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永世不离
活了近两千年、见识过无数奇闻怪事的冲霄真君，今天总算是看到了连他都不明白的手段。于是将此地遗下的痕迹尽数抹去、等萧云平复下心绪后，带着满心的疑惑问起了萧云。 “小云子，你刚施展的是什么法术？你学了幻术吗？可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小琨也修炼幻术啊？” 沉默的萧云听到老祖宗的话语、却只是摇了摇头，似乎这个心中仍是很不平静的孩子、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又或许萧云根本找不出什么能说出口的回答，总不能说自己修炼了魔念之法吧？ 冲霄真君看着越显阴郁的萧云，虽是心中很疑惑，却也不忍心逼问。当下便轻嘘了口被萧云情绪感染到的郁气，便要准备驾起剑光回山，却不料此时萧云有了迟来的话语。 “老祖宗，我自己也不知道刚是用的什么。当时我恨极了这两个家伙，只想让他们不得好死，结果他们就那样了。” 听得萧云的这番话语，老顽童顿时一个踉跄、好悬没叫出声来。两个修士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自杀、死得不能再死了，就因为你恨他们！这...这...这也行！？ 冲霄真君瞪大了他那双小眯缝眼、嘴边又白又长的胡子被下意识的吹得老高，呆呆的看着似乎也有些茫然不解的孩子，好一会后才无奈的摇头叹道：“小云子，你还真是个小怪物！” 其实这也怪不得冲霄真君没有发现端倪。萧云那似是而非、完全就是重新衍生出、在这世间首次出现的邪煞，即算是被那创出魔念大法的第六天魔王、魔波旬看到，只怕也要问上一句、这是什么玩意儿？ 看到老祖宗目瞪口呆的样子，萧云心里也为自己没有说实话感到十分抱歉。当即很不好意思似的抠了抠自己后脑勺、赶紧岔开了话题，免得老祖宗继续纠缠这不能说的秘密。 “老祖宗，我们回山前再去一次萧家垅好不好？我想知道二狗子他们一家到底怎么样了，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不见了啊！” “你这个希奇古怪的小子还真是事多，行吧，带你去！我还真怕得罪了你这个小怪物，要是让你恨上我那么一回，那可就让我没得玩了......” 冲霄真君见活死人般面无表情的萧云、此时总算是表露出一丝孩子的腼腆模样，当即也肆意的调笑起来。却是想让萧云能少些悲伤、愤恨，十岁的孩子还是要活泼些才好嘛。 “那里会嘛，我恨谁都不能恨老祖宗您啊！师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现在就只有您一个长辈了啊！”萧云毕竟还是个孩子，立时被老顽童逗得急了。 “乱说！宗门里那么多你的长辈，怎么就只有我一个？小云子，你不会是还在恨小莹吧？算了吧，那个丫头也是个可怜的人，只是小性子多了些，再说你也没吃什么亏不是？” 萧云闻言却是不置可否，也不知是不认同老祖宗的话、还是不认同那些所谓的宗门长辈，只是又不再言语、成了个沉闷依旧的孩子。 冲霄真君见萧云这又变回了原样，当下也是拿这个孩子没法。可想想任谁被人掘了祖坟、又能不心中悲愤已极？何况这还是个十岁的孩子，难道还能高兴得放声大笑？那才是真叫奇了怪。 老顽童见话已聊不下去、便也不再多言，随即再次施展遁法带起萧云，一道黄光直奔萧家垅而来。两人这冶洲城外的一来一去，竟是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却是多了两个遭逢初次显威的邪煞、便连轮回都去不得的倒霉蛋。 遁光飞快，只是十来息过去，萧云再次回到了生养他的萧家垅。