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戚家军
第二天天还没亮，自觉不好意思见人的泰冰儿就独自跑去海盐村了，让柜台上给林风留下口信，说要到晚上才能赶回来，林风自己去东岳商行办事即可。 见泰冰儿不在这里，马三和胡大山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马三，昨天挨了一顿好揍，今天走路都还是一瘸一拐的，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这位二当家。 林风问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却原来是林雷觉得林风和泰冰儿两人在广州，似乎有些不安全，便让马三领着这些倭国武士来当保镖，至于胡大山，则可能做买卖的时候用得着，出发前，林雷告诉了马三等人泰冰儿经常落脚的客栈，他们便找了过来，不想却正好撞见那尴尬的一幕。 “看来自己这个堂弟做事还挺细致的。”林风暗暗点头道，要都是马三这种头脑简单的手下，却也难办。 “风哥，咱们吃早饭去吧，这客栈对面的早点铺子，据说还挺不错的。”昨天下午坐船到尖沙渡，在夜晚关城门前赶到城外，一晚上没吃东西，马三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早上说什么也要吃顿好的了。 “客栈不是有免费的吗？你自个去那吃好了！”林风昨天被这家伙撞破好事，不免心中有气，心想海贼们的素质也太差了，难道进别人房门前就不知道敲门？看来还真需要好好调教一番。 马三嘿嘿一笑，说道：“风哥，放心吧，早点加午饭，请小娘子陪唱陪酒陪歇，都我请客总行了吧？二当家绝对不会知道。” 说着，又转头对胡大山道：“你要敢说出去，就打断你的腿！” 胡大山诺诺答应，却忍不住瞥了瞥马三差点被打断的腿上，打定主意，二当家要真问起来，说不得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日升隆客栈对门的早点铺是整个广州城都出名的，其中更以水晶灌汤包和各种煲汤见长，虽然已经人满为患，不过这对强横霸道的马三来说，却根本不是问题，连打带踹的就抢下两幅坐头，旁人虽然心里不忿，可眼看这群人一个个横眉怒眼，五大三粗的样子，知道是不好相与的，只有忍气吞声。 那老板和几个店小二也是有眼色的，见林风等人刚坐下，各种汤包煲汤便流水价的送上来，虽然价格便宜，味道却极是不错，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在这摊子上吃饭的也大多是附近的普通居民，不过却也有rou汤有包子，看来这广州城里的生活水准还挺不错的。 “看起来大明人的生活条件还可以。。。”林风立刻便发现这一点，有些郁闷地想到，倒不是他唯恐天下不乱，而是太平盛世他根本就找不到人入伙，谁会生活得好好的跑去当海贼？当然，林风是没去正在闹天灾的河南陕西看看。。。 吃了几个小笼包，林风低声吩咐道：“吃完早饭咱们就去市舶司和兴盛商行看看，二当家会处理好运货的事情。” “是，风哥。”胡大山吸溜吸溜地喝着汤，模糊不清地回答道。 边上的伊东景上等倭国武士却已经吃的热火朝天，间或用生硬的汉话赞叹道：“真是美味啊！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这种汤要比日本的味增汤强一万倍！” “明国人真是幸福！” 林风微微一笑，他前世也吃过日本料理，说实话一次两次还行，要是天天吃那些，迟早要难受死，更何况现在日本的饮食比后代更是粗糙，这些倭国武士第一次尝试粤菜，自然是几乎连舌头都吞了下去。 就在这时，街角处忽然传来轰天震地般的锣鼓鞭炮声，一群群人们蜂拥着往那边挤去，口里还大声喊道：“快去看戚家军！快去看戚家军！” “戚将军杀倭奴回来了！” “真威风啊！” 听到“戚家军”这三个字，林风忍不住心头一跳，连忙扯住那也想跑过去围观的老板，问道：“老板，他们去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这摊子老板是多嘴多舌惯了的，听到有人要自己讲述，顿时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客官们是第一次来广州城吧？听您口音，好像是外地的。” 林风陪笑道：“是啊，是啊，第一次来广州，就遇到这么热闹的场面，老板，他们到底是去看什么啊？” “当然是戚家军了！”边上的小二显然是被老板传染的，放下手中的碗筷，不甘寂寞地插口道：“客官你是不知道，戚家军可真是威猛无比，这几个月把咱们广东附近的倭奴都给灭了个遍，那真叫是望风披靡啊！” 提到戚家军，这小二满脸崇敬景仰之色，连盆里的碗筷都忘了洗刷，那老板敲了下他的脑袋，不屑地说道：“快干活，这还用你废话！大家都说，戚将军那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专门给咱们大明来平定倭寇的，倭奴遇到他真是倒了大霉了，啧啧。。。” 这时城内最高的钟鼓楼上钟鼓响动，紧接着就是画角齐鸣，街角处转过大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三百名身穿罩甲外挂披风的骑兵，骑士们端坐在高大的骏马上，反握着军刀，昂首挺胸而来，虽说只有三百余人，气势之盛却直如铺天盖地一般。 