内忽然传进一声声钟响，上朝的时候到了，李林甫便笑着说道：“得上朝了，咱们边走边说。” 李玹欣然点头，两人并肩前行，走在了最前面，其他官员却都很自觉地跟在了后面。 早朝设在大同殿，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距离，故而大家也都不急，慢慢悠悠地走着，熟识的官员之间说说笑笑，气氛很是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