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渗碳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餐之后，老太监问他接下来的行程如何安排时，王远提出先要去铁匠作坊看一看。

    “对了，西斯克堡应该有铁匠作坊吧？”王远提出要求之后，才忽然想起领地是严重缺铁的，不过西斯克堡毕竟是重镇，想来铁匠作坊应该还是有的。

    这种带有歧视性的问题立即遭致了亚伯拉罕的抗议，“公子，我们西斯克堡的铁匠作坊规模是很大的，只比索契稍微小一点而已。”财务官先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哦，这么说，你们这里缺铁的情况还不是太严重？”王远问道。

    “什么不严重啊！”军方人士米歇尔立即就大声诉苦道，“因为担心铁制武器损坏之后没办法补充，我们平时都只敢保养得好好的放在营房里，只有执行任务的时候才拿出来用一下，日常训练都是拿着木头家伙在那儿比划，简直太影响我们卫队的形象了。”

    训练的时候你们不用木头，莫非还打算真刀真枪地PK不成？王远没有理会这个捣乱的家伙，只是皱着眉问亚伯拉罕道：“对了，我记得昨天你说过，西斯克堡的农具不能和那些使用铁制农具的地方相比，难道还有更重要的地方需要用铁吗？”

    “公子，领地缺铁，缺的只是好铁而已，软铁还是不缺的。”亚伯拉罕苦笑道，“再说，铁匠作坊也不是只能制造和修理铁器，铜器照样也是可以制造和修理的。”

    原来是这么个规模很大啊，很好，很强大，王远翻了下白眼，道：“好吧，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铁匠作坊其实就在城守官邸的斜对面，一抬腿就到了。但是直到王远跨进这间作坊，也没有听到理应传入耳朵里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过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还是告诉他，没有走错地方。

    所谓作坊的规模很大，原来不过是有二十几个工人（不是二十几个工匠）而已，而且王远一眼就看见其中有将近一半都是正太。看到这个情况，王远就忍不住心里直叹气。

    王远他们一行人进入作坊的时候，里面正在熔炼青铜，几个年轻学徒正把一些青铜碎块、碎片什么的放进熔炉里，大概是准备熔化之后重铸吧。不过当他看见熔炉旁边摆放着的大堆木柴时，对这个作坊不禁就更加失望了。

    “作坊怎么还在用木柴，没有木炭吗？”王远向这个铁匠作坊的主管兼技术负责人询问道。

    铁匠作坊主管兼技术负责人这个名头虽然听起来非常响亮，其实身份仍然只是一个奴隶，听到王远问话，急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尊贵的少主人，木炭当然是有的，不过熔化青铜用木柴就可以达到足够的温度，所以用不着浪费木炭。”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已经渗透到领地日常生活和工作的每一个环节之中了。不过说到木炭，王远顿时就想起它的副产品来，于是顺便向亚伯拉罕问道：“对了，烧制木炭时得到的那些木馏油，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木馏油？那是什么东西？不但是亚伯拉罕，旁边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迷惑，结果最后搞得王远也迷惑起来，难道木馏油不是烧制木炭的副产品？

    经过一番鸡同鸭讲的交流，好一阵之后王远这个文盲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烧制木炭并不是像他以为的那样，只有木材干馏这一种方式。实际上，这个时候广大人民群众更喜闻乐见的是用窑烧法来烧制木炭，而采用这种方式是没有副产品的。

    郁闷，此刻王远只有这一种感觉，看来还是得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路子啊。

    又走近到熔化青铜的现场去看了一下，王远终于有些欣慰地发现这个作坊总算还有点不错的设备，至少工匠们用于熔化碎铜块的容器是坩埚，虽然只是耐热性最差的粘土坩埚。而且更可喜的是，这些坩埚是领地的陶器作坊自己制造的。

    不过粘土坩埚能够承受的温度还是太低了啊，熔化青铜还将就，可是用来炼钢和烧玻璃就绝对不行了。虽然王远已经基本决定以后放弃高难度的坩埚炼钢法，而采用简单易行的苏钢法来炼钢，但烧制玻璃无论如何都是需要使用坩埚的。而烧制玻璃的温度高达一千五百度左右，普通的粘土坩埚显然是肯定承受不住的。