随后跟着的是大队步兵，皆是全装贯甲剽悍勇武之士，行动之间极为严整，甚至后排士兵连脚步都准确地踏在前面士兵的脚印上，林风不由得看的颇为惊异，这种队列只有近代的仪仗队才能做到这一步吧？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戚家军的一举一动都是依照鼓点而行，但有半步逾越，等待士兵的就是极为严厉乃至残酷的军法。 如云的战旗中，一面宝蓝底的绯红大旗高高挺立，上面用黑丝线绣着个斗大的“戚”字，旗下那名将军极为雄壮，身披黑甲，腰悬长刀，顾盼之间甚是威武。 “难道他就是戚继光？”林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这是他穿越之来，看到的第一个历史上享有鼎鼎大名的人物，更何况还是传颂已久的民族英雄，几乎便想上前去瞻仰一番，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妙，要让这位戚将军知道自己是倭寇，那结局就不用说了——林风可不认为自己手下那群乌合之众，能和眼前这支军队对抗。。。 “该死！我怎么就成了海贼？”林风忍不住心里暗暗抱怨，这贼老天，哪怕让我在戚继光手下当个军官也好啊，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万人景仰。。。 人们见到戚继光和这面战旗，更是欢声动地，纷纷跪倒在地，大声赞颂，更有人从家中搬出酒食香案，请戚家军士兵们“进父老酒食”，但戚家军军法极为严酷，别说吃酒，这些士兵就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是机械人般地往前走去。 随后却是数十辆大车，上面运载的是戚家军这次战役的战利品，除去兵甲物资外，最让林风心惊的就是那些装在车上的倭寇首级，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脑袋，很可能也被戚家军装在车上，这样招摇过市，不由得满身冷汗，暗暗道：“可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回头一看，却见伊东景上等倭国武士呆呆地站在那里，那辛三郎手中筷子夹着个包子，既没有吃也没有放下，身上似乎还在哆嗦个不停，其余几人也都额上出汗，脸色发白，就连那马三也是脸有惧色，至于胡大山更是缩到了桌子底下。 林风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们搞什么？戚家军又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都他妈的给老子滚起来！”自从和海贼首领的躯体合二为一后，林风的脾气性格也渐趋转变，海贼的暴躁粗鲁和原先的温和懦弱混在一起，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是啊！他们也不认识我们。。。”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勉强镇定着坐下来，那胡大山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苦笑道：“风哥，这可是戚老虎啊！你是不怕他，我们可是领教过他的厉害的！” 林风大奇，心想难道我手下这群海贼，还和戚继光过招过？只听胡大山继续道：“去年老船主带八千人打仙游，就遇到戚老虎。。。当时你让三哥带人去帮忙，我也跟去了，被打的那叫一个惨啊。。。” 林风心想就凭你们这块料，能打赢戚家军才怪了，果然胡大山说道：“老船主就带着二十来个弟兄跑了，还好三哥到得晚，看情形不妙就坐船溜了，不过看到他们打仗，哎，我们只有被砍脑袋的份。” 林风望着马三，向来粗鲁暴躁的马三也有些害怕，见戚家军还在过个不停，连说话声音都小了些，低声道：“风哥，这戚老虎确实厉害，还会一种邪门阵法，叫什么鸳鸯阵，根本就没法对付。。。” 林风点了点头，鸳鸯阵的大名他是听过的，据说依靠这种阵法，戚家军差不多每杀死倭寇百人自身才阵亡一人，创造了冷兵器时代最惊人的战损比，只听伊东景上也吞吞吐吐地说道：“船主大人，我们以前就是被他们给打败的。。。” 看着这群倭国武士惊惧的面容，林风心中哀叹，怎么会带着这群人出来混？都是别人的手下败将，这要是戚继光来抓自己，还能指望他们抵抗？ 又看了一会戚家军的军容，林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 马三、胡大山和倭国武士们早就浑身不自在，再美味的早点也是食不知味，连忙站起身来道：“那就赶紧走吧。。。” 这时身后传来震地般的军歌声：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 。。。。。。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听得林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无论怎么说，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倭寇”，看到这帮传说中的“倭寇克星”，林风心里也是有些毛毛的，至于伊东景上、胡大山等人，更是早就吓的屁滚尿流，抛下锭碎银子，连铜钱都没敢要这老板找，争先恐后地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