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苍老的憔悴面容
三月明媚春光之中，揽霞峰上更是花香扑鼻、绿茵如海。那暖暖的春日艳阳斜斜的照在冲霄殿上，只叫人沉醉在那慵懒之中。 这一年中最好的时节，确也曾让那世间颠沛流离的碌碌众生、言不由衷的假叹上一句，我愿死在这春天里！ 不过这春日的艳阳、也只能温暖这大殿的表面，却是无法进入大殿深处的修炼室中。而其内独自修炼的孩子、那怕无比渴望一丝温暖，可是所有的愿望都已捕风。于是这沉默修行的孩子越发的孤僻、几乎自闭到了颠峰。 自从萧云以自己的方式，与他最不舍分离的爹、娘“融为一体”后，对力量无比渴求的孩子越发的阴郁、萧索。性子也变得更加难以信任他人，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不与人接触，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以是朋友。 可是这一月来与萧云最亲密的小丫头吴欢，却被其师尊青灵真君以修炼为名禁足，好没来由的让这对小小的兄妹断了联络。 而老祖宗这一月来却是经常出宗，也不知去忙些什么，神秘、忙碌之余，却没有很多时间和萧云一起嬉闹、耍乐。 如此一来，萧云更感孤独，因他那阴森森、少言寡语的形象，和宗门以及冲霄殿中的众多执事弟子格格不入。 性情孤僻的孩子也没有要合群交友的心思，便理所当然的形单只影起来，虽是偶尔感到无聊，但他却是乐得个清净。 其间萧云也去找过孟刚大师兄，却是碰到了已返回宗门的黄膺，这本就互相暗有不喜的两人话都没说上几句、便早早掉头返回。于是经嫉火汹涌的黄膺之口，萧云残忍、好杀的小怪物之名，也开始在宗门中传播。 也不知萧云是因为年纪太小、还不明白声名的意义，又或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仍旧是我行我素。这次去找他的大师兄孟刚虽是无果，还遇到了他极不喜欢的斯文小人黄膺，不过萧云却仍是显得很兴奋、开怀。 原来经他了解之下，得知孟刚因成功筑基晋入内门，更是被宗门委派去了他的故乡顺国、当任护国上师十年。显然这样的好机会、对孟刚的修行是极为有利的，因此萧云心中虽是想念这位兄长，但也为其感到高兴。 于是暂时失去了所有信赖之人的萧云，整日里只知埋头苦修。浑不知自己体内那即将暴发的危机、已是高悬在他头顶，只是拼命的索求修为、力量，便是半点想做其他事情的念头都不曾有。 萧云这个月来不断努力的苦修，却也是让他的修为无限接近了练气期第九层。而这个境界便是众多的练气期修士第一个关口，几乎所有的筑基修士都是在这个境界开始突破。成功后，即是真正开始求取大道的筑基修者。 但是这一切竟然发生在一个刚刚十岁不久的孩童身上，那就显得非常的不同寻常。当然、萧云接受了血府空间积累三千年的血煞、灵力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他那超凡脱俗的修炼资质也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萧云修炼方面似乎前景一片光明，连许多练气期修士苦恼而不得的筑基丹、也完全不是问题。不说老祖爷爷留给他血殿中海量的修炼资源储备，就是冲霄真君也不可能让自己这孤苦的徒孙、为这些不必要的烦恼而修炼受阻。 可事实却完全是两样，任何人都没料到这个天才的稚龄弟子、偏偏就在这修行路上的第一关出了天大的变故。而这一切的发生显然是早已注定，真正让这可怜孩子面临死劫的、就是他刚练成的独有邪煞。 原本雷元子在收下萧云、传授雷云诀时，只是想自己弟子能以雷电灵力化尽那一身的血妖煞气，然后修炼那与灵力完全不相冲克的血灵圣体体修法门，如此便能将得到的妖煞尽归己用，实现这难得机缘应有的收获。 却不曾想、萧云竟巧合的在极度危险之时，进入了萧氏一族的传承空间。面对这三千年首次来到的子孙，血灵子虽明知萧云已修炼了雷云诀，也不得不将所有的血道传承秘术尽数相授。 血灵子也不是不知这血道与雷道天生相冲克的道理，但他自信能为萧云压制住体内那微弱的雷电灵力，更是为萧云预置下不少的预防手段，就连灵宝都赠与了自己这血脉子孙。 血灵子想来只要萧云坚持修炼血灵诀，便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变故，说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侥幸心理。可话说回来，这等候了三千年的血脉子孙，他又怎么可能不将血道传承尽付之？ 而事实上血灵子确也做足了预防手段。即使萧云仍然一根筋的勤练雷云诀、逐步壮大体内的雷电灵力。那留存在萧云丹田中、相当于两千年积累的未炼化血灵力，也足够提供血殿镇压住萧云体内一切灵力异动，而不会产生什么意料外的变故。 萧云只需将自己体内那未炼化的血灵力、逐步炼化变为己用，便能按照血灵子筹划好的、成功压制、吸收、融合雷电灵力，最后衍生形成血雷之力，这在血灵宗历史上成功练成的不知凡几，确也是一条尽善尽美的修行路。 可这世间之事却总是意料之外的太多，原本按照血灵子为萧云筹划好的修行道路，应该是无惊无险一直修炼到元婴都不难。无论是未炼化的灵力储备，又或是各种修炼资源，这位为自己血脉子孙用尽心力的化神道君，真是做足了功课。 可万万没有让血灵子想到的却是，萧云居然有着逆天的运气，意外的得到了无上的魔功、《他化天经、波旬真解》并废寝忘食的苦练不休，更是在萧云极端情绪暴发之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异、融合，于是一场不期而至的死劫就此到来。 