    据说古埃及人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烧出玻璃来了，而且这一点也已经通过老太监证实了，确实无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王远暗自嘀咕道。反正打死他也不相信，古埃及人有本事制造出能够承受一千五百度以上高温的玻璃窑和坩埚。如果他们有这样的大能，又岂至于连炼铁的高温还原技术都还没掌握。

    烧玻璃毕竟还是很遥远的事情，王远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到作坊这边。不过他对铸造铜器没什么兴趣，而且他来铁匠作坊另有打算，并不光是来视察的。

    “作坊里有熟铁制作的农具吧，拿一件来给我看看。”王远又对作坊的主管道。

    “是，”那个主管转头吩咐了一声，转眼间一个小正太就拿了一把还没安装刀柄的镰刀过来。

    镰刀？王远稍微愣了一下，他其实是想要犁之类的大件物品，不过镰刀就镰刀吧。

    “干脆再多拿几把过来，给我找两个加热的炉子，要用木炭啊，我来做个实验。”王远吩咐完了作坊的主管，又对亚伯拉罕道，“让人去拿点盐过来。”

    盐？亚伯拉罕感到满头雾水，不知道王远想干什么，不过他也没多问便执行了。

    接下来，王远就开始了他的所谓实验——让工匠将两把镰刀放到炭火上进行加热，同时又让人去拿两个坩埚，再把一些木炭研成粉末。

    “尊贵的少主人，您是要制作百炼钢吗？”作坊主管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也知道百炼钢？”王远有些诧异地反问道。

    “是主人以前对小的等说过，”作坊主管忙答道，“主人说他故乡那边的铁匠，将熟铁反复加热锻打，就可得到百炼精钢。主人也曾令小的等依法打制，也成功打制出过几件，但成功的几率实在太低，往往打制一二十件才能成功一件，耗费实在太大，后来主人就不让再打制了。”

    一二十件才能成功一件？王远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百炼钢只是很费功夫而已，没听说过还有成功率不高的缺点啊。

    不过王远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制作百炼钢，所以对此也不甚在意。他现在要做的实验当然也不是百炼钢，而是打算对熟铁进行表面渗碳处理，不过这种事情他从来没做过，能不能成功就只有天知道了。

    王远要的盐很快就送送了过来，他又让人赶紧打来两桶水，并往其中一桶里面加入盐。

    “这盐怎么看上去有些泛黄啊？”王远看着工匠手中的盐，不禁大为紧张地问老太监道，“以前你们给我吃的盐，不会就是这种东西吧？”

    但是很显然，他这些天来所食用的盐，正是眼前这种微微有些泛黄、同时又似乎还有点发黑的东西。

    “我的天呐，”王远感觉自己快要昏倒了，“难道你们把盐从海滩上收集起来之后，就不知道还要再过滤、提纯一遍吗。”

    “公子，这些盐都是过滤了好几遍的。”老太监耐心地解释道，“老奴也曾听老爷说过，在天朝那边，公子的故乡出产一种雪白的井盐，但咱们这里所有的海盐都是这个样子的。没办法，公子您习惯就好了。”

    “算了，算了，回头我再把这些盐处理一下。”王远无力地叹了口气，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完了再说吧。

    将两把镰刀分别放进一个坩埚里，用研磨好的木炭粉末掩埋起来，再盖上盖子，然后也放进炉子里加热。希望这个土法渗碳箱能管用吧，王远暗自祈祷道。

    这边搞好之后，炭火上的那两把镰刀也已经被烧得通红了。王远一声令下，两名工匠飞快地各自夹出一把，然后立即放进水桶里。

    淬火完成之后，王远又令工匠把一处炉火熄灭，然后趁热将两把镰刀插到里面去搅和了几下。

    “好了，”王远叫过作坊的主管，吩咐道，“那两个坩埚烧到四个时辰就取出来，然后把镰刀像我刚才这样处理一遍，完了之后拿来给我看。记清楚没有，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

    “都记清楚了，清楚了，”主管连连点头道，“请少主人放心，小的一定照您的吩咐做好。”

    “好好做，这件事如果做好了，作坊的每个人都有重赏。”王远临出门前，又抛出一个诱饵。

    出了铁匠作坊之后，王远断然决定取消接下来的安排，先回官邸去把食盐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吃的那种盐，王远就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轻微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