可是近乡情切这一说法、放到此时的萧云身上，怎么都感觉不到那本属于归来游子的喜悦，反而满满都是悲伤！ 于是祖孙两人也没在小山村里多转，只是寻来几个乡亲一问，这才得知这一家子仅仅只逃了二狗子这个长子，其他人等已是被那周行尽数杀害、就连尸体都被带走了。 萧云得此消息越发的恨意如狂，可是人海茫茫又到那里去寻找已是远遁的小兄弟？想要自己去为二狗子一家复仇、却又是力有不逮！于是本就阴沉无欢的孩子、越发的寡言少语，也不知那小小的心中有着怎样的思绪。 冲霄真君也为这修者肆意屠戮凡人的恶行当即大怒，心中更是有了另一番计较。可眼下却不宜和萧云知会，且刻下也不是实施之时。还是先带这孩子回山、安顿好自己这徒孙，再去那尸魁派走上一遭不迟。 于是祖孙两人也不再流连这只能让萧云心中悲痛的故乡，随即驾起剑光便回返揽霞峰。五彩惊虹横贯长空、风驰电掣之中刚刚过了正午，便已是回到了神霄道宗山门。 回乡祭扫不成、尽闻噩耗的萧云这才下得剑光，便一头埋入自己修炼室中，却是没有任何的其他愤怒举动，只是全力修炼起来。仿佛这孩子对力量、有了无论怎么形容都显不足的渴求，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 冲霄老顽童今天这半日里好不烦躁，出了一次山却尽是遇些烦心事。可萧云的遭遇却又让他倍感痛惜、怜悯，心中已有了计较的老祖宗当下也不回殿，目送萧云进殿之后、便掉转剑光奔神霄殿而去。 而此刻的萧云却似乎是忘记了所有事，独自在自己修炼室内全力运转那波旬真解的法门。就见不大的修炼室内魔气滚滚、血光频频，不时还有几缕细小的紫色雷霆划空而现。使得这处空间中邪意纵横。 这显然不是修炼他化天经的应有之相，却也是自有一番不同的威势。此时萧云识海中的‘痛恨’，也不知是因他此时心中悲愤的滋养，又或是因刚一初生、便吞噬了两个修士灵识、真魂的缘故，正随着萧云功法的运转，越发的壮大、恐怖。 虽说萧云这融合了妖、魔、道三大体系的独有邪煞，确是威力巨大、诡异莫测。可要修出一门专属自己的大法，又岂是他这般盲人摸象、胡乱修炼能无师自通的？若是他这般简单的大杂烩修炼之法、可以修出一片天地，那才真是叫没了天理。 此时在这萧云的全力修炼中，早已在他体内存在的功法、灵力冲克，已是处于一个暴发的临界点。就不知何时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都有可能。只是此刻一心只想拥有力量的孩子，却是不知自己已是处在危险之中。 萧云一开始修炼，就是三个不眠不休的昼夜。直到第四日的午间，萧云才被修炼室外的老祖宗唤醒，这才停下了疯狂的修炼，随手解去禁制、应声走出门来。 “云哥哥，你没事吧？可不要太伤心啊，小欢也会难过的！”吵着和老顽童一起前来的吴欢小丫头、显然为这三个月未见，但越显阴沉、萧索的大哥担心无比。 萧云听到自己这不是亲人、却如同亲妹的小丫头话语，没有一丝表情的小脸上，终于也出现了几分笑容。有了些许复活意味的孩子走上前去，伸手摩挲着吴欢的脖颈，说出的话语也很是轻柔。 “小欢，我只是在修炼，没什么可伤心的。你也要努力修炼哦，这样我们两个才能不被人欺负。” 一旁的冲霄真君听得不禁眉头一皱，这孩子似乎还沉浸在悲愤之中，就连修炼也都只是为了得到力量，不是为了复仇又是为何？虽说这没什么大碍，可因心有魔障、而堕入魔道的修士，他可是见过了太多。 只是又能如何相劝？宗门不方便介入，难道还要这孩子放弃那血海深仇？想想萧云如此刻苦铭心的痛恨，也是来得理所应当。老顽童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慢慢开导这孩子、以待来日吧！ 想到此处、冲霄真君也止住了自己那纷乱的思绪，便和萧云说起了他早先的承诺之事。 “小云子，你父母的尸身我给你要回来了，你一会看到时却要冷静。需知我辈修行之士，首重的就是道心，切不可因悲愤而乱了自己心神。如此你可能做到？” 正和久别的小丫头亲昵低语、显得不再那么阴沉的萧云，闻言那小小的身体陡然一震，不过随即又很快的镇定下来。显然饱经心灵摧残的孩子，现在也学会了什么叫做坚强。 “老祖宗，那我小妹的尸身呢？难道您没能一起要回来？”萧云此时虽是平静得奇怪，但思维显然正常，他还记得自己问起自己小妹尸身的下落。 冲霄道君闻言显得有些气恼，随即说道：“那酆俣老鬼派人送来的书信中说，你小妹的尸身腐化得比你父母还要厉害，已经就地火化了，也不知道这老鬼是不是虚言推脱。” 萧云一阵沉默，却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静静呆立的孩子既不显得失望，也不像是很气愤，只是那双炯炯的血眸、精光闪动，显然心中并不如外表一样平静。如此上十息的死寂过后，萧云才再次有了话语。 “老祖宗，我爹娘的尸身我就不看了，请您安排火化了吧，然后把骨灰交给我就好。我不想看到爹娘现在面目全非的样子，我只愿记得爹娘留在我心里的笑容、永远也不想忘记。” 萧云的话语声很轻，也丝毫没有悲伤、愤怒的情绪，只是这样反常的平静总让人觉得不对，可又实在说不出那里错了。总之让人感觉这孩子表现得有那么点诡异、不合常理。 不过萧云的话中虽是有着那么几分怯懦、不愿直面现实，但显然这也是最好的永记父母容颜之法。这才十岁的孩子就有如此冷静的思维，且身处其中还能坚强的说出这些话，确实少见得很。 冲霄真君闻言也是好不诧异，原本他还以为萧云会哭死哭活、乃至扬言复仇，必定要闹出一番不小的动静。却那知萧云现在竟是如此的平静，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这个孩子性子也转变得太大了吧！ 不过回想起来却又真说不出萧云究竟那里变了，或许这都是因为无奈才让这孩子不得不坚强。又或是因这逃避不了的命运、和必须承受的痛苦、折磨，让那幼小的心灵被迫成长。看来自己真是应该为这徒孙去找找公道了。 于是老顽童也不再多言，当即安排殿中执事弟子前去将尸魁派刚送来、萧云父母那已是腐败不堪的尸身火化了，不多时便将装在两个玉坛中的骨灰、送到了萧云手中。 看着萧云双手极是轻微的颤抖、小心翼翼捧着父母骨灰坛的样子，感情丰富且极是关心自己云哥哥的吴欢小丫头，却是比萧云更早流下了眼泪。 此时此景、也难免让这同样命苦的小丫头、想起了她那病饿而死的父亲，情绪也陷入了悲伤之中。但还没等小丫头流上太多的泪水，随即就被萧云继续的行为惊呆了。 萧云默默的揭开两个玉坛的封口，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并跪着磕了三个头。待这无声的礼节全部完成后，却是单指一伸、一道寸许长血红刀芒在指尖出现。正是萧云继承于血灵子的血道法术、血影刀。 就见萧云将那锋利的血色刀芒、在自己左手腕间飞快划过，立时那鲜红中略带几丝晶莹的鲜血喷涌而出，却是尽数落在那盛着骨灰的两个玉坛之中。 被自己云哥哥这番自伤举动吓到了的小丫头，当即反应过来就要扑上前去阻止，却不曾想萧云更为令人惊恐的举动随即再显。 就见萧云接连捧起两个灌满自己鲜血的玉坛，竟是合着其中的骨灰、一饮而尽。那满是血迹的小脸上，更是有着令人无法理解的笑容，这小小的孩童身影、此刻只让人觉得诡异、惊悚。 被萧云如此惊人行为震惊的吴欢和老顽童，几息后回过神来。正待上前查看明显不对的萧云，却在这时猛然听到那小小的身影、传出一道不知是哭是笑的话语之声。 “爹、娘，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我们永世不离......”