其实若是萧云能够修炼成真正的波旬真解，却也不会带来什么变故。但现在最致命的却是，萧云竟然把魔念修炼成了前所未见的邪煞。 而这种融合了萧云体内三种来自于妖、魔、道、本就存在冲突的全新力量，顿时成为了萧云死劫形成的诱因。 此刻萧云体内两大灵力被新修成的邪煞诱动，经萧云近半年来长期勤练不休、早已经壮大了数倍的雷电灵力，终于显现出其狂暴的特性，开始向那更为雄厚的血灵力发起了冲击。 而血殿这件后天灵宝，本可以帮助萧云镇压体内灵力异动。却被邪煞中蕴涵的一丝真魔之气吸引，竟是完全不顾萧云体内的变故，径直镇压住魔气、不使其泛滥作害。于是萧云体内血灵力与雷电灵力的全面冲突、就此开启。 只是萧云一心求取力量，虽是最近一周以来时常感到自己体内的灵力、隐隐有失去控制的迹象。可执拗的孩子只以为是自己修为不够，无法彻底掌控灵力所造成的，萧云错误的将这些警兆、当成是体内那雄浑的未炼化血灵力引起的波动。 于是无人教导、只是自己蛮干的萧云，不顾体内经脉的巨痛仍是咬牙坚持修炼。直到再也坚持不住，吐出一口淤积的逆血来，萧云才意识到自己修炼出现了问题。而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刚刚归来的冲霄真君眼里。 见到萧云此时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嘴边那班驳的血迹，老顽童当即就知道萧云修炼出了大问题。随即快步上前去一把扶住萧云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更是迅速的为这冒失的徒孙断起脉来。 冲霄真君这一断脉，顿时被萧云体内那紊乱濒临崩溃的经脉惊得不轻。虽是早从柳莹处得知萧云修炼了血道法门，可他这活了近两千年的老牌元婴，也为此刻那小小身体内正激烈无比的灵力冲突、惊出一身大汗。 看着怀中已经晕厥过去的萧云，老顽童摇着头不断叹息，这孩子真是够执拗的，都修炼成如此境况了，居然还在咬牙坚持，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将这无法忍受的巨痛完全承受住？ 不过冲霄真君也知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当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他仅有的造化丹、毫不犹豫的就给怀中垂死的萧云喂了下去。这颗本是他用来延寿的一品灵丹，却是保存了近百年后、用在了今日这孩子身上。 冲霄真君似乎忘记了心痛那来之不易的顶级灵丹，随即再次细察、却又发现萧云体内更多的秘密。丹田中那正在持续散发血红光芒的晶莹血殿、以及那雄浑无比的未炼化血灵力都一一呈现在他的神识之中。 而那正在激烈躁动、引发萧云体内两系灵力暴动的邪煞，此刻也被老辣的冲霄真君发现。可惜连他的神识居然也压制不住，这股类似于心念之力、却又有着诸多其他特性，不知究竟是何力量的祸乱源头，让他束手无策。 于是萧云体内暴动的两系灵力、刚被造化丹的药力平复，旋即又被邪煞引动。如此一来，一轮又一轮持续的灵力暴动越显激烈，急得拿邪煞束手无策的冲霄真君，顿时也乱了分寸，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苦命的孩子死在自己怀里？ 冲霄真君一生游戏红尘，见过了无数的各色人等，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坎坷。这位神霄道宗老祖宗、虽看似嬉笑怒骂表现得像个顽童，可实际上是个最重情义之人。只是那颗真挚之心、被外表很好的掩饰，其他人不得而知罢了。 活了近两千年的冲霄真君，在其漫长的一生之中经历了无数的生离死别。本就无意成仙得道的老人、到了这生命的末期，早已是举世无亲。最是惧怕孤单的老顽童、现在却是怎么也不愿再失去这个心爱的徒孙。 于是心中已有了决定的冲霄真君、当即长叹一声：“也罢，我也活够了！小云子，老祖宗今日一定要救你一命、且成全你这苦命的孩子吧！” 言毕、就见老祖宗单手一捏道诀，他那五色斑斓的元婴道胎立时离体而出，当即便飞入萧云体内开始运转五行密术，中和那正两相冲突的灵力，并耗费自身元婴精气，促其融合为一体、永消祸患。 这位最是疼爱萧云的老祖宗，却也不知为何如此的决绝，这竟是要拼着自己那五行元婴受损、也要救徒孙一命。只是如此一来，这位早已到了寿元极限的老人，只怕是自身难料...... 也许萧云与冲霄真君的相遇那刻起，就已注定了今日的结局。一个胡乱修炼不知死活的小子，偏偏就遇上了一个与他最是投缘的元婴老顽童。这一老一小相差了近两千岁的祖孙，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轮回中的擦肩而过，终归还是相聚。 但这重聚的缘分又来得何其短暂！如今这面临死劫的孩子、却是要不告而别。而整个神霄道宗也只有这位精修五行之道的老祖宗、才有能力救他性命。似乎这一切的发生，真就是那冥冥之中的定数。 小小的修炼室内，老人随着自身元婴精气的持续耗损，越发显得苍老、虚弱。而那昏厥之中的孩子，却是体内两大灵力平息了争斗、反而加速融合。苍白的小脸也逐渐红润、明显可见的在恢复。 于是在这外人不知的危机中，时间就这么无情的流走，直到萧云发出一声呻吟、重新睁开了那双如血的双眸，看见的却是那倍加苍老的憔悴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